第二日忽然起了风,风吹竹林颤,竹林下面的水洼也跟着飐滟。
初桃还是和往日一样洗衣服,一盆又一盆。不同的是,那个从前和她一起洗衣服的宫梨已经不在了。
馆子外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声音嘈嘈杂杂的。初桃心中微动:难不成又死了人?这个世界难道没有主角儿,只是一直死npc么?
她站起身来向外看,很快便否定了自个儿刚才的想法。
主角儿来了!
来的是一位白衣公子,头戴逍遥巾,一袭白衣白裳飘飘欲仙。这公子貌如神祇,却带着书生的儒雅之气。
这等样貌,向来最讨女孩儿喜欢,皎霖馆中不乏怀春少女,故而也怪不得门口的一阵骚动了。
这公子背着一个书匣,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那猫儿倒是乖巧,眯着眼睛趴在他怀中睡着,偶有动静,才睁开那双如黄宝石般的眼睛。
只见花瑶子将他引至后院,指着鸳鸯死去的那口井道:“唉,公子,第一个死的丫头,是从井里捞出来的,毁了容貌,模样可怖。”
她又抬袖示意,指了指那片竹林:“第二个死去的丫头,院中的家奴将她取下来时,她的胸膛穿过了一根竹子,也是死于非命。”花瑶子堆笑道:“您看……可有头绪?”
那人忽的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将猫儿抱正,而后在这寒冬腊月天中“哗”地一声打开了折扇。
花瑶子愕然:“公子难道已经可以破案了?”
“非也,”那人打着扇子笑道:“顺藤摸瓜,也得有线索才行。您只向我说了她们死去的时间和地点,这还远远不够。”
“那……您看还需要什么?”花瑶子顺势问道。
他笑容和煦,好似刺破寒冬腊月的阳光,目光将一旁杵着的初桃牢牢锁定。而后温润道:“我需要一个助手,就这姑娘吧。”
初桃懵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您是说……我吗?”
那人斩钉截铁:“正是!”
好好好!初桃内心大赞,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本正在发愁如何接近这主角儿,主角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她矜持地笑了笑,而后冲着花瑶子嗫嚅道:“掌柜的,您便交给我罢,我一定好好做这公子的助手,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花瑶子咂了咂嘴,眸光精亮:“也好,那你从今儿起,便搬到咱们玉面书生的偏房里去罢。好好服侍白公子,知道么?”
“知道!”初桃乖巧道。
等等!这人姓白?跟小渔村里的白殿下一个姓?初桃面露狐疑,冲那主角的头顶望去,只见那主角头上忽然飘起了三个字:白月半。
白月半?怎么不叫白胖呢?初桃无语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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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阳光熹微,天气晴好。
“吱呀”一声,初桃端着一个木盘进了房。这房间是白月半住的,是皎霖馆中的上房。房中挂着靛蓝色的纱,门额上悬着镶着珍珠的暖帘,装饰十分华丽。
这上房是一个套间,初桃就住在侧间,内里装潢只比白月半的房间简陋一点,比起之前住得下人房,简直豪华了太多。
有趣的是,初桃搬进来后,便发现原先在下人房中头顶的那些状态栏,也一齐转移到了这房间中来。
她心中感叹了几许,便将木盘上的粥放到了几案上。
而后对着白月半恭敬道:“公子,这是小厨房新做的银耳莲子粥,瞧起来香甜可口,您尝尝。”
那白月半正在逗弄那只雪白的小猫儿,闻言抬头昵了她一眼:“知道了。”
初桃一时无事可做,便从怀中掏了帕子擦了一把手,坐到了白月半的对面。
白月半将那猫儿放在腿上,瞧着她笑了笑,然后端起了那碗粥。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粥倏地送到了初桃的嘴边。
初桃被吓了一跳,她扯着身子仰头避开,讶然道:“做什么?”
“喂你吃啊。”白月半眉眼弯弯道。
初桃一呆,而后继续往后撤,她摆手道:“不不,公子,这是给您吃的。我一个下人,怎能与您共食同一碗粥呢?”
室内的窗扉忽然被一阵莫名的劲风吹开,初桃被这风吹的吃了一嘴沙子,还有些睁不开眼来。再扭头一看白月半,只见他一身衣袂顿时飘飘,缓带也飘飘……
果然是主角自带鼓风机光环效果,而配角自带衬托主角的悲催形象……
白月半还是笑望着她,端着瓷碗举着瓷勺:“来,给你吃。”
吃就吃!初桃也豁出去了,既然主角非让她吃,估计也是剧情的重要走向。她若不吃,怕是这剧情便卡在了这儿,到头来还是完不成任务。
她俯身上前,微微启唇,抿了那口粥。
白月半满意的笑了笑,将粥放下揉了揉她的双垂髻,而后道:“下午的时候,便跟本公子去集市罢。”
“可是要调查案子?”初桃问。
“不,”白月半道:“你这衫子太旧了,有损我玉面书生的形象,下午先带你去置办几身衣服。”
“那案子呢?”初桃问。
白月半又抽出了那把折扇,举着扇柄敲了她的头:“你跟着本公子便是,问这么多作甚?”
初桃内心急吼吼,这主角看起来比小渔村的时候难办了许多。更何况她现在不仅不知道这系统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连这主角到底想干什么都摸不清楚,真是没由来的令她火大。
然她也只有好言劝道:“可花掌柜定是希望我们早日破了这案子的,不如还是先着手案子,”她眸光缩了缩:“我穿什么真的无所谓的。”
“不行!”白月半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拿着扇柄轻轻打上她的腰:“这衣服显得腰粗,太丑!”
初桃内心吐槽:其实是本来就粗……
白月半又举手扯了一下她头上的嫩绿色丝带,蹙眉道:“这头饰的颜色……也太村气!一会儿换了再跟本公子出门。”
初桃听罢想给他一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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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半拉着她上了马车后,初桃透过车帏,恍惚觉得这街道的天地间蒙了雾气,地面潮湿,好像大雨就要来临。
她再次语重心长道:“公子,咱们还是别去了,置办衣服不是大事,调查案情才是重中之重啊。”
白月半微微含笑,定定的望着她:“本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今日定要给你置办几身漂亮衣裳才行。”
他不由分说,拉了缰绳,马儿嘶鸣,便“得得得”地驶向了南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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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间树影婆娑,到处是商铺,白月半拉了缰绳,便掀开轿帘伸出另一只手冲向她,而后道:“下车。”
初桃“哦。”了一声,似不经意地避开他的手,轻巧一蹦,便跳下了马车。
她看向眼前的铺子,上面写了四个大字“衣裳好看。”
呃……初桃眨眨眼,指着那铺子对白月半道:“是这家成衣店吗?”
白月半打了扇子,在哈一口气还能冒白烟儿的天气里呼呼地挥着:“正是!”
“衣裳好看”这家铺子里的衣裳的确很好看,初桃跟着白月半进了铺子,就见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来来往往的买者络绎不绝,掌柜的与伙计们忙的简直要四脚朝天。
初桃打眼望过去,发现这家店的衣裳也充分考虑到了它的受众,以初桃的认知来看,这里从红绿大花袄到薄荷色小清新,简直款式丰富,应有尽有。
白月半轻咳了一下:“掌柜的?”
没人理……
他又咳:“伙计?”
还是没人理……
他二人站在堂中,人来人往,却根本没人搭理,仿佛要等到地老天荒。
过了须臾,一个小伙计才蹭蹭蹭地跑过来,笑着问:“客官,您要是选好了,直接去付银子就行。”
白月半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弯眉道:“我要多挑几件,好好试下再买,去内间罢。”
那小伙计立刻眉开眼笑:“公子里面请!”
内室内煮了茶,袅袅地蒸汽绕着一尊云纹青铜炉缓缓升起,初桃捂着一樽琉璃杯盏,哈着气浅浅地嘬着。
小伙计拿了几套成衣,挨个摆在白月半面前,笑嘻嘻道:“公子,您家夫人不知喜欢那种,小的挑了几个时兴的款式,您看选哪件合适。”
初桃撂了杯子,张了张口:“唉,我说……”
她本正打算纠正小伙计将她误认为白月半的夫人的错误,中途却被白月半打断。白月半指着其中一套鹅黄色的襦裙道:“拿这个来试试。”
那小伙计闻言,立刻谄媚笑道:“好!好!”他转头望向初桃:“夫人,请去屏风后面的隔间一试。”
白月半抿了丝浅笑,微微上前替她拢了额边碎发:“快去吧。”
初桃默然,心道:罢了,反正她是来完任务的。白月半是主角,对剧情有重大的推进作用,万不可得罪,不过被占个口头便宜,她也不会少块肉。
她拿了那衣服,进了绣着凤穿牡丹的屏风后面。
这件襦裙是用带了花纹的绮裁剪而成的,淡淡的鹅黄,上面绣了细密的迎春花,上襦的丝带上,竟还巧妙地缝了只跳脱的橙黄色小鹿,显得整件衣裙带了活泼的色彩。
初桃穿在身上,觉得这衣裳真是又暖和又好看。她拉了裙摆,瞧了眼后面麻布上写的价钱,竟然足足要两百两。
她默默换回了原来的衣裳,将这襦裙有条不紊地叠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递给那伙计道:“我不喜欢这件。”
白月半愣了下:“你怎么不穿出来叫我瞧瞧?”
初桃不语,指着另一件样式简单的浅粉小袄道:“我要这件就成。”
白月半叹了口气,收了扇子对着那伙计道:“罢了,你将这件粉的和那件黄的都包起来,另外丝绢的女子暗纹中衣按着她的身材也选几套。”
他站起身,又从那伙计选的几件衣裳中选了件耦合色比甲,一面把玩着扇穗一面道:“这件也要。”
初桃坐在马车上,手里抱着那一大包衣服出神,这白月半不知是怎么回事,特别有钱,且为她花起来更是眼都不眨一下,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且不说他们在这之前并未见过。话说回来,这白月半是主角,她不过是个路人,路人一点光环都没有,按理说主角是不该对路人这么上心的。
马车吱吱呀呀地向前行着,微风吹拂起车帘,车外是城中的一座戏台。
这戏台好似已经很久没有戏子唱过戏,楼阁上挂着半卷破幡,迎着潮湿的风一下又一下地飘荡着,看样子已经荒废好久。
白月半也看到了这戏台子,于是停下了马车,跳下车来立在这戏台子前观摩起来。
初桃挑了车帘跟着跳下,这才看清了这戏台子的全貌。
这戏台子虽然古旧,但从飞檐翘角,台柱上有些剥落的漆纹来瞧,还是可以瞧出从前的繁华,漆纹是瑞兽的图案,下面还画了琼花玉宇,色料用的很多,十分好看。
可以想象到当年青衣小生在台,粉墨登场,莲步依依,水袖婉转,余音绕梁的风采。
初桃又错了错目,忽然发现戏台子旁贴了一张美人图,这美人图历经岁月风霜已经褪去了颜色,但初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
一旁白月半也拿了扇子展开,欣赏起这幅画来。
画上女子明眸皓齿、气若幽兰。着了一袭艾绿色的青衣穿的广袖襦裙,正笑盈盈的望着画外。
白月半打着扇子问道:“你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