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寂静的街道中,不住的回响着女子哽咽悲戚的话语,那泪水似千钧沉重,压得夜色都更沉了些。

银狼呆滞的松了握着剑的手,一双眸子盯着女子黑洞洞的双眼里滑出的泪水,呆愣的难以言语,夜三人也是顿了身子,望着女子,双眸颤动。

女子将头艰难的扬起,望着男子的腰间,身上都是被剑刺穿的口子,随着泪水一同滑下暗红的血液,染红了一身衣衫。银狼同夜回过神,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向了一旁站得笔直沉默不语的男子,眸子一眯,心下暗沉。

银狼叫潇辰同潇音希两人掌了女子的双肩,一方面控了女子,一方面也是扶着了她。随后她便望向男子,眉一皱,问道:“小哥,我见,这女子好似一直瞧着你?”

几人随着银狼的话,都望向了男子,他却仍是闭口不言。

正当银狼瞧着那女子哭声低了,气息渐渐弱得不行了时,男子终于动了。

只见他抬起右手取了腰间系着的黑色小囊,左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张两指宽的白纸,夹在了指间。随后便见着他朝着女子迈了几步,右手抬起伸到女子的面前,五指张开,露出了掌中的黑色小囊来。

女子本就因着生命流逝,哭声都变得轻若无闻了,然当她看到了男子手中的小囊时,身子猛地开始剧烈颤抖,双手挣扎着,就想要挣脱潇辰同潇音希的束缚,夜瞧了,眉梢一颤,看向潇辰二人,冲着她们微微颔首,潇辰便明了的放了手退到了一旁,潇音希瞧了,也是默许的松了手。

而潇音希刚是松开手,女子全然脱离了束缚后,便是抬起手抓走了男子手中的小囊,一张滑满血泪的脸上,满是悲喜。只见她双手捧着那小囊放在了心口,小心翼翼的捂着,嘴中呢喃着“我的儿”,眼角流着泪。

下一瞬,男子收回右手伸进了斗笠里,咬破了食指,鲜血滴下,只见他抬起滴血的食指在那白纸上不知是写了什么还是画了什么怪异的图像后,右手便拿着那张泛着血腥气息的纸,伸向了女子的额头,还未待他将那东西贴上去,夜同潇辰竟是同时抬手抓了男子的手腕,止了他的动作。

男子好似全然不在意二人的阻拦,掩在黑色斗笠下的面上看不清神情,却是隐约的发出了一声叹息。银狼瞧着他全然未作挣扎的动作,心下疑惑,开口道:“你这是何意?你是术士?”

潇辰同潇音希听着了“术士”这二字,均是双眉一挑,眸子一沉,夜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一边儿抬手抓着男子,一边儿却是垂头一直觑着那捂着怀中小囊,哭得疯癫的女子,不发一言。

男子又是一声叹息,也不挣扎,终是开了口,声音干哑低沉,一丝莫名的怪异,只听得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是术士,那囊中是那恶角女子的儿,也是恶角。”

男子偏了偏头,好似看向了潇辰同潇音希,却又似只是活动了下脖颈一般,接着道:“这女子已经不行了,我当将她驱了,同她小儿一起,收入这囊中,也算团圆。”

四人均是看了眼双眸已经快要睁不开的女子,未作言语。夜同潇辰相视一眼,略作沉吟,便是松了扣着男子的手,退到了一旁。银狼也是拦着潇音希退开了些,男子看向四人,轻声道了谢,随后便见着他拿着符纸的右手手腕一个翻转,将那不知画着什么的白纸贴上了女子的额头,嘴中念了几个符咒一般的字眼,手指捏决。

不时,四人便只听得男子轻喝一声,那女子竟是就这么渐渐的化作了一抹雾气般,插|在女子心口的剑落下,被银狼抬手收了回去,那被她小心翼翼放在心口的黑色小囊失了支撑,却并未掉落在地,而是奇异的被那雾气裹着,在半空中漂浮着。

——“尘归尘兮,功过无抵。”

男子低沉的声音缓慢的带起几字,循着那女子散作的雾气,一缕缕的收紧了去,引着她朝着不知为何已经被拉开了口子的小囊跑了去。四人沉默的瞧着那雾气渐渐的全然入了那黑囊后,黑囊自己束了口,下方却仍时而鼓起一处,活似里边儿的女子还在挣扎一般,随后便只见着男子一个扬手,握了那黑囊,唇启,轻声又是说道:“你也是可怜人,莫要怨恨了,我许你团圆,许你安葬。”

随着他话语声落,黑囊竟是平静了下来,不再鼓动,男子收了囊,挂在了腰间,银狼见事了,刚想询问那男子几句,心下却突的一颤,手下意识的捏紧了剑,身子转向一侧,面色一沉,心情不悦的开口喊道:“什么东西装神弄鬼,何不现身?”

夜三人也是觉察出了,均提了武器,凝眸打量着四周,然而周遭仍是只听得脚步声响在耳侧,却不见人影。

正当银狼心下恼怒,启唇又是打算开口时,虚无中忽的传来尖细的男子声音,只听得那声音笑得阴冷,说着:“你管我们是什么东西,即便多了一个术士,也照样取你几人性命。”

“哦?口气不小,那你倒是来取试试?”潇辰英气的眉一挑,轻嗤出声,银狼勾了勾唇,同夜相视一眼后,便是缓缓的阖上了眸子,那男子在潇辰出声后便不再言语,正当几人凝神以待时,银狼忽的一个抬腿,闪身到了左侧一处,提剑用力一挥,铿锵声起,虚无中一个无色的模糊身影随着声落倒飞而出,撞上了身后的围墙,发出“砰”的巨响。

黑衣男子瞧了,忽的负了手,一副怡然观战的模样。

在银狼行动之后,夜三人随后也是动了。

夜阖了眸,头微侧,猛地身子跃起,冲着另一侧的围墙上方提剑劈了下去,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那处黑暗中被劈出,撞到地面,灰尘四起。

潇辰并未阖眸,只见她皱眉侧耳细听,下一瞬便闪身跑了出去,冲着身后十尺之外的地方提剑一个刺入的动作,又是一个模糊身影随着铿锵之声倒飞而出,滑过地面,发出了靴子同砂石摩|擦而过的声音。

潇音希也是没有闭眼,也并未移动,只见她似是随意般的一个甩袖,几根银针便冲着男子身后的一处黑暗中飞了去,不时,一声男子的惨叫和着身子撞到墙上的声音响起。

被甩出的身影并未再次隐入夜色,而是冲着各自面前的人冲了去,一片晃眼的光芒闪过,撞上了夜三人的剑刃和潇音希的银针,铿锵声不断响起,四人均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同那莫名的东西打斗着,男子仍是那副负手观战的模样,身子都未移动分毫。

银狼挥剑击退那东西,心下啐了一声,几丝恼怒。

这什么鬼东西,皮硬得跟铜铁一般,根本砍不动。虽说它们杀不了她们几人,自己却也不知如何除掉它们。

莫非要同这身子模样都看不清的鬼东西斗到天昏地暗么?

银狼又是一个挥剑,步子一闪,后退了几步,同身后的夜站到了一起,她瞥了一眼作壁上观的男子,抬剑挡住那东西的攻击,仰头冲着男子喊道:“诶,术士兄,你可有法子收了这鬼东西?”

男子听着喊声,收回看向潇辰的视线,瞥了眼银狼,看向夜,缓声道:“你身旁的那位姑娘应当知道如何做。”

余下三人均是一愣,望向了身子笔直,抬手挥剑,随意的抵挡着那东西的攻击的夜,夜却仍是那副冰凉的神情,她偏头看了一眼男子,眉梢微颤,眯了眯眸子,不语。

银狼却是心下一惊,凑近夜低声说道:“可是真的?”

“嗯。”夜又是抬手手腕一个翻转挥退了攻过来的那东西,瞥了一眼周身各自为战的三人,敛了眉,黝黑的眸中竟是隐约有着一丝无奈。

随后便见她突然手腕一弯,剑刃滑过自己左手的手掌,鲜血猛地流出,染红了亮白剑刃,只见她提着被染红的枫华冲着再次扑过来的那东西刺去,铿锵之声并未响起,这次,响起的是那东西的惨叫和剑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而随着声音响起,那总是模糊身影的东西终于散了表面的遮掩,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个裹着夜行黑衣的,普通男子。

只是,那唯一露出来的双目,也是黑洞洞的一片。

还未待银狼三人反应,夜忽的便是抬起被割破的手,冲着三人挥出的剑刃和银针甩出几滴嫣红的血水,沾上了她的鲜血的剑刃和银针先后没入那东西的体内,余下的三“只”就这么先后的显出了本身。

夜做完这些,面上晃过一抹苍白,她抿了抿唇,拔出了插|入了攻击自己的恶角肩上的枫华,抬手甩掉了剑上的血液,瞥了瞥银狼,白皙的面上的眼角竟是妖异地泛红。

就如同,浴血一般的,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