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莫名的风跑进屋子,火光晃动,在墙上甩出一片残影。
银狼瞥了一眼黑漆漆的身后,鎏银的眸子转了转,盯着面前的妇人,走上前去,瞧了瞧她周身的结界,思索片刻,便是抬手直接触了上去,手碰上结界的地方晃起波纹,没有弹开她,却也无法伸|入。
“术士”的结界么?
术士:百年前江湖上开始兴盛的职业,替大户人家驯服凶兽作为护冢兽,以结界束缚,以咒文驯服。驱鬼除怪,以符咒为辅,内力为主的修行人士。当然,也不乏街边挂着占卜旗帜,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然,若是术士所下结界,为何不将妇人送去官府,而要用结界作为阻隔束缚,意欲为何?
银狼收回手,眉一蹙,蹲下身子看着结界里边儿的妇人,因着那妇人跪坐着,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瞧着露出的脖颈。
她围着妇人转了转,忽的瞧见她脖颈上的一处伤口,猛地竟是眸子一颤,愣在了当下。
妇人右边的脖颈干净,左边脖颈处,却是有着两个小小的漆黑的洞。那洞深|入血肉,从里边儿流出的鲜血汩汩滑下,现下,已经是凝成了黝黑,粘在皮肤上。活像是被咬断了喉咙,从伤口处,鲜血流尽而死。
在别人看来,就应当如此,然,在银狼看着,却是心中波浪翻涌,心下大骇。
这伤口,她只见过它们可以留下。
但是,它们分明是,不夺人性命的,也不可,夺人性命的。
为何?
“莎莎——”屋外忽的传来轻微的衣衫摩挲声,银狼耳一动,猛地起身灭了火折子,抬手摁在剑柄,靠在了门边,眼角银芒闪过,在幽暗中留下一条鎏银的光。
一股高大人影带来的压迫感愈渐近了,银狼隐在黑暗中,屏息以待。
“晦气。”屋外,一个被黑色雾气笼罩的高大男子模样的身影忽的停在了离屋子还有数尺的地方,那黑色的气体缠绕了全身,连那人的脸都隐了去,只见他不知在哪里的嘴发出了一声冷哼,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莫不是你们这失败的作品,劳资也不至于受罚。”
他的声音极其不真实,被雾气缠绕,沉重僵硬,阴沉得很,他一团黑漆漆的身子又是向前飘了一步,语气愤恨,“杀人食肉,随你们,但偏偏找那么个地方,还让人瞧着了。”
“还惹上了那些该死的。”他语气愈渐高昂,然因着他的声音沉闷又僵硬,大了之后,听着似是雷鸣,震得人好不舒服。
银狼皱了皱眉,眸子一滑,偏过头阖了眼,眼角银芒大盛,视线中,终是看着了那个黑漆漆的人影,她感受着他周身带着浓郁的阴冷气息的黑气,眉更是皱得狠了,正当她眼皮下的眸子凝了凝,想透过那层阻隔,看清那人的模样时,一双狭长阴狠的眸子忽的撞进了双眼,那眸子瞳仁幽绿,眼白漆黑,满是戾气。
银狼心下一颤,猛地睁开眼,抬身轻灵的向后疾退,她刚是退到那个妇人的身后,先前靠着的墙便是被一股泛着阴冷的黑气冲得粉碎,她面色一沉,看着前方的人影,银眸里也是有了狠戾。
有意思,又出来一个没见过的鬼东西。
“哦呀,这不是该死的白狼么,你们族长这么闲适,叫你们这些护法出来见见世面么?”男子抬起的手上缠绕着一团浓烈的黑色雾气,朝着银狼,言语嘲讽。
银狼轻嗤冷笑一声,一双鎏银的威严眸子觑着他,满满的不屑,唇角一撇,沉声道:“我们族长闲不闲,可轮不到你这不知是什么的鬼东西来说。”
“哼。”男子冷哼一声,也不知是恼了还是没有,手一挥,手上那团黑雾便是冲着银狼去了,她眉一挑,身子一矮,跃了前去,腰肢一晃,便是躲了那莫名的东西,拔了剑,剑尖冲着男子就去了。
“灭。”待银狼剑刃没入男子全身飘着的黑雾时,竟是毫无阻碍的透了去,身后传来那人怪异声音的一个字,她挥剑转身,眸光忽的一凝。
妇人的结界被黑雾撞破了去,黑雾缠上妇人的身子,一瞬,那尸身竟是就那么散作了焦黑的灰尘。
“哈哈哈哈,劳资不同你这小护法耍嘴皮子,下次再见,我当把你打回一只大白狗的模样,看你那时还能不能这般自负。”话音落下,男子的身子竟是就这么随着周身缠绕的黑气散了开来,一瞬便没了影儿。银狼收剑入鞘,瞧了眼已经被烧作灰了的妇人,眸子转了转,确定那人是当真已经离开了,本就阴沉的面色更是黑了几分。
她瞧了瞧这宅子,啐了一口,隐了银瞳,抬身跃了出去。
不时,天色更是暗了,夜却仍是坐在先前的窗边,倚着墙,一双黑眼睛望着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的外边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掀了掀眼皮,眸子一抬,觑见了远处还亮着灯笼的大殿,面色淡然。
忽的,空气中因着微风飘来了一股清冽的酒香,还夹着淡淡花香。夜眉梢一颤,直起身子起了身。
银现下仍是未归,等着也是无趣。
她随意的抬手拍了拍本无灰尘的衣摆,推开门出了去。外边儿分明没有挂着灯笼,她手上也没有提任何照明的事物,一路上却是走得如履平地,毫无阻碍。
当她走过一个莲花池,站在路口,看着了前方的一个避风亭时,忽的就不再向前,而是凝了眸,负手立在了原地。
那没有点灯的亭子外边儿,月色下,站着一个一身青衣执剑而舞的人儿。
夜看着潇辰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执剑,衣袂翻飞间,剑影如飞鸿,剪碎了这一地月光。一曲无乐剑舞,似是随性而舞,却又似内心有着自我的曲子。
她看着她高挑纤细的身影或转身抬手一个挥剑,或腾空手腕翻转,碎了满眼月色,或左手一扬,一股泛着清冽香气的酒倾驰而下,入了她微启的朱唇。步履轻灵,剑影晃了眼。
她就这么看着她,再也移不开眼。
月色照到那个人儿的身上,光亮似是都被那人盖了下去,显得那么黯淡。
正当夜看得出神,潇辰忽的左手一抬,扣着酒坛口子的手指松了,那坛子就这么直直的朝着夜去了。她剑指苍穹,一个弯腰,扬起的脖颈纤细白皙,英气美丽的面容上那对星眸觑着夜,嘴角一抹恣意。
夜被那抹如火的笑意愣了神,虽是瞧着了那坛朝着自己来了的酒,却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右手随意的一个抬起,手腕翻转,玉指纤细,扣了酒坛的口。
潇辰望进夜幽深沉静的眸子,眼一挑,身子忽的空中一个跃起,提着剑朝着夜刺了过去,夜瞧了,眸中竟是泛起一丝难掩的温和笑意,她扬手,扣着酒坛,抿了一口,身子随意的立着,眼见着潇辰的霜尘就要刺到身前,她咽下喉中酒,这才抬手,玉指也是一松,酒坛就这么被扔到了空中,此时,霜尘已经是到了面前。
夜一双眸子瞬也不移的盯着潇辰眸边的一丝妖冶笑意,转身抬手握着剑柄一个拔剑,霜尘的剑尖撞上抽出一半的枫华剑身,发出一声剑鸣,潇辰满眼笑意的退了去,离去时手一个用力,借着霜尘压着枫华的力道,一个跃起接了空中落下的酒坛,抬手仰头又是一口豪饮。
夜拔|出枫华,转身觑着潇辰轻盈的身影,眸中又是滑过一抹笑意,瞧着她,眸光温和得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软。
潇辰落地,双腿一个轻巧的交换,又是朝着夜跃了去,身影刚是跑到夜面前,竟是忽的一个残影闪过,就已是到了夜的身后,夜挑眉,一个浅笑,握着枫华的手向后一个勾起,挡了劈下的霜尘,向前一个迈步,转身又是挡了追来的一剑。
她看着潇辰仰头又是倒下一口酒,些许划过朱唇,湿了白皙的脖颈,月色下酒色泛着幽光,瞧着竟是,诱人非常。
她看着,忽的就是记起了那日在枫华镇客栈喝酒时,军士们对那人的打趣。眸中又是一丝笑意。
这人,喝得酣畅了,竟是爱找人练手么。
潇辰攻击得愈渐快了,夜却仍是悠闲的模样见招拆招,只防不攻。双剑不断撞出铿锵之声,听着竟是隐约有着欢畅的嘶鸣。
就好似,曾经,这两把剑就总是亲密的碰撞挥舞,作对手,也作友。
月色滑下,散在分明是在斗武,看着却像是在共舞的两人身上,落了满地残影,酒香飘散在这片天地,清冽却又醇厚。
夜看着潇辰又是扔了过来的酒坛,眸子一滑,抬手接了,正当她提剑准备挡下她迎面而来的这一击时,潇辰却忽的勾唇轻笑出声,沾满酒气的朱唇微启,声因着饮酒有些喑哑低沉,却也多了几丝若有若无的微醺和妖冶,她缓缓的,唤道:“夜。”
不再是得礼的“夜姑娘”,而是亲密的“夜”。
夜眉梢一颤,提着剑的手都是一顿,潇辰眯眼一笑,挥剑,枫华便是脱手落了地,撞到地上,偌大的声响。
潇辰手腕一翻,霜尘负在了手臂后边,左手一捞,竟是圈了夜的腰肢,她忽的凑近了夜的脸,一双带着三分傲然七分笑意的星眸觑着夜,嘴角一勾,轻笑着打趣道:“夜,只守不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