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双眸子微眯,觑着男孩,眼看那疯癫的男孩就要撞上她了,银却是轻嗤一声,移步一抬手拎住了他的后颈,手一扬,便是扔到了后面跑来的妇人怀里。
妇人赶紧抱住自家的孩儿,拽着他,止了他胡乱挥舞的手,扬起的面容略显苍老和疲惫,她拖住男孩,对着银狼两人不住的弯着腰,说着感谢,一面说着一面抱着还在挣扎的男孩往回走去。
男孩在妇人怀中扭动着身子,头搁在妇人的脖颈处,仰着脖子冲着夜的方向咧着嘴。挣扎得激烈了,喉中发出幼小困兽般的呜咽声,张大的嘴因着神志不清,甚至还流出了粘稠的液体,银狼看了,皱了皱眉移开了眼。
待到妇人带着男孩走过人群,没了影子,方才一时寂静的街市又是喧闹了起来,那方聚集处传出了妇人男子的低语。
“诶,这不是陈家的那个疯孩子么?”
“就是啊,真是苦了陈夫人,丈夫死了不说,唯一的孩儿还疯了。”
“还不是那陈壮不好好卖他的肉,非是要跑去打什么猎,还带着那么小的孩子,结果自己丢了性命不说,孩子还疯了。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猛兽,说是连骨头都没剩哦。”
“唉,可怜哦······”
“······”
人们一面做着手中事,一面当做闲谈,随意地低声说着,夜同银狼站在客栈门口,却是全听了去。
银狼抬手环胸,一丝莫名的风撩起衣摆,她看着前方那些谈论的人们,偏了偏头凑到夜耳边,压低着声音,说道:“你方才怎的不躲,可是看出了什么?”
那种小孩儿胡乱的步伐,不论对何人来说,都是能轻松躲过的,然而那男孩身上如此脏乱,好洁的夜竟是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全然没有躲开的意思。这让她倒是好生疑惑。
夜收回放在前方的视线,眸子一垂,觑着银狼,回道:“没有。”
银狼:“······”
夜看着银狼一口气憋在喉间的模样,拂了拂毫无灰尘的衣袖,迈步进了客栈,银狼好不服气,跟上去,刚想追问,夜却又是开了口:“我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觉着会有什么。”
“什么什么的,那什么到底是何?”银狼看了看自己方才碰过那男孩的手,鼻尖耸动,却也没有嗅出什么怪异的气味,更是好奇了,“我碰了那男孩的肌肤,却也没有感觉出什么,就是个疯子罢了。”
“许是吧。”夜顿了顿,轻声说了一句,便上了楼,进了屋,银狼看着她,撇了撇嘴,望一眼已经有些暗了的天色,叹息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要真是个纯粹的疯子,那倒也说不准是好呢。
入夜,街市早已换了景象,铺子都关了大门,小贩收起物什离开了去,现下除了那些酒楼青楼还有着声响光亮,其余地方,都是大门紧闭,歇了声。
城外不远处,一片菜地旁的树林中,杂乱的虫鸣中突然传出一声年轻男子带着极度的恐惧的吼叫。那吼叫只响了一声便是再也没了。随着那吼叫消散,黝黑中又是响起“嘎吱嘎吱”的奇怪声响,活像是,骨头的摩擦声。
“嘎吱嘎吱···”
瘆人的不断响起,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咀嚼声。
翌日,一农夫模样的男子扛着锄头打着哈欠走向那城外的一片菜地,当他捞起锄头翻着杂草时,半眯的眼角一晃,看着旁边的白菜地里长得甚好的大白菜里,有几株上似是沾着似红似黑的事物,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细看,还真是有。
他收起锄头,疑惑的走上前去,正想着看看那脏兮兮的东西是什么,却在走近后抬眼一看便是瞪大了双眼,大叫一声,扔了锄头便是一个转身,那模样似要跑,却是软了双腿摔了一跤,好似身后有什么可怖的事物,竟是大叫着双手并用,爬了一道终是站起了身,甩着腿朝着城中跑得飞快。
那沾着不明事物的几株白菜边缘,泥地上有着一道深红透着黑的液体痕迹,从菜地这边,一路延伸到林子里面,那不远处的林子边缘,仰头一望便是可以望见。
液体一路蜿蜒,延伸到那儿,道子尤其宽了。
边缘的一棵树下,可以看到一架残破散乱的白骨零落不全的堆在那里,上面还带着破碎的鲜红血肉,那白骨一块一块,散乱着,有些块落之间,还连接着没有扯断的皮肉。
残破血腥,露出的皮块上,还有着齿印一般的痕迹。
就像是,被什么猛兽抽筋扒皮,喝血食肉。
而此时的长安内城已经是热闹了起来,街头晃悠着走来两名翩翩少年,一人有着英气的飞将眉,肤白净,身挺直;一人浓眉大眼,身子倒是比旁边人壮实不少。
那白净的翩然公子,正是潇辰。而一旁浓眉大眼的小伙儿,便是林毅。
昨日便打算着出宫转转,却是发着呆就过了时间,便一大早就出了来,潇音希担心她的安全,叫了林毅跟着。因着这长安城识得她的人太多,她便只得做了男装打扮,却未想到这束冠长衫,到更是把她一身英气透了出来,这一道,已经是不少姑娘家望着她红了脸。
正当她看着这街边的小玩意儿心中有趣时,右边的路口突然跑出一个男子,他跑到路口中间,发散乱,面惊恐,眸子四下转着,似是在寻什么。潇辰看着他,一挑眉,林毅便打算前去询问,那男子却是抓过一旁的路人,大声问道:“官府怎么走!”
被他拽住的男子吓了一跳,听着他的问题一双眸子看着他,似是在看什么奇异的事物,他甩开男子的手,语气不好的说道:“前走,北安街,就是。”说完拍拍衣袖走了。男子也忘了道谢,便是拔腿又要跑,潇辰朝着林毅一个努嘴,林毅见了抬手就是拦住了男子。
“诶,这位小兄弟,你快些让开,我有要紧事。”男子看着林毅,一张脸上满是汗珠,言语中,竟是有着丝丝颤栗。
潇辰走上前去,挑眉一笑,说道:“这位兄弟,你莫要急,我二人知那官府怎么去,可以带你一道,不过你是有何事,这般着急?”
男子一双眸子打量的扫过两人,见两人衣着翩翩,器宇不凡,不似普通人家,唇蠕动,神色犹豫。
“诶,小兄弟,我二人也是好奇,你若是不愿说,我们先带你去寻官府便是。”林毅眯起眼笑了笑,说得谦逊有礼,看着男子的眸子却满是打探。
男子捏了捏手,眉一皱,开了口:“城南郊外,死···死···死人了!”男子望着两人,眸子惊恐的瞪大着,瞳孔收缩到极致,让人看了就能感觉出那快让他崩溃般的恐惧。他颤抖着身子,言语都有些错乱。
潇辰同林毅皆是听得一皱眉,林毅急忙拉着男子就向官府方向走去,潇辰也是收起了笑容,沉了眸子跟上。
而在三人离开后,原本他们站着的地方的后边的一间客栈里,夜同银狼这才走了出来。
银狼看了一眼潇辰三人一会儿便被人群掩盖没了影儿的身子,吐出一口气,“这都能碰上,真是不知说何好。”
两人本是吃完早食,准备再是出门随意问问那个男孩的事情,却在刚走到柜台时听到了潇辰的声音。
她二人的耳力目力和嗅觉都异于常人,若是仔细去听了,隔着一小条街都是能听着想要听的声音,这就在门外不远,声更是清晰了,吓得银狼一跳脚便是拉着夜又坐到了店的里边儿。
夜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多言,一抬身便是上了客栈的房顶,向着潇辰几人的方向跑了去,银狼看了看周围,见无人看着,也是一个跃起跟了上去。
两人本是抱着躲一阵子的想法坐了回去,却未曾想听到了男子的话,因着两人也是寻不着官府的地方,便是趁着三人还有着影儿,出来看了一眼方向。
夜两人身形十分快速,在瓦片之间借力跃起,竟是无一点声响,只有耳边风声呼呼,撩起鬓角发丝,旁人即使是望向房顶,也仅仅是只能看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影子罢了。
跑了不一会儿,两人便是看着了潇辰三人,男子正击打着衙门门前红鼓,“咚咚咚”的三声。
夜同银狼一闪身隐在了屋顶的另一面,靠在瓦面斜坡上,偷偷看着。
鼓声刚停,衙门的大门就开了,走出一黑靴红衣的的衙役尖声喊道:“何人击鼓?”
男子赶紧拱手弯腰一个行礼,说道:“是草民。”
“何事击鼓?”衙役一双细长的眸子瞥了男子一眼,又是尖声问了。
男子咽了咽唾液,神色几丝犹豫几丝疑惑地回道:“草···草民······”
潇辰看着那一个小衙役竟是问起了本该报给县令的话来,眯眼笑了开来,冲着那小衙役说道:“这位官爷,这小兄弟有事报案,可否领我们进门,向县令道明?”
衙役听着潇辰的话,转过眸子,扬着头垂着眼觑着她,俨然一副高傲的模样,看得潇辰心下哭笑不得。
这长安城,何时竟是有了这样的下臣。这般耀武扬威,狗眼看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