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见卫闲庭进宫,宫人立刻行礼。

羲贵妃和温昭仪尊封两宫太后之后,卫闲庭的风头一时无两,尤其他还掌着绣衣直指这种情报机构,又是救驾的大功臣,没人敢说他什么。

卫闲庭淡淡颌首,带着裴音一路走进皇宫。

自小皇子登基之后,林永便从承明殿移了出来,等到卫闲庭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想起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可是卫闲庭依旧没有忘记他,一有时间,立刻安排了人,马上进宫来看林永。

陈太医已经在房间里等着卫闲庭了,见到他来,立刻给他行礼。

卫闲庭客气的点点头,对陈太医说:“可以了,叫醒他吧。”

床上的林永昏睡的无知无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得了脑卒中的人。陈太医拈起银针在林永的脑袋上扎了几针之后,原本被确定不会再恢复清醒的林永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永最开始有点茫然,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清明了。

他艰难的扭头,看到坐在旁边的卫闲庭和裴音,脸上带着疑惑。

陈太医收回针之后,对卫闲庭和裴音行了个礼,然后立刻退了出去。

“皇上不用装了,你昏迷的时候是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了,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已经让宫女说给你听了,这时候再和我装糊涂,是不是有点晚。”卫闲庭嗤笑一声。

林永张张口想说话,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愤怒。

“别白费力气了,这种药是不可能让你再说话的,你猜一猜我今天来是想做什么?”卫闲庭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一般对林永说。

“我想了半天,总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就让你这么无知无觉的去了,实在是遗憾,总得和你说个清楚,我心里才能舒坦。”卫闲庭把玩着裴音的羊脂白玉,无视了裴音对他翻的白眼。

“从哪说起好呢?”卫闲庭似乎犯了难,看着林永被愤怒扭曲的脸,慢慢思考了片刻,才道:“就从管太傅开始吧。”

他站起来,走到林永身边,低着头,目光带着些许怜悯的看着林永,轻声道:“邺王叔,我本来对你没有任何的意见,哪怕把皇位给你,我都是相信你能做一个好皇帝的,可是你实在太多疑了,这个大臣也怀疑,那个武将也怀疑,既然这样,你本可以自己就定他们的罪,为什么要利用我呢?”

“名声这个东西我虽然不在乎,可是也没有不要啊,我听你的话,杀了那么多忠臣良将,你依然不放心我,最后还让我杀了自己的太傅,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吗?”

卫闲庭的眼睛里是怨毒的光,可是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我真恨啊,恨不得当时就和你同归于尽。”

“想来你应该有所察觉吧,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派我去执行危险的任务,如果没有裴音,我想我真的就死了。”

他看到林永不太明白的样子,便解释道:“哦,差点忘了介绍,我的夫人,裴音,恕人谷的谷主,也是你一直在找的裴姑娘。步三昧有把柄在我手中,不敢把裴音的身份告诉你,千方百计的替我们隐瞒,你看,王叔,你身边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你了。”

林永的眼珠子转到裴音身上,裴音对他点点头,“邺王殿下,又见面了。”

她和卫闲庭一口一个“邺王”,早就不把林永当做皇帝了,由林永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对于这个称呼是多么愤怒。

林永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恨,他徒劳的张张嘴,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林永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卫闲庭和裴音的样子。

“我不能等着你来杀我呀,邺王叔。”卫闲庭笑容里有一抹狠厉,还有些遗憾的说:“其实你我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我只是想活着,可是你不让,我只能让你死了。”

“邺王叔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陈皇后给你的药里只添了一些加重昏迷的,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确实是林永的疑惑,他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知道陈皇后谋害了自己,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卫闲庭的手笔。

卫闲庭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那是因为我常年让阿姐给你下一些药的缘故啊,每一种药材,通过不同的方式,一点一点在你的身体里堆积,所以你才会越来越疲惫,心力交瘁。”

他摊摊手,“邺王叔真是可怜啊,你身边竟然没有多少是值得信任的人呢,我用了三年时间,不断的蚕食,替换,收买,威逼,将你身边的,将永明宫的人收为己用,工程量是大了一点,不过你看,效果显著,永明宫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裴音,笑眯眯的说:“阿音,我做的是不是很好。”

裴音笑着点点头,“非常好。”

得到了裴音的表扬,卫闲庭转过头继续对林永说:“邺王叔不是一直想知道传国玉玺在哪吗?它确实在我手里,而且,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把它交出来,我要让你的子孙永远都活在皇位受质疑的不安中,这样他们才会想办法励精图治,比起邺王叔对我做的,我觉得我简直太仁慈了。”

他俯下身,让林永看清楚他眼中毫不掩藏的恶意,“忘了告诉邺王叔了,从步三昧发现那个替我做假玉玺的老人家开始,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林思明杀人也是我让人护送苦主来京城喊冤的,我要让林思明死,我要让陈家永不翻身,就连步三昧都是被裴音杀死的。”

林永目呲俱裂,若不是口不能言,身体也几乎不能动,他是一定会起来掐死卫闲庭的。

“我模仿陈皇后的笔迹,给林思明发了送了几次信,再加上你的圣旨,一道一道攻破林思明的防线,让他起了谋逆的心思,可是我早有准备啊,在林思明到达京城的那一天,宫言知也会来,他会将林思明和陈熙哲一网打尽,然后摘掉叛逆的帽子。”

卫闲庭轻笑一声,“陈皇后,陈章,陈熙哲,林思明,宫言知,每一个人都按照我的想法去做,没有出半点差错,他们的心思都太好猜了,简直让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邺王叔放心,您的儿子现在还在皇位上,前段时间温太后的授意,想要封我为摄政王,我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我把指挥使的位置让出来给温锦若,然后坐你曾经拥有的那个位子,让你的后代也品尝一下这种有异姓王的滋味。”

卫闲庭看着林永涨红的脸,心情愉悦的笑了,“不过我比邺王叔厉害一点吧,毕竟我是摄政王呢。”

林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因为说不出话和愤怒,眼睛里全都是血丝。

“走吧,文森今天要回西陆,我说好了要去送他。”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裴音看看时间,提醒卫闲庭。

“这么快时间就过去啦。”卫闲庭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还是听话的直起身子,准备离开,临走之前,他像是又想起什么,转头对林永说:“忘了告诉邺王叔了,你最信任的席阳席侍中,从始至终和我都是同盟。”

林永本来今天被卫闲庭的一席话说的心神俱震,听到最后这一句,再也忍不住,直接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卫闲庭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他,走到门前打开门,对等在外面的陈太医说道:“别让他再醒过来了。”

陈太医低头,表示明白了。

卫闲庭和裴音离开皇宫之前遇到了席阳,席阳见他走过来,遥遥对他行礼道:“卫大人今日气色不错。”

“还好,心事已了,多年来,多谢席大人的帮助。”卫闲庭的感谢真心实意,当年若不是席阳伸手帮了他一把,也不会有后来这么顺利。

他并不知道席阳为什么要一直不求回报,冒着危险的帮助他,不过对于席阳的恩情,他一直铭记于心,并且非常的尊重。

“小事而已,还是卫大人能屈能伸。”席阳看着他笑了笑,又像是透过他的脸看到了什么人,有些感慨的说:“卫大人长大了,倒是没有小时候那么像贵妃娘娘了。”

卫闲庭心中豁然开朗,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再次对席阳弯腰,然后才和裴音相携离开。

席阳看着他脊背挺直的背影,觉得他和商贵妃确实不一样,他更坚强,也更隐忍,而且聪慧,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文森一直在城外的亭子里等着裴音,见到裴音之后,他当着卫闲庭的面再次问道:“裴音,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回西陆吗?”

卫闲庭怒目而视,忍不住出声道:“骑士长大人,裴音是有家室的人了!”

他特意在“有家室”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裴音笑着摇头,“还要多谢你这次的帮忙,如果西陆那边有困难,你可以给我来信,我可以带着卫七过去帮你,顺便看看风景。”

文森颇为遗憾的说:“那好吧,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再见面。”

裴音笑而不语,她有的是时间,就是不知道文森到时候还在不在了。

大骑士长像他来的时候一样,背着那柄象征荣耀的重剑,转身离开了。

等到看不见文森的身影之后,裴音才收回目光。

卫闲庭在旁边看的不是滋味,酸溜溜的说:“什么时候我走了,你能这么看看我呀。”

裴音撩起眼皮看他,语气懒洋洋的,“你还想走哪去?”

卫闲庭听了之后脸色立刻阴转晴,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裴音难得的翻了个白眼,“那是你太难甩脱了。”

卫闲庭自动屏蔽掉她话里的嫌弃,拉着裴音的手往回走,状似随意的说:“阿音,连萤雨都去追罗忘机了,再也没人来烦咱们了,我看了看黄历,最近有好几个不错的日子,咱们成亲吧,我还欠你一个婚礼呢。”

“也好入洞房。”最后一句轻的几乎听不见。

尽管卫闲庭努力说的非常自然,但是潮湿的掌心还是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

裴音半天都没有说话。

卫闲庭满脸极力掩饰的失望,可是不敢表现出来,他不愿意勉强裴音,如果裴音不答应,他也不会说什么,不过就是内心有点小失落罢了。

就在卫闲庭的心情已经要跌入谷底的时候,他听到了两个轻飘飘的字。

“好啊。”

裴音那双几乎没有过感情的眼睛里装了满满的笑意和温柔,在卫闲庭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弯起了唇角。

新年已过,春日将临,万物即将苏醒,正是成亲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