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真是乱得人心烦!”严嵩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狠狠灌了两大口茶水。
“爹,发生了什么事情?”严世藩见自己老爹气有点不顺,便赶忙跑了过来。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又痛批了夏言一顿…”严嵩喘了两口大气,抬起头来看着严世藩幽幽说道。
“这是好事情啊,爹,您为何不高兴?”严世藩咧开嘴有些不解地笑笑,“夏言倒霉,难道您不高兴?”
“你知道什么!”严嵩瞪了严世藩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前些日子郭勋刚被皇上责骂完,你也知道,段朝用那件事情,皇上虽然对郭勋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但心里头肯定别扭,加上郭勋此人骄纵跋扈,实在难成大事,所以为父觉得跟在郭勋身后…并不稳妥,因此这些日子我与郭勋也刻意疏远了些,反而往夏言府上跑了不少趟,可没想到夏言…竟然也会遇到这种事情,现在为父都不知道该往哪边靠了,唉…”
“那夏言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皇上责骂?”严世藩抬起头看着严嵩问道。
“这…这件事说起来就有些滑稽了,可以明显看出这是有人在背后给夏言使绊子,说了夏言的坏话,而且这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郭勋。”严嵩笑着答道,“今日皇上召夏言及一干重臣到朝堂议事,夏言迟到了一会,皇上就很严厉地批评了他,很且话说得很绝,还要求他把之前赐给他的银章和亲笔敕令都还回来,甚至还勒令他致仕…”
“哦?看来夏言这确实是遭了别人的暗算了…”严世藩笑笑,“背后进谗,本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可是挑准了时机的话,皇上偏偏就吃这一套…看来夏言的处境也并不是像我们之前想象的那样好啊…”
“话也不能这样说…”严嵩皱皱眉头,“其实之前我们想要借机扳倒夏言这种想法根本不现实,我可以看得出来,夏言此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很稳固,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人能够取代夏言的位置,即使偶有责备,也只不过是一时气急,或者郭勋使策,但是即便是郭勋,也抵不过夏言的位置,他毕竟是个武官,唯一比夏言强的一点就是他是个勋戚,家族势力较为强大,但是在我看来,郭勋肯定斗不过夏言,他终有一天会落败的…”
“那照这样看来事情确实是很棘手啊…”严世藩边说边翻了翻眼皮,“我看郭勋也是靠不住,授了个国公的称号后,便一点也不知道收敛,他难道忘了还有一个夏言吗?我看此人终有倒霉的一天…不过夏言…上次我也和您说过了,恐怕您想要到他那边谋事,他却不肯把你当做心腹啊!要我说,爹,你不如哪边都不要靠,自己落得清静,就要夏言和郭勋相互争斗,到时候谁胜谁败,也不关您的事。”
“其实我也想过这样,可是你也知道,爹这几年能够高升,夏言助力不少,如果我真的落得一身清静,恐怕我这仕途也就不那么顺利了…”严嵩苦笑着说道,“两人相争,总会有一人获胜,到时候肯定是获胜的一派分享胜利果实,哪里轮得到一个靠边站的人上位?就算我有幸得到皇上赏识,可是那时候恐怕我在朝中行动也会受到掣肘,举止也会很艰难,毕竟你和人家之前不是一派的嘛,唉…”
“爹考虑得周全…”严世藩用大拇指揉揉眉心,“那这样确实是难了,自成一派也不是个事,难免会引起夏言和郭勋的忌惮,而且您现在的势力…还没有那么大…”
“郭勋,夏言,看来我哪一个也选不得,只有依靠皇上了…”严嵩叹息着说道。
“爹,其实不必如此,我们还有一策,不过关键就是挑对人罢了…”严世藩边说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其实您可以发展自己的势力,也可以说依附他们的势力,只不过您自己要把握好度,看清楚人…”
“此话何意?”
“我的意思是您不必依附于夏言和郭勋,而是转而交好于其党人,这样既避免了正面冲突,又可以发展自己的势力,看似中立,实则自成一派,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不要再充当某一派的心腹智囊,避开他们两派斗争的锋芒,转而与两派其他官员交好,并从其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我说的对不对?”严嵩此时笑得有些憨,好像急于得到严世藩的认同似的
“正是如此!”严世藩得意地拍了拍腿,“不过这个度很难把握,还需要爹爹自己去留意,虽然您要避其锋芒,但是您也要在暗地里与其中两派都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郭勋那一派好解决,不是武将便是世家,大部分人心思都单纯的很,您要结交他们也很容易,因为他们也需要一个有力的文臣在朝中帮衬着,将来就算夏言倒台,但是您与他们并没有正面冲突,他们也乐得和您结交。夏言就麻烦些了,他的胜算比较大,您必须在这上面多压些赌注,但是您又不能压在夏言身上,免得引起郭勋一伙的忌惮,而且夏言…也并不一定有此意,所以在夏言一派选一个对的人结交,实在是重中之重。”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个度太难把握,人也太难寻找…”严嵩沉重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啊!”
“爹,这件事确实是难了些,不过人…我却是已经帮爹找好了…”严世藩眯着眼睛,目光中却有种异样的神采,“户部左侍郎,不,现在应该叫户部尚书彭岳,只要您将此人拉拢到咱家,那么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彭岳?嗯…这恐怕是难了…”严嵩皱皱眉头,“你也知道,彭岳与夏言的关系甚是紧密,想要把他拉拢过来确实是不容易,而且…虽然彭岳此人平日对我…也还算礼遇,但是总感觉他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所以我感觉很难把他拉拢过来…”
“爹,这件事不能因为难就放弃,事在人为嘛!”严世藩皱着眉头说道,“其实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才选定的人,您看他向皇上递了致仕的折子,可是皇上不仅亲自下诏把他召了回来,还授了他户部尚书的职位,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离不开他…”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此人非常聪明,非常懂得把握分寸…”严嵩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他不仅仅与夏言交好,和朝中其他大臣关系也不错,像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等人,私下和彭岳也有交往,甚至一些内侍都和彭岳走动颇近,譬如皇上从安陆带来的那个老太监黄锦,此人到底铺了一层多大的关系网,我有时候都纳闷…”
“其实他这些手段也不足为怪,朝中不少大臣都懂得多结交些官员、内侍,只不过我比较纳闷的是他彭岳看人也太准了。据我所知,彭岳与他们结交时,许多人还并未得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要知道这可不是一门简单的功夫,有时候结交错一个人,会带来很多麻烦,但是彭岳好像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对,他的目光确实很长远,他和东宫走得也非常近…”严嵩这时候也在一旁细细揣摩起来,“现在虽然霍韬掌管詹事府,可是他却不懂得这其中的妙用,天天只会利用詹事府来和夏言作对,真是老糊涂了,但是彭岳并不是如此,许多在东宫授课供职的翰林和彭岳的关系都比较近,听说有几个人就是从他那学堂走出来的,而且有不少人都在他那学堂里讲课授识,手腕当真了得!”
“对,如果能像他这样,就是一种比较好的状态,不过很少有人能有他那种毒辣的眼光,没想到如此年轻,看人竟然那么准…”严世藩舒了口气,“其实一开始他和郭勋也有交往,只不过因为上次他反对郭勋进入兵部,结果使得二人决裂,不过他把赌注都压在夏言身上了嘛,这也不奇怪…”
“对,交好彭岳很重要,许多事权还掌握在他手中,而且他那么会做人,我看就算夏言倒台,他也不会跟着遭殃,因为他的根插得很深,不仅仅只是依靠一个夏言…”严嵩叹息着说道,忽得一拍大腿,“不好,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何他彭岳与那么多人交好,可和我之间的交情却是淡入清水一般?我看我要是想交好于彭岳,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您说得也是,我倒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不过…不过也许有其他原因呢?”严世藩舔舔嘴唇,“其实我觉得夏言的许多策略未必是他自己所思,彭岳应该从中助力不少,夏言对您的态度…不过这应该不是彭岳能够左右的…”严世藩此时的思维也开始混乱起来。
“爹,这您不必担心,彭岳此人性格偏柔善,您主动结交于他,我不信他不承您这个情,彭岳好像还没有过主动交恶于人的举动…”严世藩边说边用手指搔了搔头,“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您如果极力想要结交一个人,是不会不成功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严嵩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彭岳此人不爱财,因为他就不缺钱,总往他府上跑,一没什么理由,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爹,我有一个办法,不过我要是说了,您可别不高兴…”严世藩低着头说道,“我想…那个…彭岳不是丧妻不久嘛,也没有妾室,不如…不如把梦筠妹子许给他…”
“啊?”严嵩显然没有料到严世藩会提出这个建议,“这…这我倒是没有想过…不过梦筠已是二八年华,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彭岳的年纪也不算大,长得也是相貌堂堂,况且以他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倒也不是配不上梦筠…”
“而且我听说彭岳和他的丧妻非常恩爱,因此一直也没有妾室,如此梦筠嫁到彭家,想来不会受什么委屈,再说彭岳丧妻也有一段时间了,总该续弦吧?要是把梦筠妹子许给他,我就不信彭岳成不了我们的人…”严世藩得意地说道,“不仅如此,要是彭岳真的娶了梦筠妹子,那么他对您就应该执父礼,到时候就不是您结交他,而是他依附您,听命您了…”
“你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不知道梦筠愿不愿意…”
“梦筠妹子有什么不愿意的,她一向就连个主意都没有,平常除了捣鼓她那些琴棋书画,她还能有什么想法,只要您和她说了,她肯定同意!”严世藩在一旁哈哈笑道。
“怎么说梦筠呢?”严嵩笑着指了指严世藩,“不过以梦筠的性子,她应该也不会反对,毕竟嫁给彭岳,也不算委屈了他,只不过不知道彭岳那边是什么想法…”
“彭岳能有什么想法?他还不愿意?梦筠妹子长得多漂亮,比他丧妻可好看多了吧…”严世藩在一旁咂咂嘴说道。
“还有许多其他因素呢,之前夏言想把他女儿许给彭岳,彭岳不也是没有答应吗,当时彭岳还是夏言的心腹呢…”严嵩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
“他夏言的女儿能和梦筠妹子比吗?梦筠妹子典型的大家闺秀,多少人想着娶都高攀不上呢,我还觉得便宜了他彭岳呢!”严世藩笑着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最近一段时间要和彭岳多走动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