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典雅的茶楼西北角一个包厢里,夕阳的余晖将两道高大的男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次过来打算待多久?”

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茶香,被一道沉厚的男声隐隐冲散。

“请首长批了一个星期的年假。”

仰头喝了一杯茶,年轻男人如实回答道,英气逼人的眉目在暖黄色的光辉中别样深刻。

此人正是陆煜楠,出任务一个星期左右后回到A市市内,按约定先去见了韩玮朝,也就是此刻盘腿坐在对面的男人。

“韩先生,下一步要怎么做?”

虽然称呼听不出不熟络,但对于在最潦倒时期无偿资助及鼓舞勉励过自己的韩玮朝,陆煜楠数十年如一日地表示最诚挚的尊敬。

约莫一个月以前,韩玮朝主动提出为他错失的爱情出谋划策,后来因为临时任务耽误了一些时日,此刻陆煜楠正满心期待地想知道下一步计划。

只是,相对于陆煜楠的迫不及待,负责出谋划策的韩玮朝显得沉稳多了,从杯口稍吮一口清茶慢慢喝下,再轻轻开口说道:“煜楠,正确的品茶方式是这样的。”

听完韩玮朝无关痛痒的话,陆煜楠给自己倒了杯茶,耐着性子有模有样地品了口,淡淡的香沉淀着浓浓的醇,倒是有点提神醒脑的作用。

“茶不是你这样倒的,看你都倒在桌上了。”

再次被岔开话题,陆煜楠眼底划过一丝无奈,“韩先生,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此话一落,韩玮朝将手中的茶杯往桌面轻轻一放,沉和的脸上划开一抹淡淡笑意,“平时也不见你性子那么急。”

看了一眼腕表时针指着数字五,陆煜楠道出急切的原因:“我六点约了苒苒吃饭。”

思念的煎熬是最难耐的,他已经缺失了很多可以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了,现在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看出了陆煜楠隐藏在心焦后的深情,韩玮朝眸子里染上些许深沉,终是开始兜回正题,“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靠手段得到她。当知道她突然结了婚,我想要是她过得幸福,我就把爱她的秘密永远埋在心里并祝福她。可是当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幸福,爱得跟我一样卑微和辛苦时,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韩冥根本就不懂珍惜那么美好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远眺西边渐落的夕阳,陆煜楠的俊容镀上一层薄薄的余晖,羽化了那立体的五官,眼神里的锐冷棱角却没有丝毫柔化。

安静听完陆煜楠难掩激愤的一番话,韩玮朝黑色的双眸更加深沉难明,抿着唇喝了口茶后继续抛出一问:“你觉得…她对你什么感情?”

“苒苒对我,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对…哥哥的依赖,不过…她信任我。”

单单提到慕苒,陆煜楠英挺的眉峰微微扬起,但说到‘哥哥’二字时,内心的苦涩难以掩饰,终究道出了宽慰之处。

“信任?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指腹不动声色地来回触摸着光滑的茶杯,韩玮朝微眯着双眸分析道,“这几天,韩冥和慕苒之间发生了一件事,几乎把所有信任都打破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尽,陆煜楠倏地眉头一拧,“什么事?苒苒她没事吧?”

陆煜楠的担忧毫不作假,韩玮朝对此轻叹了口气,“煜楠,做大事者,要沉得住气。你一遇上慕苒的事,就失了方寸,这个一定要注意。”

稍稍一顿,韩玮朝继续沉声说道:“以我对韩冥的了解,不管爱与不爱,他都不会放手,因为他认定了慕苒是他的所属品。”

“真是自私又自大!”

提到印象中冷情跋扈的韩冥,再听到韩玮朝的分析,陆煜楠当即愤慨不已。

“这就是韩家人的本性——掠夺的本性。”

异于陆煜楠的憎恶,韩玮朝显得平静多了,但话中所蕴藏的冷意和恨意有过之而不及。

“……”

被韩玮朝嘴角勾起的一抹鲜明冷讽弄得有点错愕,陆煜楠一时之间沉默了。

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怨气仿佛只是一瞬错觉,韩玮朝眨眼间恢复了原有的和善,语调同时多了一点温度,“没有什么比女人的心更坚定。她们爱的时候,可以爱到荣耀尽失,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但是,她们不爱的时候,可以绝不回头,也可以狠下一切。所以——既然韩冥不会放手,就只有让慕苒死心。”

“让苒苒死心?这样不就等于伤害了她?”陆煜楠对这个计划有所顾虑,皱眉间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想伤害她。”

听到这话,韩玮朝放杯子的动作突然变重,夹杂着几根白眉的眉梢一坠,“我刚刚说过了,女人的心就是两个极端,她要是不死心,就会爱韩冥爱到最后,永远都轮不到你,即使你得到了她,也不可能爱上你,懂吗?”

每字每句都重重地砸在陆煜楠心上,种种设想的结果都不是想要的,沉吟片刻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贪婪是人的本性,他爱了守了数十年的她,最想得到的不过是同样的感情……

轻晃掉一阵纠扰,陆煜楠闷闷地开口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一段感情最经不起的就是背叛,你要让慕苒亲眼看到韩冥背叛。”像是掌握了一切,韩玮朝的每句话都充满了胜券在握的沉笃,“突破口,就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顾然。”

“……”

将所有提点都听了进去,抿唇不语的陆煜楠眼神越来越深谙,眼里跳跃着犹豫不决和雀雀欲试杂糅在一块的复杂情绪。

看出了陆煜楠的顾忌所在,韩玮朝缓和了语气劝慰道:“煜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做也是帮小苒早日找到适合自己的幸福。”

待话音被面前的冷茶沉淀,陆煜楠直直地望进韩玮朝晦暗不明的双眸里,薄唇微微一动:“我能问一下,您帮我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吗?”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守护的角色,惨败的结局。

留下这么一句沉闷的话,韩玮朝背手离开,高大背影被深色的余晖拉出了孤漠的沧桑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