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猛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套上皮甲,将那把长刀扛在肩上。他身形高大壮实,一个拳头就有小钵大小。他和李清凰并肩而立,把李清凰衬托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没有被点到名的三个人俱是松了一口气,用一种爱怜的目光望着还乐呵呵的祈猛。关爱战友,有事就有战友顶上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李清凰朝祈猛勾了勾手指:“你尽管来攻击我。”

话音刚落,祈猛怒吼一声,像一阵风似地朝她扑了过去。李清凰一转身,轻而易举地避了开去,而这祈猛看上去生得雄壮威武,动作却十分灵活,见她避开,立刻压低了身子,一个扫堂腿朝她扫去!

原本还磨磨蹭蹭不愿意站开的朝臣立刻往后挪了好几步,生怕自己成为那个一不小心遭殃的池鱼。李清凰却还是不满,喝道:“磨磨唧唧地做什么,拔刀!”

祈猛在踢出这一记扫堂腿的时候,手上的长刀出鞘,又兜头朝她劈去。几次变招他都动如脱兔,并不因为他那高大健壮的身材影响到灵活。可是祈猛出招速度快,李清凰更快,她唰唰唰劈出三刀,把祈猛逼得步步后退。开始的时候,祈猛勉强还能抵挡,用手上的长刀把自己密不透风地圈起来,两人手上的刀锋偶尔会直接交锋碰撞,发出令人齿冷的金属摩擦声。

只听咣得一声,两把长刀再次交锋,那看似锋利的刀刃竟直接从中间裂开,断成了两截,留在他们各自手里就只有连着刀柄的短短一截。李清凰斜身,足尖飞踢,第一下正中祈猛的手腕,他手上的那把只剩下短短一截的刀飞了出去,第二下直接踢中他的胸口,竟把一个巨人似的祈猛踢飞了!

李清凰摘下腰间的佩剑,直接朝祈猛扔了过去:“接剑!”她把自己的佩剑给了祈猛,自己又从李随棠捧着的礼盒上抽出一把跟之前一般无二的长刀。祈猛整个人都嘭得一声摔在含元殿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可下一秒,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地双腿一蹬直接跳了起来,抽出她抛来的长剑朝她劈去。

李清凰手上的长刀,不论是刀身宽度还是分量都要远远胜过祈猛手上的长剑,稍有懂行的人禁不住摇头叹息:本来他们两个人用同样的护具和兵器,祈猛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现在他还把兵器换成这样轻巧的长剑,和那分量沉重的马刀对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胜算了。李将军这是有多大仇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当李清凰的刀锋和剑刃碰撞的时候,她手上的马刀竟然咔擦一声断裂了!

她退后一步,似乎并没有被眼前这出人意料的变故惊到,而是不慌不忙地挥出了第二刀、第三刀,每挥出一刀,她手上的马刀就短一截,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祈猛长吸一口气,根本就不留手,一剑又一剑朝她劈去。她没了武器,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阵剑影寒光中,可她身形灵活,就在这层层叠叠的剑光中腾挪转折,避开了一道又一道将将落在她身上的剑光。

原本以为他们大概就只是装模作样表演一番的朝臣也背靠着墙壁,伸长了脖子看他们在含元殿上杀得起劲——就算是眼神不好,也能发现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在表演了,如果表演像他们这样拼命,那未免也太拼了,只要一个不当心怕是要当场出人命了。忽然,李清凰腰身一扭,竟是从剑网中钻了出去,直接绕到了祈猛身后,她直取对方背后的破绽,双腿勾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拧,直接把人按倒在地面上。祈猛到底身负神力,被她袭击得手,竟还凭着一身蛮力猛地从她的钳制中硬脱身出来,一剑劈在她胸前的皮甲上。李清凰手脚并用,死死地将他再次压制,一直等到他再也挣扎不动,方才道:“你刚才表现得很好!”

她刚站起身,身上那件承受一剑的皮甲顿时从中间裂开,里面的铁片断成两截纷纷从皮甲里面掉落出来,掉落了一地。

林缜的眼神暗了一下,他虽然不是武将,不懂判断这些护具兵器的好坏,可也知道,若是这皮甲里那些防护用的铁片是纯铁打造的,绝对不可能被剑劈一下就裂成两半,那些铁片掉落在地的声音并不清亮,还些有闷。不但这件皮甲有问题,而那些看似锋利的长刀也有问题,就算使刀的两个人武艺再高,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刀身断裂。穿着这样的护具,拿着这样的武器,士兵们到了战场上,岂不是死路一条?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李清凰和祈猛那样的身手的。

李清凰扯断了皮甲上的暗扣,把这些掉落一地的铁片和皮甲拢做一团。她转身跪倒在龙首道下,肃容道:“陛下,平海关的将士们也是家有长辈,身有妻儿,他们却宁可和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还有朋友别离,在边关保家卫国,和突厥人死战,可是您看这些护具和兵器,他们拿着这样的兵器,如何去和突厥人对抗?当突厥人的马刀迎面袭来,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住了平海关最后一道关卡,可是这些被他们保护的、享受着锦衣玉食生活的朝廷肱骨之臣又是如何回报他们的?!”

“三十万担的粮食里有整整十万担是泥沙,剩下二十万担的粮食掺了沙子,过冬的棉衣里面只有一层寒酸的棉絮,还是那种不暖的旧棉絮,多少人在入了冬双手都是又痒又肿的。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坚定不移地守着平海关,不让突厥人前进一步。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他们的家人和亲友,他们不敢抱怨也不敢退缩。”李清凰哽咽道,“可是,要让他们穿着这些劣质的皮甲,让他们拿着这些脆弱的兵器,去面对强壮彪悍的突厥人,去和那些骑术高超、兵器优良的突厥人拼命,那跟送死又有何区别?!”

“臣在出发来长安叙职的前一日,砍了十一个逃兵。他们想念自己的父母和妻子,还有年幼的孩子,他们看不到我们和突厥人的这场战事的希望,他们只能逃跑,当一个懦夫,当一个逃兵!”李清凰长身站起,清冷的目光掠过周遭所有的朝臣,每一个人被她盯上的人都能感觉到背后一凉,似乎是被一头猛兽紧紧盯住。她抬起下巴,容色傲慢:“恕末将直言,在场各位若是上了战场,根本就活不过一炷香的时分。现在有人贪墨军饷辎重,觉得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就等我们所有人都在平海关战死,再没有人愿意为这个国家流血流泪,各位就只能自己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