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柳辰轩的安排,凶手知道自己杀得皇子还没有死的时候,一定会再次下手。所以,就让皇上,以及云统领安排了这一出。墨玉从淑妃那里接回漫雪,让她装成宗翊皇子睡在这里,又让淑妃在一旁保护。德妃和淑妃武功相当,德妃是杀手,武功自然不弱,可淑妃也不是吃醋的,她可是扛过枪上过战场的女人,这点场面,不会让她退缩,只会让它更兴奋。
淑妃虽然参与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行动,但她还是不明白这件案子的经过。不光是她不明白,好多人都不明白。于是她好奇地问道:“到底这件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小皇子又是怎么死的呢?”
墨玉走到桌旁,接过碧月手中的东西,边说话边打开。“这件案子,要从小皇子遇害的前一个晚上说起。其实,那夜里,桂嬷嬷在房里看到的那个身影,不是张嬷嬷,也不是她眼花了出现的幻觉,那是德妃。德妃进奶娘房里的目的,是在奶娘的身上,抹上一种东西。”
淑妃急声问:“什么东西?”
“水银。”
水银?屋内众人除了柳辰轩,皆是一愣。贤妃茫然道:“水银是何用处?”
水银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真是蠢到极点了。即便不知道,也不该说出来。墨玉悠悠说道:“水银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抹在人的皮肤上,不会有什么事。可一旦它跟水接触,就是剧毒,一旦入口,必死无疑。一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我将奶娘的衣服拿去泡水,才发现有一种东西沉在水底,那就是水银。”她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毒,想拿只鸡试一下的,可是当她看到那沉在水底的东西时,便明了了,也无需再试。
太后不解,问道:“既然德妃进得屋里,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的给奶娘下水银,而不是直接掐死孩子呢?”
“直接掐死了孩子,奶娘一早起来就会发现,甚至会更早的发现,那样凶手就少了毁灭证据的时间。凶手从揽月宫回到幽思院,还有很长的路程,她不能让人发现她不在幽思院的事实。可惜,那一早上,孩子死活不吃奶,奶娘没有办法只能喂他小米糊,然后奶娘便沐浴去了。其实,孩子不肯吃奶不是因为他闹腾,而是因为孩子是很敏感的,他已经吃了奶娘九个月的奶,记住了那个味道,那份口感,突然发现今天的奶水不一样,所以才会闹腾。”
墨玉摊开绣帕中的东西,而后站在一旁,让众人看清楚桌上的东西。“奶娘沐浴过后,身上的水银就洗掉了,可是粘在衣裳上的还没有洗掉。我拿回去放了两天,这些虫子闻到衣裳上的奶香味就爬过去,结果就成了这样。”
殿内众人都嫌弃地拿着绣帕捂住自己的鼻子,太恶心了。贵妃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站在它身边啊!墨玉识趣地将它收起来,其实她也觉得很恶心。“孩子虽然没有吃奶,但是嘴唇还是粘到了奶娘皮肤上的水银,少量的毒没有让他立刻死,但是也离死不远了。所以他那一早上都不闹腾,而是静静地睡着了。奶娘发现的时候,估计也是他快断气的的时候了。孩子的气息本来就微弱,奶娘一探,就感觉那气息就像没有了似的,于是就嚷嚷说孩子断气了。贤妃是孩子的生母,听了奶娘的话后,内心焦急混乱,先入为主的以为孩子没了气息,所以当她探孩子鼻息的时候,也以为孩子没了气息。”
皇上问道:“既然孩子还有气息,为什么御医也断定孩子死了,而且已经死了一个时辰了。”
“那是因为御医说了谎,不仅御医是凶手的同伙,就连那个仵作,也是凶手的帮手。柳大人已经将这俩个人羁押,可随时供皇上传唤。”
“不必了。”皇上沉声说道:“这种狗奴才,直接扔了喂狗。”
太后也附和道:“这帮狗奴才,竟然欺君罔上,谋害皇嗣,简直罪无可恕,当诛九族。”殿内一阵的沉寂,谁也不敢去安慰这位正在发怒的母狮子。太后复又继续问:“那既然孩子上有微弱的气息,难道你去检查尸体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吗?”
还真是母子,墨玉摇摇头,“不,孩子的确已经死了。在嫔妾和柳大人到来之前,孩子就已经死了。”
“是被毒死的?”
“不,死因不是毒,是因为一枚绣花针。”柳辰轩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块叠好的布条。他将布条慢慢打开,将手中的绣花针呈到太后面前,道:“小皇子的死,是因为这枚绣花针。”
这不就是平常女人用的绣花针吗?皇上拿在掌中仔细端详了一番,道:“这不就是普通的绣花针吗?它怎么成了凶器了?”
站得脚有点累了,墨玉手撑在背后的桌子上,道:“皇上可别小瞧了这小小的一枚绣花针,在女人的手里,它是绣花做衣裳之用。在武功高手的手中,它是杀人夺命的暗器。同样的,在太夫的手下,它也可以变成杀人的工具。”
皇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绣花针,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御医?”
墨玉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揽月宫里应该有凶手的眼线,当这个眼线知道孩子没有吃奶的时候,就想办法通知她的主子。于是她的主子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收买了御医和仵作。所以,小悦去请御医的时候,其实请来的,就是凶手。”
站在最后面的小悦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墨玉。众人的视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手无足错地摆手,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这所有主子们的焦点。“不是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墨玉抬脚前走了几步,接过柳辰轩手里的绣花针,说道:“你当然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谁去请都是一样的。因为御医根本就不是在院子里晒药,他是一直等在院子里,等揽月宫的人去。他到孩子的房里之后,就上下查看了孩子的情况,在检查孩子眼睛的时候,手指上就夹着这枚绣花针,往孩子的百会穴上扎了下去。”
一边说着,墨玉一边拉过身边的碧月,亲手示范。两手拇指上下翻开碧月的眼皮,而食指和中指之间就是那枚绣花针,准确无误地地往碧月的百会穴扎下去。道:“下针快且准,不偏不倚,手法很熟练。整根没了进去。贤妃和两个奶娘,以及其他人,你们都太过相信御医,内心里就相信了御医就是救死扶伤的人,所以你们也根本不在意他的举动,况且当时你们内心急切,不曾留意。也就是说,孩子,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杀死了。”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墨玉没有再往下说,谁也不敢打破此刻的沉默。似乎每个人都在想象着,那样惨烈的场景,稚子年幼,却在他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还要遭受如此的酷刑,于心何忍啊!过了许久,久到火烛又燃了一截,殿内才响起了阵阵的呜咽之声,“呜呜呜......”
墨玉看着纪翡翠已经哭得跌坐在地上,心中生了一丝的怜悯。纪翡翠的表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即便不是亲生的,好歹也养了这么久。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儿子,是她以后相依为命的儿子。可是一瞬间,这个儿子说没就没了,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咽了最后的一丝气息。
皇上蹲下身子,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默默无语。那也是他的儿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怎能不痛心。
“是我害了孩子,是我害了孩子。如果当时我留心一点,他就不会死,不会死。啊......”纪翡翠哭得声嘶力竭,如果她有墨玉一半的聪明,她就能发现那个御医的不寻常,孩子也至于死。
哀之至极则无声,墨玉看着地上不发一语的皇帝。缓缓走过去,到了太后跟前,指了指地上的俩人,轻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会意,叹了一声,劝皇上道:“事已至此,是咱们柴家跟这孩子没有缘分。皇上也请节哀,保重龙体。”
一滴泪珠自他的眼角滑落而下,虽然他很快就用纪翡翠的发丝擦去,但是墨玉还是捕抓到了。男儿有泪不经弹,何况他是一代帝王。墨玉抬头,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夜已深了,咱们就先回去吧!”把这空间,留给他们。
太后点点头,道:“嗯。”
众人离去,房间里,只剩下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就像多年的恋人,他们彼此相爱,彼此守望,共患难,同生死。可墨玉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的身份,纪翡翠只是他后宫中的一个女人,而他,是一代帝王,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爱,不会有平等,更不可能同生死。他此刻会悲伤,不是因为纪翡翠,而是因为他的儿子。
皇后娘娘因为刚有了身孕,胎儿还不稳定,所以不想来就看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现在已过了子时,宫里已经下匙,安排柳辰轩住宿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她这个贵妃娘娘的身上。淑妃临走前看了看墨玉,又看了看怀中的漫雪,不知该如何开口。墨玉见她为难,便先说道:“淑妃娘娘,我还要去安排柳大人的食宿,漫雪你就先带回去吧!”
淑妃当然乐意,连连说了几声“好”。而后也跟她分开了。
宫里有专门供外臣住宿的地方,于是墨玉便领着柳辰轩而去。半道上,墨玉问道:“你今晚话很少,难道是介意我抢了你的风头,领了你的功劳?”
“切。”柳辰轩翻了个白眼,“这种风头,我出的多了,也不差这一次。不过,你倒真的让我很欣赏,很少看到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
“能得你柳大少爷夸奖聪明,我是不是该高兴三天三夜啊!”
柳辰轩歪着脑袋,道:“你要想这样我也不介意。初次见你的时候,应该是在升平楼里,那时候你和几位小姐一起说说笑笑,还时不时地朝我那边看,当时我以为你是个见异思迁的女子呢!后来,在宁妃娘娘的案子上,你的一举一动,让我对你有了一点点改观,你聪明,理智。说真的,后宫里的案子我也办过不少,那些妃子只会哭哭啼啼地求饶喊冤,不像你。你会找证据,分析案情,然后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很牵强,牵强得让人觉得有些......怜惜。”
“我可不需要你的怜惜。”墨玉白了他一眼,“你呢,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傲慢,目中无人,自负,总之你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一个另类。后来见你调查案子也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想必也是有自负的资本。你能和夜天,司空还有仲庭那样的人成为好朋友,说明你也不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
“仲庭那小子,一开始我还真看不上他,谁知道他软磨硬泡的功夫,不比女人差。没办法,勉为其难了。好在他也知恩图报,出去玩了还知道给我带点好玩意。”
墨玉想到纪仲庭那性子,这种事他还真做得出来。笑了笑,道:“那还真是他的荣幸啊!哈哈。”
“那是。”柳辰轩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道:“不过这个案子,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
墨玉想了想,道:“是德妃的杀人动机吧!”
“嗯,我不相信德妃所说的那些理由,她就算有恨,那为什么不找贤妃娘娘的麻烦,反而去动了孩子呢?”
墨玉一边走着一边注意脚下的路,虽然月色明亮,四周又有宫灯照亮,可墨玉还是不敢大意,因而走得极慢。“这你们男人就不懂了。让一个人痛苦,不一定是杀了她。如果剥夺了她最在意、最重视的东西,不是让她更加的痛不欲生吗?活着,比死更难受,这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吗?”
好在柳辰轩也知道墨玉的辛苦,遇到台阶的时候还能帮忙扶墨玉一把。“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哎,那你怎么没变成那样啊?”
墨玉斜了他一眼,他这什么逻辑啊!“我要是变成那样,第一个找的就是你,让你变成太监。”
“可别。”柳辰轩忙举手放在胸前,“我可没的罪过你啊!虽然你的手段我没领教过,但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呵呵呵,逗你呢。你住的地方到了,进去吧!”
柳辰轩在后面嘟囔,“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断子绝孙咦,太可怕了。”
走进了柳辰轩暂住的地方,墨玉又留下了碧月,吩咐殿里的宫人好好伺候柳公子。而后,才踏月往玉仙宫的方向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