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的晏珅,定会揶揄一句“皇嫂如今越发会调教人。”甚至不知死活地对皇帝说“臣弟中意这绘竹,皇上可否成全将他赐予臣弟做庶妃。”这样的话来刺激皇帝,可眼下的他再不能如是去做,当注定了得不到她时,他却变得舍不得要她受一点委屈。

彦琛满意一笑,对弟弟道:“既然绘竹说来日再见你必在京城,朕等你‘凯旋’归来。”说罢,先饮了杯中酒。

晏珅的目光早就从嗣音身上收回,他害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要他破了定力,此刻看皇帝饮罢杯中酒,傲然立于高处,头一回感到他周身散发的光芒是那样刺目。

可似乎又不是为这君威所摄,却是为了身后的她。

归期即至,虽然在江南的这些日子里是非不断,但山山水水滋养了嗣音十几年,阔别那么久好容易重新呼吸到家乡的味道,还是叫她身心愉悦很是眷恋,可一转眼又要走了,那样匆匆。

临行前夜络梅与嗣音收拾东西时玩笑:“本以为皇上会带贵人回家乡一趟,没想到是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了,贵人心里挺惋惜吧。”

嗣音浅笑:“我也近乡情怯,即便皇上恩典我回去,只怕爹娘见我这不明不白地出现也要担心,即便面上不说待我又离了却不知要惦记到何时,我何苦给他们添这样的麻烦。”

只是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这来去路上往姑苏均不顺道,又如何去得?她何尝不想去见一眼爹娘,何尝不想再去敲响棠越书院的钟声,宁家的门自然随时为他而开,但她还能回去吗?她是梁嗣音,她姓梁,舅父说过,宁嗣音早死了……

“贵人想什么呢?还是想家的吧。”络梅冲发呆的嗣音笑,“您若真的想家,为何不与皇上说呢?娘娘常说虽然皇上性格冷郁,但并非不好说话,娘娘说她从来有事都会与皇上直言,只不过别像年夫人宋修容那般没有避忌便可,皇上喜欢心里不藏事的人呢。”

嗣音笑一笑,她又何尝不了解彦琛,可皇后能与皇上互相弥补性格上的不足,她却不能,明明是个弱女子,偏偏生就与帝王一样的脾性,若非彼此珍惜眷恋,针尖对麦芒的光景也只怕是避无可避的。

“如今再想也来不及啊,明日就要回京了。”嗣音轻声说罢,将最后一只包袱收拾好。

络梅道:“可贵人脸上分明写着思乡二字,皇上又岂能看不到?”

嗣音抬眉望着她,笑着带了几分央求地口吻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再不提了吧,我只想以绘竹的身份平平静静地回宫去。”

络梅见她如此便不再多说,差不多收拾好后一起去了皇帝的寝殿,自然这晚嗣音又被留宿,彦琛忙完政事便安寝,一夜却只握了她的手不语,倒是翌日清晨,嗣音难得在皇帝身边醒来。

她悄声起来穿衣裳,才系了襦裙,身后人便醒了,才行的声音略有嘶哑,他懒懒地说:“何不多睡一会儿,方永禄还没来呢。”

嗣音回身来坐到他身边,柔柔笑道:“哪有宫女睡那样晚的?奴婢是绘竹啊。”

彦琛点了她的鼻尖,嗔笑:“当日谁口口声声说她是梁嗣音,是朕的贵人。”

嗣音赧然,撒娇卧到他怀里,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