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率超过百分之五十才可以看更新哟 第十二章

叔孙通这一问,还真把胡亥给问住了。

这就好比, 你姓王, 但是你知道历史上第一个姓王的人是谁吗?

叔孙通本意就是为了勾起皇帝的好奇心, 见胡亥目露疑惑,便已经达到效果, 并不敢卖关子,徐徐道来。

“我大秦的起源, 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之时。五帝之中, 颛顼乃是黄帝之孙。昔日战国七雄, 我大秦与赵国、楚国的共同先祖, 便是颛顼。”

“颛顼子孙之中, 有一对父子,父亲叫皋陶, 儿子叫伯益。这对父子曾为大禹部下,治水有功。皋陶早亡,大禹定伯益为继承人。当时舜帝尚在, 择姚姓女子嫁与伯益,赐伯益赢姓, 这便是赢姓之起源。”

胡亥听得入神。

厉害啊!

上来直接扯到上古时期去了,那上古时期的三皇, 头一个伏羲都是个神话人物, 也就黄帝听着还像个人。

原来赢姓是这么来的, 原来他祖上这么牛逼啊!

自豪感一起, 胡亥可不就听进去了吗?

“可是……那第一个秦人呢?”

“赢”是姓,“秦”是氏。

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

叔孙通微微一笑,仍是不紧不慢道:“此后赢姓子孙,分为秦、赵两大氏族。陛下且听我细细道来。”

胡亥已是坐直了身子,“请讲。”

“当日伯益虽然是大禹所定的继承人,可是最后却并没有成功继任。继任者乃是大禹之子,姒启,也正是夏朝的开国君主。伯益战死,有子大廉和若木,其子孙四散于天下,此后夏朝四百年间,不得任用。”

“直到夏朝末年,若木的后人费昌,为商汤驾车,经鸣条之战,灭夏立周。”

“而另一支大廉的后人,中衍也曾给商王太戊驾车。”

“中衍后人飞廉,擅长驰马飞奔,是商纣王时的臣子。”

“飞廉有子,曰恶来,曰季胜。”

胡亥打了个呵欠,“第一个秦人什么时候出现呐?”

叔孙通一凛,忙道:“陛下,马上就出现了。话说光阴如梭,岁月入织,忽忽就是数百年过去。季胜一支的后人造父因功被周穆王封在霍太山的赵城,此为赵氏家族,也是后来赵国的先祖。而恶来一支的后人,因为恶来曾经为商纣王的大臣,很受周朝防备,不得重用,于是恶来的后人太几,便投奔于同宗的赵氏家族。太几之子大骆,少有壮志,不甘为赵氏附庸,远走西部边陲,择良地养马。”

“大骆最终率领族人,在渭水上游的陇西高原,修筑了一处小城,名为西犬丘,在此扎根养马。”

“当时关中西戎侵扰不断,西戎中的一支曰申戎,这一支中有一部分被周朝招安。周天子便封被招安的首领为申侯,让他们反过头去伐申戎。”

“申侯历代,既要与过去的族人作战,又受到朝廷诸侯的排挤,很需要朋友。”

“大骆就是看准了这个机会,娶了申侯的女儿,生下了长子成,成功降低了周朝对他们这一支的防范。”

“不过大骆最会养马的儿子,却是另一位庶子,名为非子。”

胡亥一听这就是主角出场才有的介绍,笑道:“这非子,莫不就是第一位秦人了吧?”

叔孙通忙道:“陛下天纵英才!周孝王得知非子的才能,于是起用他为周朝养马。养马之地,乃是水土肥美的汧河与渭水之间。至大骆晚年,按照嫡长子继承之制,本该立成。可是周孝王却认为非子更有能力,应该让非子为宗主。”他讲到此处,忽然心中大惊,眼前陛下正是杀了嫡长的哥哥,才登上了帝位,如何能当他面说这样的话?

叔孙通胆寒之下,一时语塞。

“怎么?”胡亥并无所觉,正听得入神,还笑问道:“所以最后是立了谁?”

叔孙通无处可以转圜,只得硬着头皮讲下去,简略道:“成求助于外祖父申侯。申侯上奏,不可废嫡立庶。周孝王于是便下令,让成继承大骆领地;同时在附近封了一小块地给非子,筑小城,曰秦邑。非子因封地而得到秦这个氏,是为秦非子。”

“秦非子,便是第一个秦人了。”

胡亥听了一遍还算有趣的家族起源史,看了一眼叔孙通,奇道:“你怎么满头大汗?”

叔孙通此刻何止满头大汗,根本就是冷汗涔涔,湿透里衣。

他强笑道:“陛下威严,小臣惶恐。”生怕皇帝回过味来,把他给咔嚓了。

从新帝继位后,杀人的手段来看,他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主啊。

叔孙通这会儿真是后悔,宁可被陛下赶走,也不该卖弄逞能的,一不小心要葬送了自己小命。

胡亥嘻嘻一笑,“乱拍什么马屁?你是热的吧。”他并不在意,有点稀奇道:“原来朕祖上是养马出身。”

叔孙通见状,松了口气,听了这话,却是有点哭笑不得,忙道:“陛下过谦了。陛下先祖,乃黄帝之孙。今陛下得有天下,想必是乾坤默定。”

“这有什么过谦的?”胡亥一挑眉,“你瞧不起养马的?”

叔孙通“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妈的,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识字,如果我不识字,我就不会成为待诏博士。如果我不成为待诏博士,我就不会被皇帝传召。如果我不被皇帝传召,我就不会跪在这里两股战战……

胡亥走下来,捡起刚才扔掉的奏章,道:“原来你跟朕绕了半天,是要引到马政上。”

叔孙通叩首道:“陛下英明。”多一个字儿也不敢说了。

谁知道胡亥施施然扔下来俩字,“说说。”

叔孙通:……

叔孙通硬着头皮上了,“‘马政’一词,最早见于《礼记·月令》,‘游化别群,则萦腾驹,班马政二又。是月也,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戒,班马政’……”

胡亥打断了他,“说人话——你现在听起来,跟李斯冯去疾等人找来的老头子没啥两样了。”

叔孙通抖着嘴唇,忙换回人话,“陛下,马乃国家重政。这奏章所言,看似是驰道、马政、赋税,三项事情,其实却是一项事情。自先帝而今,大秦疆域数倍于前,道路修筑追不上疆土之大,道路毁损又容易。所以乘车的人少,骑马的人多。而百姓之中,畜牧为了乘骑的少,为了搬运重物的多。所以百姓多是养牛。可是国家战事,要提倡多备马。单靠国家养马是不够的,便要鼓励百姓养马。那么如何鼓励呢?养马之家,免除赋税或是徭役,便是一个办法。”

胡海笑道:“对嘛,这么说不就清楚了?”他又问道:“那照你看来,驰道该不该修?养马免除赋税或徭役,要按照什么程度来进行呢?”

叔孙通吃了刚才一吓,这会儿已经把逞能邀名的心去了,只求平安存活。

此刻,他忙叩首道:“小臣不过略通文史,朝中重政,并不通晓,不敢胡言乱语,邀宠于陛下。”

“嘿,你就是怕得罪李斯他们呗。”

叔孙通想不到陛下如此敏锐,匍匐在地,连称不敢。

“你怕得罪李斯他们,”胡亥打量着他,慢慢悠悠道:“倒是不怕得罪朕。”

叔孙通当时就快给吓死了,趴在地上,汗出如浆,颤声道:“陛下,小臣、小臣岂敢……”

“行啦,起来吧。”胡亥轻轻一脚,踢在他肩头,“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叔孙通余光中,只见皇帝黑色的袍角拂过他身畔青砖,渐渐远去了;耳听得年轻的皇帝似乎轻笑了两声。

“故事讲得还不错。”胡亥淡声道:“朕把你这‘待诏博士’前面的‘待诏’二字去了如何?”

叔孙通大喜,叩首道:“小臣何德何能!陛下天恩浩瀚!”

胡亥挥挥手,看那叔孙通几乎是屁滚尿流退出去的,不禁莞尔。他在外面的名声,难道很可怕吗?

也是,原主才继位就杀了那么多人。

胡亥伸了个懒腰,繁忙的一上午后,他暂时解决了一桩“大事”——不用李斯他们,朕也能行!

胡亥准备打个盹儿。

不过,为了守住一个学霸的自尊心,他还是决定先看一摞子竹简再睡,很快,阅完的竹简堆积如山。

胡亥伏在案上睡着了。

阅过的那堆竹简里,有一则上奏各地晴雨状况的奏章,并不显眼。

其中的“蕲县大雨数日”更是不起眼。

而蕲县,是大泽乡所在地。

瞧瞧,刚满十六岁,他已经是“中郎将大人”了!

李甲迈着方步,巡视着手底下的众郎官,殿内皇帝正与父亲和诸位博士商议大事。

他觉得自己职责重大,努力把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压下来,好显得沉稳老成一点。

可是敲一敲披着彩色花边的前胸甲,脆响,结实!

他还是忍不住要微笑起来。

他有一点好奇,殿内皇帝在跟父亲商议什么军国大事儿呢?

想到皇帝,李甲心中有点莫名的亲切。

这可是皇帝亲自点他做的中郎将。

所以,虽然李甲知道父亲对皇帝颇有微词,但他愿意相信,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的。

“腿绷紧了!”李甲年轻的双眸好似鹰眼,一下就揪出了偷懒的郎官。

他为自己忠于职守、维护了咸阳宫的体面尊严而感到快活,鼓励地拍了拍那个郎官的肩膀。

就是在这个时刻,殿内皇帝的旨意传出来了。

“陛下赏博士叔孙通二十匹丝绸!”

二十匹丝绸!

饶是身为丞相之子,李甲也知道这二十匹丝绸可比二百两银子,不是小赏赐。

赏给一个只是提供建议的新晋博士!

陛下可真是慷慨呐!陛下可真是重视人才呐!

就在李甲感慨的时候,皇帝的第二条旨意又传了出来。

“陛下有旨,拿这二十匹丝绸把博士叔孙通裹起来,吊着打!”

李甲:???

一匹为十丈,一丈为三米三;二十匹,那就是六百多米。

六百多米的丝绸把叔孙通裹成了巨大的蚕蛹。

裹是裹起来了,吊哪儿呢?

还是李甲刚上任,工作热情高,年轻脑子转得快,一指大殿门口的廊柱,“吊在正门两根柱子之间吧。”

这样皇帝就可以端坐龙椅观刑了。

于是裹成蚕蛹的叔孙通,就被做成了“秋千”。

李甲还担心底下人绑的不结实,自己亲自爬到柱子上,试了试绕柱丝绸能承受的强度。

几十层的丝绸还是很稳的。

李甲拍拍手下来,放心了,就剩鞭打了。他有点犯愁,第一天上任就遇到这种事儿,该选什么鞭子才合适呢?

正在李甲苦恼的时候,只见大殿内皇帝带着众臣与博士们浩浩汤汤走出来。

这还是李甲第一次这么近见到皇帝。

新帝比他想象中更年轻,黑袍威严,可是嘴角微翘又说不出得亲切。

就是这个人封了他做中郎将!

李甲恨不能这会儿鞭子已经在手,狠狠抽那个博士一通,叫皇帝看看他没选错人。

胡亥当然不会注意到一旁还有个激动不已的小中郎将。

他看着眼前一团丝绸蚕蛹,只能隐约看出叔孙通的人形,饶是满腹怒气,也忍不住莞尔。

“给朕取鸡毛掸子来!”

“蚕蛹”屋里哇啦求饶,“陛下,陛下,小臣错了!小臣有罪!陛下陛下!”

“陛你个头!”胡亥夺过侍者奉上的鸡毛掸子,倒竖过来,冲着“蚕蛹”的屁股中间就是一戳。

“蚕蛹”被捅得悲鸣一声,整个人都往上蹿了一蹿。

众围观人士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李甲年纪小,定力稍差点,已经是面目扭曲,感同身受地捂住了自己屁股。

“众博士刚才说的都是谬论?!”一戳!

“有明君如朕,天下哪里还有人造反?”二戳!

“朕与众卿讨论的这会儿,这群反贼已经被抓到了?!”三戳!

胡亥诘问,一句句都是叔孙通刚才拍的劣质马屁!

问一句,戳一下,越戳越用力。

求生欲让“蚕蛹”蹿成了离水的鱼,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人蹦得多欢乐呢!

叔孙通哭了:“陛下,小臣、小臣……哇……哇哇哇!”

众博士的领导,仆射周青臣这下子明白过来——皇帝这是恼了他们胡说八道啊!

原来皇帝不傻啊!

不对——周青臣捂住了自己屁股,他刚才好像也拍了……妈呀,他可千万不要是下一个啊!

胡亥戳了三下,吐出一口浊气,把鸡毛掸子丢给中郎将,“给朕抽他——抽屁股肉多的地方。”

“喏!”李甲眨巴着倍儿精神的眼睛,接过御赐的鸡毛掸子,抡起胳膊就上了。

他立志要把叔孙通的屁股,打个皮开肉绽。

这阿谀奉承的大坏蛋!被陛下识破了吧!

才抽了十下,胡亥就喊停了。

实在是叔孙通叫得凄惨。这嗓子不做太监真是可惜了!

胡亥换了新玩法,跟荡秋千似的,把“蚕蛹”推出去,又任他荡回来。

叔孙通只觉腾云驾雾,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吓得连哭带叫。

刚才还鄙视叔孙通的众博士们,纷纷低首:陛下真是残忍啊残忍!可怕啊可怕!

周青臣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成了下一只“蚕蛹”。

李斯本就是老成持重之臣,此刻断然不会开口。

若是陛下对这叔孙通要杀要剐,或许还有人愿意出个头劝一劝。

但是陛下这种爸爸揍熊孩子的画风,叫人真是不知所措。

众人面面相觑。

好在胡亥自己嫌外面太阳太大,一卷袖子回头进殿了,“叔孙通,你挂在上面,给朕好好反思反思!”

经了这一搅合,殿内的氛围说不出的诡异。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心有戚戚,有人对皇帝刮目相看,还有人怀疑身在梦中。

总之,大家都默契地陷入了沉思。

胡亥喝了口水,清清嗓子道:“不要把朕当傻子。如今徭役繁重、刑法严苛,民怨沸腾。这伙攻入陈郡的逃兵,不过是第一支,接下来,如果朝廷不作为,这样造反的人会越来越多。”

这话大家都只敢在心里想,可是谁也没料到是皇帝自己把这话说出了口。

李斯虽老,此刻却目露精光,盯了新帝一眼,又垂下耷拉着的眼皮。

“不过火烧眉毛,且顾眼前。”胡亥推开盛水的玉杯,挺直了上身,正色道:“如今王离带兵在外,冯劫你虽然领过兵,可是咸阳还需你坐守。一时别无大将可用。朕要起用少府章邯,众卿以为如何?”

历史上,章邯是秦末第一大将,戏水退周文、南阳擒宋留,陈郡杀陈胜、临济斩田儋,甚至大破楚军于定陶,逼得项梁兵败自杀。可是这样威猛的大将,原本却任着少府的职务,相当于管帝国财务的。还是李斯有识人之能,举荐了章邯带兵。

不过这会儿,胡亥明知李斯故意考验自己,便不愿意给他这举荐之功。

哼,叫你说的时候你不说!现在别怪朕没给你机会!

众博士对章邯的领兵之能不了解,李斯却是深知的。

“章邯”这个名字从皇帝口中吐出,李斯心中一颤。

以他这七十余年的人生经历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惊奇的了。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屡屡打破他的设想,叫他不禁怀疑,自己此前是不是看轻了胡亥。

至此,李斯才出列道:“章少府颇有将才,堪当重任。”

他一开口,于是自冯劫而下,纷纷赞同。

又因为有叔孙通前车之鉴,众人只是赞同,绝不敢多说一个字儿,更不用提拍马屁了。

胡亥惋惜地咂了下嘴。

这干了得意的事儿,没人拍马屁也着实寂寞呐!看来似叔孙通这等人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于是立刻令少府章邯前来商议。

章邯年方三十,鹰目悬鼻,虽然穿着文官的袍服,可是走动时矫健沉稳的模样,能看出习武的端倪。

他行事利落,话语简洁,得知情况,既不受宠若惊,也不惶恐不安,而是立刻建议道:“陛下,反贼兵众势强,如今调发近处县城的军队为时已晚。骊山刑徒众多,希望能赦免他们,发给兵器。臣带领他们出击盗贼。”

他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沉稳。

胡亥知他此战必胜,更不啰嗦,点头,“准。”

而三川郡的情形,却是一触即发。

郡守李由带兵亲自防守。

他是李斯长子,妻子早亡,留下长女幼子,原本随他赴任,已经提前令人送回咸阳。

李由长女李婧年方十五,已能主持中馈,当此危急之时,压下惧怕,听从父亲指令,携带幼弟,在家仆保护下,往咸阳退去。

而陈胜吴广自大泽乡起事,攻下蕲县,势如破竹,抵达淮阳时,已有战车六七百乘,骑兵千余骑,士卒数万。

李由此前已经报于父亲,此刻又报。

“贼军十万已到许县,日夜可达荥阳。儿子领兵两万五,于城内铸兵器,加固城墙,挖拓城河,防哨巡守,不分昼夜。然而兵力悬殊,更何况存粮也只有数月而已。望速派兵增援。”

是夜,李由亲上城墙巡逻,担心混入尖细,或是贼军趁夜突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