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清楚的确认慕念安爱惨了权少霆,在听到慕念安刚才那句难免带着点轻浮的话,叶维康怕是真的要以为,自己又遇到了一个不管他们年龄的差距,也不顾他已有爱妻的事实,无所畏惧爱慕他的小姑娘。
妻子的去世,让叶维康这个特战旅战功赫赫,不管什么子弹都打不倒的兵王,也疲惫不堪到了极点。他没有力气再说话,更没有兴趣知道慕念安为何会跟自己说那句话。
他只是负手而立,站在宽敞的空地上,可怜的给自己挤出了几分钟的时间,让特战旅的旅长暂时的被封印起来,让自己可以有几分钟的时间,去痛苦爱妻的去世,去……去喘口气儿。
慕念安见叶维康没搭理自己,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叶旅长,您刮刮胡子吧。再洗个澡,换身衣服。”
叶维康这次不能无视慕念安了,他微微转动下眼珠,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什么意思。”
“不然叶灵璧又该说您不修边幅,不洗澡不刮胡子,不爱干净了。陈老师不在了,可就没人会帮着您说话,帮您澄清您不是不爱干净,您执行任务的时候连水都没得喝,哪儿来的条件洗澡换衣服呀。”慕念安笑眯眯的,眼眶却红的不得了,她微微颤抖着嘴唇,“没有陈老师帮您澄清,您更得注意了。免得被叶灵璧那个大嘴巴到处宣扬您不爱洗澡不爱干净。陈老师要是知道了,该伤心了。”
叶维康动了动嘴唇,主动的问,“露儿……还跟你说什么了?”
“陈老师没跟我说什么,是她跟叶灵璧斗嘴我在旁边听来的。”慕念安想,或许她理解了老爷子临走之前深深望她一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疑惑的是,老爷子为什么会觉得她能安慰到叶旅长?难不成就因为她蹿腾着叶旅长去找李局喝了个酩酊大醉?
叶维康又问,语气很冷,冷漠的冷,冷静的冷。
“他们母子……斗嘴了什么。”
“叶灵璧说您不爱干净,性格也冷,一点不懂得心疼人,还天天不在家,反正就是给您贬的一文不值,他感慨陈老师当年嫁给我公公就好了,人长得帅,又温柔还浪漫。陈老师当时就不乐意不高兴了,一直夸您长得帅来着。叶灵璧不服气,说您帅个屁,跟我那个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公公简直没法儿比。”
叶维康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一瞬间,笑的不再是那个兵王,笑的像个温柔的丈夫。
连带着,他话也多了起来:“露儿跟鸿达是青梅竹马,叶灵璧跟少霆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露儿跟鸿达也是打小玩儿在一起。那时候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鸿达,鸿达长得好看,也会打扮,死爱漂亮。就像现在的小肉,小什么肉?”
“小鲜肉。”
“对。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鸿达,露儿天天跟在他一起,可露儿一点都不喜欢鸿达,她也没觉得鸿达长得好看。也不知道露儿是不是看多了长得好看的人,看腻了,偏偏喜欢上了我。叶灵璧说的没错,我长得不好看,人也很无趣,除了军事什么也不知道,我连扑克牌都不会打,生活中实在是乏味无趣的很。偏偏是这样的我,被露儿那么的喜欢。”
“叶旅长,您错了。”
“嗯?”
“陈老师不是喜欢您,她爱您。”
叶维康的表情五官,一下子柔软了起来。他‘嗯’了一声儿,“她爱我。”
“叶旅长,当初是陈老师追求的您吗?”
这次慕念安确定叶维康是
回忆起了什么,哈哈大笑,笑的特别开怀,“对,露儿追求的我。她那表白,惊天动地。”
“惊天动地?”
“准确来说,她那一跪,惊天动地。”只要提起妻子,叶维康这个沉默寡言的兵王话也多了起来,他说:“在我印象中,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见露儿。其实我也没看见她,我是去参加秋儿和鸿达的婚礼——”
“秋儿?”如果不是听到了自家公公的名字,慕念安都不敢相信叶维康口中的秋儿,叫的这么亲昵的人,居然是她的婆婆。
“秋儿的哥哥,是我的第一任班长。”
慕念安无语抿唇。
果然,厉害的人只跟厉害的人做朋友,牛.逼的人身边的人也都牛.逼。
“为了救我,牺牲了。”叶维康下一句话,让慕念安又变了表情。
她勉强整理好表情,说:“我以为您以我公公朋友的身份,去参加的婚礼呢。”
“没有,我跟鸿达在那之前几乎没说过话。权叶两家没有交情,关系挺远的,两家开始有联络,是因为我妹妹秋儿嫁给了鸿达,鸿达的妹妹露儿又嫁给了我。露儿跟秋儿两个人后来关系极好,这样权叶两家才慢慢多了往来。”
“这样啊……”
“在露儿抢到了秋儿的捧花,拿着捧花向我跪下求婚之前,我都没正眼瞧过露儿一眼。”
“我操……”慕念安实在是没忍住骂了一声儿,“陈老师……这么生猛啊?那一跪,还真当得起惊天动地啊。”
“把婚礼上的人都给吓傻了。我也傻了,在这之前,我都没正眼瞧过露儿。她说她第一次见我就爱上我了。可结婚都这么多年了,我愣是没想起来我在哪儿还见过露儿。露儿说,她在婚礼上又见到我,就觉得一定得跟我求婚。我当时只把她当疯子,搞艺术的,都疯疯癫癫的。”
慕念安顿时就不乐意了,“胡说!乱讲!权少霆也搞艺术,他才不疯疯癫癫呢!”
当叶维康察觉自己想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因为妻子的去世,他心中的郁结,好像因为跟干儿子的妻子聊了两句,而被挥去了不少。
摆了摆手,叶维康说,“露儿很喜欢你,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吧,送送她。”
慕念安点点头,人已经抬腿往医院里走,口中却道:“叶旅长,那下次见面了,您可得继续跟我讲啊。我想知道您跟陈老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明明您当时把陈老师当疯子,后来她是怎么把您追到手的,您必须得给我讲。讲故事不能讲一半啊!这不厚道!”
“好。”
叶维康发觉自己对干儿子的妻子,总是很纵容。就像是面对自己的女儿叶玲玲很难拒绝她一样,他也狠不下心拒绝干儿子的妻子。明明,他是连对亲生儿子都很冷漠刻板的人。
叶维康想,他妻子说的果然没错儿。他是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的。
干儿子的妻子,也是他的女儿。他对女儿,总是很纵容。
老叶家疯了一样的想有个闺女,都他妈已经想的魔障了。
老爷子是,叶维康也是。奈何老叶家……就没有女儿命!生出来的,都是臭小子。
命,都是命。
有时候,该认的命,也得认。
……
“二婶婶?”
不想给人看见自己哭的稀里哗啦,所以躲在一边去哭的小饼干,盯着一双红肿的兔子眼睛,看了看慕念安的身后,
问:“阿翁呢?你不是陪着他吗?”
“叶旅长公务缠身,要赶回旅里,他让老爷子住在医院里,这样大家都比较放心。”慕念安看着小豆丁哭肿的眼睛就羡慕。
她也想哭,但她不能哭。
因为昨天熬夜的之前,权少霆才提醒过她,她不能让他在照顾担心叶灵璧的同时,再腾出精力去安慰照顾她的情绪。所以,她必须得忍住了。
“你别乱跑,就在这儿等着,听到没?”慕念安只字不提小豆丁哭的都快岔气的事儿。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尊严。
“知道了。”小豆丁哭的一抽一抽的,“我就在这儿,这儿等你们。”
“乖了。”
慕念安快步走去,远远儿的,就看到权少霆一手揪着叶灵璧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的扬起,一记手刀,砍刀叶灵璧的脖颈,快准狠,当即,叶灵璧的身体就软绵绵的软了下去,倒在了权少霆的手臂中。
眼皮,狠狠的抖了一下。
小跑着走过去,慕念安看着叶灵璧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猪头,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多帅多风流的一张脸,活生生被权少霆、叶维康、叶玲玲三个人轮番揍成一颗猪头。叶董那些前女友团和即将加入前女友团的姑娘看到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
“夫人,跟陈老师道个别,我在车里等你。”权少霆如此说道,他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慕念安没说话,只是踮起脚尖用力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她在转身的一瞬间,分明看到叶旅长红了眼眶,落下一滴泪来。刚才老爷子转身之前,她也清楚的看到了老爷子的……老泪纵横。
叶灵璧也已经哭得眼泪鼻涕沾了一脸。更不用提已经快要哭昏过去的小豆丁。
所有人都为陈老师的去世或者嚎啕大哭,或者默默流泪。
权少霆没有哭,他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那么,她就应该陪着权少霆。至少得有一个人,陪着权少霆压抑内心的情绪,陪着他一起……面无表情的收拾残局。
连老爷子和叶旅长这两个铁骨铮铮的军人都哭了,那就总得有人冷血残忍的面对。
权少霆选择抗下这个最沉的担子,她要陪着他一起分担。
深吸一口气,慕念安把眼眶和鼻尖儿的酸楚活生生逼了回去。站在ICU的病房门前,两只手微微颤抖的推开房门。
她缓缓的走进去,陈老师面色祥和的躺在病床上,好像……好像只是睡着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睡着了。
膝盖缓缓的弯曲,慕念安跪在病床边,两只手握住陈老师耷拉着的手。
还带着淡淡的温度,还有温度!
慕念安多想嘶声裂肺的去喊医生护士,告诉他们,陈老师还有温度。可她内心冷静理智的知道,这丝丝点点的温度,很快就会消失。陈老师会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把额头抵在陈老师的手背上,慕念安死死咬住牙根。
“陈老师,我答应过您的事儿,一定会做到。我知道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叶灵璧,我跟权总一定会好好的守着叶灵璧,您不必担心他。我保证,绝不让叶灵璧糟践自己,您放心的去。还有叶旅长,您也放心,我帮您盯着,绝不让叶旅长去找第二春。那些爱慕叶旅长的小姑娘老姑娘,我都帮您拦着。”
“陈老师,您……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