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董！”

封尧着急忙慌的一头冲进了书房。还没来得及站定看清楚，劈头盖脸就先挨了一句臭骂——

“我死了？你这么着急来给我上柱香？只要这天还没塌，你就别他妈给老子这么着急忙慌的。”

“……”

叶董说话，总是这么……毒辣。不光是毒辣别人，对他自个儿，更是毒辣。

骂起来自己，叶董才最不留情面哪。

印象中凤九爷似乎非常钟爱叶董这栋私人别墅的落地窗，每一座落地窗。不管是在客厅、还是在卧室、又或者是在书房、在哪一个房间，反正封尧每次看到他，他都是站在落地窗的旁边。

表情笑吟吟的，老谋深算，摆明了一只老狐狸。手中，要么清雅的捧着一杯还冒着白色蒸汽的茶杯，要么就优雅的端着一个高脚杯。

凤九爷就没有第二个出场。

被叶灵璧狠狠的呛了一句，封尧站在原地，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着急忙慌的跑来要汇报什么了。

凤九爷笑吟吟的把茶杯塞进封尧的手里，“封助理辛苦啦，喝杯茶润润嗓子再跟叶董汇报也不迟嘛。”

在叶灵璧看不到的地方，凤九爷无声的递给了封尧一个眼神。

封尧多人精？这也就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桩比一桩要命，逼得他真喘不过气儿来。又是因为他最信赖叶灵璧，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不管是叶灵璧还是权少霆，只要有他们俩人在，不管过程如何惊心动魄，结果一定是……高枕无忧。

只有在自己信任的面前，才会流露出慌乱的情绪。不是吗？

偷偷的掀起眼皮瞄了一眼连背影都着‘老子很不爽’的叶灵璧，封尧轻轻的一闭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借口喝茶润嗓子的功夫，稳了稳情绪，再开口，已经恢复了封助理该有的冷静自持。

“是这样的叶董，我已经查清楚了。柳总是被金融科扣下的，原因是……涉嫌行贿。”封尧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已经走到叶灵璧身后的凤九爷。

凤九爷观察了叶灵璧的表情脸色之后，轻轻的冲封尧一摇头。封尧心领神会，双手交叉微微躬着身体，不再开口。

几秒后，叶灵璧华丽的嗓音响起，“证据呢？”

“没有证据。”封尧这才继续汇报，道：“有人匿名举报说寰宇集团行贿，行贿人就是财政首席官柳冰冰。新城建设项目是省里今年的重头戏，上边非常重视。省里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希望咱们寰宇理解并且要配合他们的工作。只是例行调查而已，只要柳总没有行贿，最多今天，一定会放柳总出来，并且还寰宇，还柳总一个清白。”

凤九爷仔细的观察着叶灵璧的表情，可惜叶灵璧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两个人相识相知相交到现在，彼此之间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一个微小的眼神，就足够对方猜测出自己的心意。

叶灵璧扬起脑袋，让凤九爷看不到他的表情。

“调查……其实也好。”凤九爷捉摸不透，便慢吞吞的开口，话说的很含糊，也很模糊：“寰宇是清白的，咱们心知肚明。可外人，哪里知道呀？省里也不清楚嘛。调查调查，堵住外人的嘴，也能让寰宇更理直气壮，挺直腰杆。我觉得没有问题。”

“放屁！”叶灵璧压抑着怒气儿骂了一句，“无凭无证，就一个举报，还他妈是匿名

的。就敢直接把寰宇的CFO给扣下调查？还他妈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不管结果如此，这事儿传了出去，商界会怎么谈论寰宇？人言可畏，你们两个人不懂？给我这儿装傻白甜？”

凤九爷苦笑一声儿，和封尧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轻轻的冲封尧压了压手心，示意他忍着。甭管叶董骂了什么，骂的有多难听，也不是骂他们的。忍忍吧，能有什么办法啊？

叶灵璧是气压低到随时会手撕兄弟的虎狼之相，这就苦了封尧和凤九。生活在叶灵璧的低气压虐政之下，度日如年呀。

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封尧还能好些，许多事情叶灵璧是不方便出面的。他又不是寰宇的董事，他就是一浪荡子，只会跟女人在床上干点臭不要脸的勾当。他怎么出面？所以还得封尧去出面。他待在九号公馆的时间不多，主要还是要在外边左右周旋，上下打点。

但凤九爷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平常本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家就在九号公馆，工作地点也在九号公馆，一年到头，就没见凤九爷离开过几次九号公馆。九号公馆照常营业，大小事务凤九爷都交给安娜了。他就亲自陪在叶灵璧的身边，有那么点天子身边太监总管的味道。

“不说话？装死？这事儿就能过去了？就能当没发生？！”叶灵璧气的猛扯衬衣领口，指着封尧鼻子破口大骂：“就他妈随便调查？你也不问他们一句，那如果寰宇和柳总是被冤枉的，人就被他们这样扣下了，耽误了寰宇的工作，寰宇一天的利润是多少个点，他们怎么赔？拿什么赔？是不是得开个新闻发布会帮寰宇澄清，再给寰宇和柳总道歉？你干什么吃的！人家说让你理解配合，你就真他娘的理解配合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说话？”

封尧这骂，挨的挺冤枉。

他问了，当场就怼回去了。

“好！省里需要寰宇配合，我们一定无条件配合，这是义务，也是责任。但是，我丑话说在前边，就这么无凭无证的调查寰宇的CFO，从没见过这么办事儿的。我们有义务配合调查，可省里也有责任调查清楚再来问话不是吗？如果证明举报信是刻意抹黑寰宇和柳总，那么，寰宇需要一个说法。”

特愤怒却又相当克制保持了礼貌的，当场就给怼回去了。

问题是……叶灵璧压根没给他开口汇报的机会呀！

“明摆着的，这是苏兴盛为了新城建设项目，故意搞出来的什么匿名举报信！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疲于应付，逼迫我们答应他把寰宇的所有项目乖乖叫出来，拱手送给他！封尧，你他妈傻么？这你看不出来？还得我提醒你？柳冰冰被扣下了，新城建设招标工作就得停滞！我他妈不答应苏兴盛，也得把这项目给让出来！懂吗！”

叶董也是气的够呛，吐沫星子飞溅，跟喷壶似得。

封尧真挺冤枉，他想辩解，但凤九爷狠狠的冲他一摆手，示意他可千万别开口。不然就是火上浇油。

短短一天的时间，苏兴盛是步步紧逼，环环相扣啊。别说喘息的机会了，就是撒泡尿的功夫都没给他们。

想想看这也很正常，苏兴盛既然敢直接当面威胁叶灵璧——叶灵璧背后的权少霆，就足以说明人家苏董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才敢提刀来见的。

对苏兴盛来说，万事俱备，东风也吹来了。沉浮商界几十年的老狐狸了，不动则已，东泽雷霆万钧。不可能给对手任何的喘息和余地。

所以

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叶灵璧……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叶灵璧是如何被苏兴盛的疯狂轰炸，逼到了悬崖上。

叶灵璧啊，现在就是一打满了气的气球儿。爆炸，就是随时的事儿。

封尧委屈又隐忍的抿了抿嘴唇，愣是憋着一口气儿，没说一句话。

书房里的空气，吓人的可怖。

“这么大气性，你吃炸药了？”凤九爷拧了拧眉头，一扯叶灵璧的袖子，“有话好好说。”

叶灵璧瞪着一双桃花眼，怒视着凤九爷，一把甩开了他，没好气的骂：“就你他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屁股你也敢摸？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杀个人解气！？”

呃……

封尧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连救火队员凤九爷都扑不灭的火儿……废了呗。

今儿，他就乖乖的给叶董当一回灭火器。嗯，人肉灭火器。

“呵呵呵……”凤九爷温柔的轻轻一笑，冲散了叶灵璧的怒火儿看，也缓解了空气中的一触即发。

“我什么时候摸过你这只大老虎屁股？反倒是你经常喝了酒，动不动就扯我的衣服，调戏我好不好。”凤九温柔的眉眼，刻意讨好的语气，让叶灵璧气……都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憋的，心肝脾肺肾都疼。

封尧傻眼儿了。

喝了酒就扯人家衣服，还调戏人家？

凤九爷和叶董，还有这一出呢？

一时间，封尧也不知道是该委屈自己挨了顿臭骂，还是该秉承本性……搬张小凳子坐下吃瓜。

然而，到底还是本性占据了上风。

封尧偷偷斜眼去看那两个人。

他就一直觉得这俩人不对劲呀……很不对劲！

凤九爷等了几秒钟，见叶灵璧不再张口就臭骂，笑的越发讨好温柔起来，“好啦，好啦。”

“去——”

“喝杯茶，降降火气。你冲人封助理撒什么火儿？柳总又不是他下令扣下的，封助理也不想看见柳总被扣下不是。你说的这些，封助理会不明白吗？他比谁都清楚。可他没办法，他不敢动。这种时候，只能按兵不动。一动，才是给了苏兴盛把柄，授人以柄。再说了，不回来通报你，等你的命令，他封助理敢动么？”

凤九爷就是灭火队，哪儿起火，他就往哪儿扑，就往火势最汹涌的地方扑。

叶灵璧脾气不好，他自个儿也明白。有时候情绪涌上来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知道自己骂的人家封尧挺无辜特委屈，搁平常叶董肯定臭不要脸的一笑，一句‘对不起，你甭跟我这浪荡子一般见识’也就自然的说出来了。

可今儿，叶灵璧都快炸了，那句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到底是怎么了？

逮着谁，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喷，就骂。

谁心里没憋着一口气了？凭什么他憋着口恶气，就能拿人家撒火儿？

大家，心里这口闷气，都憋的很难受。

“封尧，凤九，我……”

“停，打住。不说了，不用说了。都是自家兄弟嘛，不是个事儿。”凤九爷按住了叶灵璧的肩膀，冲他轻轻的一闭眼睛。

目光、在封尧身上明显多停留一秒，透着防备和不信任。

不必再多说，已经是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