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的从蜀道的最顶层滑落而下,落地之际,竟然没扬起一丝的尘土。
黑衣人斜瞪着眼睛有些吃惊的道:“师傅为何如此说,明明他的剑断了!”
老者嗤笑道:“问剑,也该有个缘由,你虽然有武功却无侠骨!你过去看看那把剑!”
黑衣人晃了晃脑袋,慢慢的走进,他缓慢的捡起被自己折断的宝剑,看到此处他彻底的目瞪口呆,因为那是一把木剑!
木剑!
沈言的表情很是冷酷,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因为他此刻正在好奇,眼前的几个人究竟是谁!
黑衣人拿起半壁断剑,迟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须臾老者缓缓的走进沈言,笑意融融,手中还是半壶老酒,淡淡的道:“你就是沈言?”
沈言低头行礼,平淡的道:“在下正是疾风山庄第十代大弟子沈言,不知前辈是......”
“哈哈哈!”老者听完大笑一声,又狂饮了一口酒道:“看来李师弟收了个好徒弟,老朽自愧不如啊!”
沈言一惊,此人称自己的师傅为师弟,手中又拿着一个沧桑感十足的酒葫芦,那么此人难道是......
沈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跪地道:“弟子沈言参见师伯!”
那老者近前将沈言搀扶起来,依然以原来的语速道:“没想到我今日还能见到师弟高徒,我疾风剑法想来是后继有人了!”
沈言转身看了一眼黑衣人,那人的脸此刻似乎比身上的衣服还要黑。
“师伯过誉了!”言罢神呀又将目光转向黑衣人,笑语晏晏的道:“那这位想必就是严城师兄了,不得不说,师兄的御剑术在沈言之上,师弟算是讨教了!”
严城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沈言又将脸转向那个女人,拱手行礼道:“师弟沈言,向柳生嫂嫂请安!”
沈言片刻之间转了一圈,这姿态,似乎比怡香院招待生意的老鸨还要妩媚几分!
就剑而言,两位年轻人都是剑意不俗,可是沈言早已扬名立万,而严城则是有些大器晚成。
“城儿,剑道分九种,一种一重天。你胜负心太重,注定不如沈言走的长远。运气好,或可得到一些飞升,可若是运气不好,恐怕难以跻身剑法之天象极境!练剑,不仅要世俗的砥砺,更要内心的沉淀。明白吗?”
老者的话有些语重心长!
沈言皱了皱眉,严城转身歉意一笑,算是化干戈为玉帛。几个人前前后后的伤了蜀道,淡淡的聊起天来。
沈言平淡的道:“今日之事,错在沈言!为了展现大国威望,我才随身携带了一把木剑!不想却在此处折煞了师兄,还盼师兄勿怪!”
严城一笑置之,“我脸上皮糙肉厚,感觉不到这些!”
沈言直视老者,笑道:“师伯怎么会在剑阁出现?”
老者双手握拳撑在腿上,“前些天,有人向严城传了一封信,说你近些日子会经过剑阁,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来蜀道看一看。城儿这孩子是个武痴,动起手来不顾生死,我怕出现什么状况,又因为两个人执意要求我来!我这才出山来看看,顺便也替师弟见识一下你是否有长进!”
沈言目光冷冷的看着严城,语调如冰:“师兄可曾动了杀心?”
严城没有回答,只是要了摇头!
沈言不信,明显的不信!
刚刚的几招,严城处处要夺了自己的性命,下手如此之狠,全然不像是师兄在向师弟讨教剑招。沈言也是一头的雾水,既然是为了讨教,为何非要决出生死?
剑术高手,多半是昙花一现,能让世人喟然长叹的更是少之又少,严城已经到达了这种地步。
严城看着自己手中的宝剑,淡淡的道:“你可知我习武心愿?”
“为名声,为利益,为仇恨,为自保,无外乎其中的一种!”
严城站起身,阁楼顶层的东西两侧并无墙栏遮挡,故而难免可望遥远的滨州,严城轻声的说道:“师傅说的对,我是个武痴!我严城对武学的崇拜甚至可以跻身仙人之列,当你得到一种力量足以征服众人,你会期望得到更大的力量。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和我做生死之战,我只找那些武学造诣高绝的人!因为我觉得那就是江湖,抛头颅洒热血的江湖。可是当我遇见了师傅,他告诉我那是我一个人的江湖,他让我悟道了什么是一个人的江湖!以前我从来不用剑,因为剑是双刃的,我怕会伤到自己,我只用刀。后来师傅告诉我,剑,便是念,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执剑便是执念!是为一剑一念!”
一剑一念!
沈言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静静的等待着下文,严城笑了笑,继续道:“那时候我的对手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江湖!”
严城看见夕阳一点点的褪下,天边的火烧云蓦然的浪涌滔天,似乎都在听着他的轻声诉说。“哪怕前路是全天下的一品高手,我也不惧,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成为天下第一!”
沈言眸色幽深的闪了闪,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天边的火烧云渐渐的平静,严城继续道:“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是心无挂碍的武痴,但是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师傅,遇到了柳生,遇到了那个愿意将一生托付给我的人。我才知道,这世界上有比武更令人陶醉的东西,那就是情!也是在那时,我开始跟师傅学剑,师傅说疾风剑法可以平心静气,消除我心中的杀念,但是若是手中执剑,也难掩心中仇恨的波澜。于是,师傅便只是教我疾风剑法的御剑术!我来此讨教,是想看看我的师弟究竟达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才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剑,或许是我压制不住内心的邪念,招式狠毒了一些,才让师弟有此疑问!不过我也因此而明白,原来师弟不是因为剑招,而是因为剑道!”
沈言脸色有些红润,似乎被这严城的经历而感动,淡淡道:“师兄有与整个江湖为敌的气概,才会有与意念为敌的觉悟,师兄杀念太重,那是因为师兄有所执,倒不如那些无情无义的江湖浪子行的自在。师兄又有成为顶尖武人的根基所在,就算摒弃原来的武功,却能将御剑术练到如此地步,也实在是难得!”
严城回头淡淡一笑!
是啊,师伯一辈子未收徒弟,唯一收了一个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为了摈弃他心中的邪念,师伯几乎浪费了自己半辈子的时光,是为剑道,度人!
老者沉默半晌,似乎要自己亲自来结束这一席对话:“用自己的剑,不如借剑!城儿若是一心一意想在江湖上混,也未必达不到你今天的地步,只是收了心之后,他便不再想出江湖!”
沈言想了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也许燕王并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也许师伯这半辈子的付出是值得的。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清澈透明,如出一辙!
突然天空一闪光亮的炫彩,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震耳之声。沈言似乎很惊讶,他快速的走到窗边,向光亮的地点看了看,随即转身对几位道:“师伯,晚辈有急事需要先行离去!”也不等几个人回礼说话,沈言已然急匆匆的下楼骑马,扬长而去!
夜,出奇的静,月色如华,寒气料峭,似乎是要冻杀沈言回滨州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