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凝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围观热闹的人,竟会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见那箭飞快的往自己射来,已是躲避不急,她的一颗心极速地跳动,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那箭离她不过两三公分距离时,从旁边飞来一支羽箭,刚好射到那箭的箭柄上,射向颜汐凝的箭应声而折,两支箭一起掉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众人,短暂的慌乱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谢公子好箭法。”
“我今天真是大开眼见啊。”
颜汐凝拍着胸口,刚刚的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她抬头望着擂台上举着弓对着她的谢容华,是他救了自己吗?旁边的喧嚣不止,颜汐凝低头微微苦笑,她果然是贱民呢,独孤湛输了就拿她撒气,而那些贵族公子光是赞叹谢容华箭法有多高,却无一人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今天她真是不该来凑这个热闹的。
“姑娘,有没有伤到。”谢容华担忧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她抬头见谢容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擂台边上,皱着眉头望着她,颜汐凝静静看着他,四周的喧嚣仿佛远去,心中那股怨气缓缓消散,她摇摇头,诚恳地道:“我没事,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容华见她没有伤着,放下心来:“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
“独孤湛,你未免太过分了。”高月转头叱责独孤湛道,还好今天胜的不是他,如此草菅人命之入,怎会值得她托付终生。
“不过一个贱民,就算死了又能怎么样?”独孤湛想着自己本是发泄怒火的,却让谢容华又出了一次风头,怒气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越加高涨起来,语气不在乎地说道。
谢容华回过头,盯着独孤湛,凤眸如深渊般黑沉:“难道在独孤兄的眼中,无辜百姓便可以因自己的一时之怒,随意射杀?”
独孤湛看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竟有了一丝害怕。
“独孤公子,既然比武已经结束,还是请公子早些离去吧。”高溥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状况,走上前打圆场道。
独孤湛哼了一声,气愤而去,高月缓缓走到谢容华旁边,对颜汐凝道:“姑娘今日受惊全因我而起,高家愿奉上纹银百两为姑娘压惊,望姑娘海涵。”
颜汐凝抬头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一身红衣似火,站在她旁边的谢容华一身白衣如雪,果然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我没什么事,钱什么的不用了,若不是谢公子相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怎么好意思再拿小姐的钱,恭喜小姐觅得良人了。”颜汐凝慌乱地摆着手。
高月听了她的话,脸色羞红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谢容华,谢容华感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
颜汐凝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互动,心中无端有些气闷,她低声对两人道:“高小姐,谢公子,我爹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迅速从人群缝隙中窜出。
颜丰看着从人群里出来的女儿,担忧道:“刚刚瞧着里面好像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没事,爹,我们走吧,我不太喜欢内城,不想呆这里了。”颜汐凝挽着颜丰的手臂撒娇似地说道。
“好,回去吧,这里确实不怎么适合我们。”颜丰看颜汐凝心情不怎么好,也没再多问什么,父女两一起出了内城,往外郭城的客栈而去。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余了几个收拾擂台的高家下人在那里忙碌。
“公子,咱们也回去吧。”小厮担忧的看着自家公子,今日结果已定,那高家小姐是铁定要嫁给谢家公子的,他家公子还是早日忘了高小姐才好。
“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对我笑过,她不肯嫁我,我原本以为她是有苦衷的,如今看来,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哀伤的声音缓缓传来,一个落寞的背影迈着跄踉的步伐,缓缓离去。
十日之后,颜汐凝送颜丰去了洛阳城郊的军营,她将这几天给颜丰缝制的棉袄交给他,道:“爹,我听说高句丽那边比咱们这边冷很多,你一定得照顾好自己啊。”
“这话这几天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爹又不是小孩子,倒是你,以后一个人在家可得顾好自己,别被人欺负了去。”颜丰摸着汐凝的头,絮絮叨叨地说。
“放心吧,我有秘密武器,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颜汐凝豪气地道,想起什么:“我听说云家是亦凡哥去,你们到时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颜丰点点头,“我已和云大哥商量好了,他们会帮我看顾好你的。”
颜汐凝还想说什么,听前面的军头叫道:“福安村的颜丰在不在?”
“在呢。”颜丰答道。
军头看了他和颜汐凝一眼,说道:“入营了,别磨蹭啊。”
“知道了。”颜丰摸摸汐凝的头,道:“为父这就进去了,你保重。”声音带了几丝哽咽。
颜汐凝看着颜丰的背影,强忍了泪水,对自己加油打气道:“颜汐凝,没事的,以后一个人也要好好的生活。”
“汐凝啊。”云婶看着汐凝的背影,走了过来,“你爹进去了?”
颜汐凝转头看着云婶,点点头,“亦凡哥也去了吗?”
“可不是。”云婶唉声叹气,“那孩子背着我们去报备了,不去也不行,云家真是对不住你了。”
颜汐凝摇摇头,“云婶别这么说,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大成八年三月初五,皇帝召集的百万士兵在洛阳集合,皇帝陛下从长安来到洛阳,登上建春门城楼,亲自击响了城楼上那个百年大鼓,敲响了出征的序幕。
谢容华站在城楼上,看着络绎不绝的军队,对身旁的秦洛道:“听高兄说陛下召集了十万劳工,要他们在一个月内修好三百艘征战的战船。”
“是有这么回事,据说监工的是独孤家的人呢,不知又得死多少人了。”秦洛心有戚戚地说道,当今圣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啊。
谢容华叹了口气,如此劳民伤财,这个江山,怕是维持不了太久了。
“如今亲事已了,明日我们便回长安吧。”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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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门口,颜汐凝扶着云婶,和云叔一起挤在围观送行的人中间,他们昨天就到洛阳了,今天一早来到城门口占据了有利地形,这拥挤程度简直比现代人追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汐凝感觉自己快要被挤扁了,呼吸都不顺畅。
“汐凝,你有没有看到你爹和亦凡啊?”云婶气息不稳地问。
“没呢。”颜汐凝大声答道,其实她不能确定人是还没到还是已经过去了,毕竟人太多了,想想自己以前看过的古装剧真是坑爹啊,百万大军也就用几百个群众演员演了,现在见识到真实的百万大军,她真是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气势如山河啊,这军队估计比高句丽整个国家的人还多吧,他们跑过去一人吐个口水估计都能把高句丽给淹了,这仗应该很快就能打完,颜丰和云亦凡也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回来了,汐凝想象着。
她和云叔云婶从早等到晚,也没见到颜丰和云亦凡的影子,这队伍也不知道还有多长,御驾亲征的皇帝也没看到出发,围观人群实在熬不住了,都渐渐散开了,汐凝也和云叔云婶回了客栈,第二天他们看到那无穷无尽的队伍,商量过后决定不等了,直接回家。
未来日子证明他们当时的决定是英明无比的,因为汐凝半个月后去洛阳送草药,发现百万大军还在出发,队伍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而且她竟然在出发的队伍里看到带着乐器的乐师和跳舞的舞姬,甚至还有官员的家眷,颜汐凝觉得她整个三观都被颠覆了,他们这是去打战?她怎么觉得他们是去旅游的呢,颜汐凝无语。
东征大军终于在历经一个月之久后,完成了大军出发的任务。老百姓的生活又渐渐归于平静,因为颜丰打战去了,村子里没了大夫,大伙儿有什么病痛就找汐凝试试了,毕竟他们没啥闲钱,也不想去外面请大夫花冤枉钱。渐渐地,村民们发现那个他们一直以为还是个孩子的小姑娘,医术并不比颜丰差,甚至有些病在她的调理方法下,起效比颜丰之前的药方还要好,村民们逐渐开始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汐凝在去山上采药,去洛阳送药,给村民们看病的步调中忙碌地过完了颜丰离开的半年生活,平静安详,唯一特别的是在这半年里,她等到了颜汐凝的初潮,因为经历过,虽说现在条件比起前世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但她还是处理得不错的。
大成八年十月,金秋本是丰收的季节,老百姓们忙碌一年之后,这个季节本该是最令人高兴的,可是东征失败的消息如一枚炸弹在大晋的老百姓里炸开了锅,百万东征大军进攻高句丽一个不肯臣服的小国,败了,多么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汐凝刚听到的时候甚至以为是听错了。
从前方传来的消息中说,东征大军死了三十万人之众,这对于朝廷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数字,可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每日都在恐惧中,自己参军的亲人,谁也说不准就是这三十万人中的一个。
福安村也是一片愁云惨雾中,村民没甚至没有心情去收割田地里成熟的庄稼。大家都既期待又害怕从村长手中接过从军队里寄过来的信件,有的人家得知信的内容后喜极而泣,有的人家得知信的内容后悲痛欲绝,汐凝就在这种氛围中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生辰。
那天汐凝一个人给自己做了长寿面,她告诉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做回顾珩雪,但颜汐凝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也要好好活下去,颜丰会没事的,她相信,她的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不安得等待了十几天以后,汐凝从村长手中接过了寄给她的信件,因为村长知道汐凝识字,所以并没有直接拆开让人念给她听。汐凝接过信的双手都是颤抖的,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看完信的内容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汐凝匆忙跑到云叔家敲门,云婶打开门看到她一脸急切的样子,紧张得握着她的手问道:“他们有消息了?”
“嗯”汐凝点点头,笑着说:“我刚看过我爹寄来的信了,他和亦凡哥都平安无事,让我们放心。”
“谢天谢地,这真是太好了,我得赶紧告诉老头子去,说完正准备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问汐凝道:“你爹有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汐凝皱皱眉头,说道:“我爹说他们现在还在高营坡训练,陛下并不甘于战败,说已经对回来的士兵们下了死命令,要他们抓紧时间训练,陛下打算明年再征高句丽。”颜丰在信里说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十分无奈,可是皇命难违。
云婶听汐凝这么说,本来因为儿子平安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这天杀的战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哦。”云婶大声哀号着,颜汐凝却不知如何劝她,打战,最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村长统计了村子里参军的死亡人数后,再一次举行了隆重的集体发丧仪式,因为几乎所有战死的人都没有寻回尸体,村长只得给他们建了衣冠冢,汐凝看着那长长的披麻戴孝的队伍,这一次竟然有些麻痹了,也许是因为颜丰平安无事,她并没有因为村子里哀嚎的氛围而感觉有多少难过,这样的情景,她以后应该还会经历很多,只愿她永远别做那个披麻戴孝的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