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闭眼，没有说话，前尘往事，前尘往事啊。

说起来，痛的又何止他程习之一个呢！

“……”程习之踱着步子走到破旧的窗台边，望着窗外杂乱的景象，目光一下子放得很幽长，磁实的嗓音里也透着无限的感慨，“听完你的话以后我就赶紧差人去查了唐苏，然后我就查到她当时已经跟丁弘光私订终身，而唐紫则是对自己的准姐夫有意思，我那时还年轻，并没有想太多，我单刀直入地约了唐苏，没有绕任何弯子的告诉她，我大哥想和你结婚！她当时很震惊也很意外，可也很痛快地拒绝了，我开始想这样逼人似乎也不好，毕竟当时唐家还算是鼎盛时期，而我似乎如果对你的婚事参与太多的话也是不是不太好？我就这样想要放弃时，有一次你喝醉了，我去你房间看你的时候，发现你房间的书桌上摆了一张唐苏的照片，然后我还听到你说的醉话，你说，唐苏，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不是因为我这张脸所以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还说，唐苏，如果你跟了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我一定会对你好，一定一定会对你好！”

“从听完你这些话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帮你心想事成！那时我虽然只是初入商场，但能力却让任何一个前辈都不能小视，我开始谋划一切，我也开始暗暗观察着唐氏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是我用尽了各种我能想得到的手段让唐家倒台，终于啊，唐家被我整得底子已经快要虚透了，唐老找上门我求我，问我能不能帮帮他的公司，当我说出爱莫能助的时候，他又很隐晦的问我说或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程唐两家的关系更近一点，那时，距我知道你的心意已经过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跟唐老说，想要解决公司的危机就让你的大女儿嫁给我的大哥，当时唐老虽然有犹豫，可为了公司仍是点头答应了。”

“唐苏嫁过来以后你就去跟爷爷说你不想在京都生活了，而且已经在港城找到了你喜欢的考古专业的工作，你说人家不嫌弃你的脸，你的工作也不用常跟很多人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你会吓到别人，这对于你来说，可能是最好不过的归宿了，爷爷看你说得很诚恳，而你又已成家，这么多年也没有过什么二心，思量了下就同意了，你走了以后我很不习惯了一段时间，时常还有事没事地去你的房间里坐一下，我很想知道你和唐苏的婚后生活好不好，你是不是做到了那日你说醉话时的那样，我想，如果你没有做到当初你许诺的那样，那我就等于是毁了这个女人的一生，可是我又不好意思问，因为那时我也看得出来唐苏嫁给你并不开心，虽然她一直装得很开心！”

“一年以后的某一天，你把唐苏从港城送了回来，你说她怀孕了，妊娠反应特别厉害，你在港城工作太忙了顾不上照顾她什么，爷爷当时答应得很痛快，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曾孙他也很开心，其实你不知道当时比爷爷还要开心的是我，我想，真好啊，我的大哥做到了他的承诺，现在他要有孩子了，这实在是一件太好太好的事，从知道唐苏怀的是男孩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很兴奋，我也一直想着，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我一定要对他好，就像要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我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叔叔，但凡我能给他的，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给他。知道这么多年的这些事你也参与其中以后我就想了，当初你送唐苏回家应该就是故意的吧，而她也应该是发现了你的什么不对劲，你才想着要对她灭口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不是她突然被查出来怀孕，你应该是想直接将她不明不白的弄死的，可是她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始终都是你的血脉，你也很清楚，如果错过了这个孩子很可能你以后就再也没有孩子了，所以你将她送回京都来，你也不怕她会向大家说什么，因为一来她知道的也不多，二来她恨我当初那么算计唐家要她嫁过来，三来就是你用丁弘光威胁她！”

“后面的事应该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程习之嘴角噙着淡然的笑侧身回过头来还保持着原来的姿站在那里的程习恺，“你精心设计了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要程氏，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我会对程力维这么好，完全就是当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我还默许他喊我爸爸，可是你仍旧是不甘心，尤其是谢东告诉你的身世以后，你更加地不甘心了，可是要杀我，或是想除掉我实在是太难了，于是你就想从我身上找软肋，开始你应该是想去医院弄死当时还昏迷不醒的小意，可是医院那边不好下手不说，小意当时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对一个已经那样可怜的女人下手也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手段，其实我的身边还有一个软肋，可偏偏这个软肋是你的儿子，所以你迟迟动不了手，就这样一直的等啊等啊，后来陶乐乐意外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拿不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就费尽心思地一点一点地试探我，直到确认她在我心里的位置不低以后，你才又开始一点一点地谋划起来。”

“程习恺，往日种种我都不想跟你计较，因为无论我怎么说，你都还是我的哥哥，你母亲的死，还有你的脸得不到救治都是因我的存在而起，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何错之有？难道这么多年，我为力维做的，我对力维的态度就不能换来你一点半点的良知吗？陶乐乐是我爱的女人，你想拿她来威胁我，收拾我，可是我的孩子她关咱们之间的这些恩恩怨怨什么事？你为什么要那样残忍地至她于死地？！”

“还是，你非要我死，然后才能将仇恨彻底地放下来？”

他一连说了这么多程习恺都是默不作声地，他滚动着喉骨笔挺地站着，放在身侧的大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听完程习之最后一句话后，终是崩不住地冲他咆哮起来，“难道我不该那样想吗？难道我不该为我逝去的母亲还有我这张脸做些什么吗？程习之？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难道我就不是爷爷的孙子吗？我到底是哪一点不如你？就因为我的母亲出身低贱，所以我就没有继承程氏的资格了吗？”

“你问我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我真的觉得你问的问题好可笑，你已经将力维视为亲生儿子了，那干嘛还要自己生？如果你有了孩子你还会对力维好吗？我了解你程习之，你那时那么宝贝陶乐乐，她生的孩子你也一定会捧在心尖上疼的，所以我怎么可以让她把他生下来，一旦你的孩子生下来，你一定会把程氏交到他手上，我程习恺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得不到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再让我的儿子得不到，那原本就该是属于我的，如果当年爷爷没有再娶的话，那今日程家的一切就该是属于我程习恺的！！”

他的情绪很激动，额头上的青筋也因他的愤怒突突地跳起，一张变形不堪的脸也变得像是地狱里的魔鬼一样阴森，“这么多年了，你说你想不明白，程习之，凭心而论，想不明白的又岂是你一个，我有多后悔你知道吗？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都不敢去照镜子，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骂自己，程习恺你就是个蠢货，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你保全了程震海最疼爱的孙子又怎么样呢？他感激你了吗？没有，他并没有感激你，什么都没有，他反而责怪你，他反而毫不留情地逼死了你的母亲，他甚至明明可以把你这张脸治好的，可是却就让你这样毁容了，他恨你，恨你的母亲，所以，他要毁灭掉你，他为了将来有一天你不会跟他最疼爱的孙子为敌，就用这一张脸给你警示，也断了你所有的后路！他毁了你的整个人生！！！”

“可是，程习之，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当时才多大，我又何错之有？一个十岁的孩子，发现了最疼爱他的母亲的阴谋以后，他想的不是该如何帮母亲除掉这个日后会是他敌人的人，而是想着要先救走他，不让他的母亲伤害到他最可爱的弟弟！可是我得到了什么？程习之，你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我为了你背叛了那么疼爱我的母亲，可是我换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真的，除了那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有我这一张不能见天日的脸以外，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你告诉我，一个这样的我，怎么做到不恨？怎么做到不争？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