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着作思索状点点头,半晌开嗓道,“夫人那边查了吗?还有罗雅醇那里?”
“查了。”邹昊定了定才又说,“一切都很正常,罗雅醇最近在忙新婚的事,夫人可能是因为先生回来了最近也很少出门,看她的情绪好像平定了不少。”
程习之的表情却不如邹昊那般乐观,他双手搭在黑色的皮带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才说,“当年也就是太平定了才会出那些事,这一次我绝对不允许有什么差错发生,你找人给我盯牢了她们俩个,我始终觉得陶国安的死没那么简单。”
邹昊看他这般严肃的样子顿时也将自己之前的乐观心态收起来了,毕竟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而现在看起来,程习之对这个事的态度绝对是比当年处理那些事时考虑得周密多了。
邹昊望着眼前英俊如俦的男子,暗想九年果然是能改变好多事,只是不知道那位河文意小姐醒过来时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也更没有想到当初自己随手劫过来的小姑娘竟然能跟京都最大的家族有那么深的渊源。
俩个人又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半晌,就在邹昊以为程习之会离开的时候,后者却长腿迈向楼梯处走去。
长时间没人居住陶乐乐的之前住过几个月的房间里已经起了一层灰尘,她的房间简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床褥也较楼下的差太远,就连书桌衣柜都是那种很廉价的材质,可以看出她在这里的日子有多普通又有多委屈,她原本可是陶家的三小姐啊。
书桌上的书堆里隐着一块倒扣着的相框,程习之走过去将相框拿起来,是陶乐乐和她外婆的合影。
是在医院病房里拍的,照片里的她看起来很疲倦也比现在瘦一点,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还是如十年前他初见她时那般,哪里都小小的,怯生生的,惟有那一双杏眸里闪着光,那光里透着对生活的向往对未来的希翼,还有对现实的无奈……
握着相框的大掌紧了又紧,如果早一点遇到他的小太太就好了……
他将相框收回来,淡漠地对邹昊开嗓道,“把这房子卖了吧。”
“……”邹昊讪讪地看了他一眼,“程总这不太好吧,太太还没过来看看。”
程习之摇摇头,将手里的相框收得更紧了,他沉沉地说,“太太在这里生活得不开心,不看也罢。”
“……”
俩人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康衍炜还要梗着脖子跟那位小警察较劲,那一秒,向来不羁又斯文的康少爷真后悔自己当初选了编剧这个职业,他要是去当个兵,或是考个警察也不用在这男人面前这么憋屈了。
西山别墅内他进不去也就不算了,现在就连他小媳妇曾经生活过的家他也竟不能去看一眼了,还有比这更让人窝火的事吗?
程习之倒是懒得理他这股热血乱沸的劲,倒是邹昊看到他不进去誓不罢休的样子,调侃似的说了句,“真没看出来康家这少爷还挺忠心的啊,这时候还想帮一把太太,也算是……”
男人一个锋利的眼神射过来,邹昊悻悻地闭了上嘴。
……
程习之回到西山别墅的时候陶乐乐已经醒过来了,王姨正陪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看到程习之回来王姨赶忙起身,将他递过来的西装外套接过来,小声地跟他说了句,“太太什么都不想吃,您好好劝劝她。”
陶乐乐双手抱膝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娇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削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长长的眼睫毛将眼睛盖住,留下一片翦影。
程习之挽着衬衣袖子向她坐过去,“刚才睡着了吗?”
陶乐乐摇摇头,半天后才抬起小脸,“家里是不是乱成了一团?”
程习之抚着她的头说了句,“警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她顿了顿,“魏淑媛和陶清野还能抓得回来吗?”
“有我在,你一切放心。”
男人这句话确实令她安心不少,他这般耐心的样子也让她彻底地卸下了心房,她倾着身子倒向他怀里,喃喃地趴在他胸口说,“叔,其实我心里真的好害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外婆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怕的,你知道吗?我那时真的很怕外婆忽然就没了,我不敢想外婆忽然没了的话我该怎么办?那时候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说着,一颗眼泪就滴了下来,她吸吸发酸的鼻子,“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我的身边有叔,好像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我觉得头好疼,没有办过葬礼,不知道家里还有哪些人要通知,办这些的流程是什么?好烦,心里也好乱,难道儿子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程习之叹息一声,从裤袋里掏出那个不大的相框放在她柔软的小手里,“太太都说有我了,那这些事就不用太太操心了,太太只需出席一下葬礼就行了。”
……
陶国安的葬礼是在俩天后举办的,算不上太风光,毕竟在世的时候也没做多少有利于别人的事,他一倒,工厂的核心也就彻底散了,那些员工对于这个老板也没太多的好感,不过听说是小老婆把财产都卷到国外的时候,都愤愤地骂了他一句活该!
结发妻子曾经那么真心实意地待她他不珍惜,如今这一切也算是他的报应。
碍于程习之的身份葬礼的时候他没有露面,是邹昊出面解决得一切,包括陶国安欠下那些员工的工资,也都是程氏填上去的,也算是一个善终吧。
不过这件事程习之没有让陶乐乐知道,邹昊有心想说,但话到嘴边也就算了。
陶乐乐的双胞胎姐姐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从美国赶回来,程习之派人打听的结果是,俩个人都在美国那边找到了很好的归宿,对于这个逼死自己亲生母亲的父亲,她们比陶乐乐还要冷血得多。
毕竟宁玉兰曾经抚养她们十几年,而她们又是亲眼所见着陶国安是怎样一步一步把宁玉兰逼死的。
等把前来奔丧的人都送走以后已经快要晚上了,两天下来陶乐乐瘦了一大圈,这两天她话也不怎么说,饭也吃得极少,今天的她穿着一件黑色及彩连衣裙,黑发上别了一朵小白花,素雅的样子格外地惹人怜爱。
她没有再哭过,可心情还是闷闷不乐的,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她一个人站在墓地里发了一阵长呆。
程习之过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陶国安的照片发呆,表情说不上多有感情,但却让人看着揪心。
男人上前拥住她的削肩,将她半揽在自己怀里,声音很低,“你已经站了一天了,乖,咱们回家。”
陶乐乐乖巧地点点头,原本她就已经很累了。
墓园里很安静,是那种死亡般的安静,这里风光极好,周围有山有水,陶乐乐不禁想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长眠于此,也不失一个很好的选择。
宁玉兰的墓地当初是葬在了老家,她也不想再迁过来了,生前俩人闹个样子,大抵死后也不想再相见了吧。
回去的屋上俩个人都很安静,路过一个路口时,陶乐乐忽然开嗓道,“叔把我送去医院吧,我想去看看外婆。”
男人抬起手腕上的名表看了一眼,眉头紧了紧,“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
“没事。”陶乐乐摇摇头,“那里的医生和护士我都很熟,她们会放我进去的。”
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了,大四了她也差不多该开始找工作了,以后估计也没多少时间来看外婆了。
到了医院以后程习之也没说陪她一起上去,只是交代她说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他就在楼下等她。
时间虽然还很早,但外婆已经和护工已经睡下了,看外婆的气色好了很多,护工被她惊醒过来,看到她穿一身黑,头上别着白花,不由问她,“陶小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对于护工她也没什么隐瞒的,就把陶国安的事说给她听了,护工听完骂了陶国安和魏淑媛几句,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道,“陶小姐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就前两天我看到之前帮老太太付医药费的那个男人过来了一趟,还带来了两个人,看样子是想保护老太太的。”
“……”这个事陶乐乐还真是不知道,她睁大眼睛看向护工,“你确定他带了两个人过来?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护工摇摇头,“这我哪敢问啊!不过就是两个月前陶先生曾来过一趟,我看他来的时候挺气的,本想给你打电话让你赶过来,谁知我还没打,他就接了个电话,对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怒气腾腾地走了,连话都没跟老太太说上一句。”
陶乐乐无语,“那我前几天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个事呢?”
“我当时哪想到那么多。”护工也很无辜,“再说了他都没跟老太太说上话,我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