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亮起火把,宗维诚知道自己露了踪迹。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亲眼瞅见鲜于枢带兵离城。留下的守卫,断不是自己的敌手。

当他看清城墙上的人,登时面色阴郁,“苏浣,他可是你的亲堂兄,你难道一点亲情都不顾么!”

苏浣为了鲜于枢,甚至站在城墙上迎敌,这是宗维诚万万没有想到的。

火光照在苏浣面上,仿佛胭脂轻染,“总之我就一句,你要想保陆渐性命,就此退兵。不然,”苏浣两手握住钢刀抵在陆渐的心口,“我就让他殒命于此!”

连要挟的招数都使出来了,看来这金陵城真的没有半点防御。

宗维诚的冷笑还没浮上眉梢,一名倭贼策马上前,亮出腰刀“唧哩呱啦”了一句,倭贼登时如潮水般涌出。

苏浣在陆渐耳边冷笑,“看到了,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与此同时,城墙上突然站满了弩手,刹时间箭如雨下。

陆渐眸不稍转,反问,“难道鲜于枢会了为你撤兵?我是不信的。”

那些阴谋诡计,陆渐不懂。

可战事,却是他的长项。

就目下看来,金陵城是早有准备,压根是算准了宗维诚会来。

倭贼虽则彪悍擅战,与晋军正面交战却是绝无胜算的。更何况还是一声场攻城战。

金陵用青石垒成的巍峨城墙,岂是他们手中腰刀能攻破的!

然则倭贼之中确实颇有好手,金陵城的城墙有三四丈高,弩手有城垛掩护,却仍有被射伤、射杀的。

“司正,刀剑无眼,还是回避一下吧。”

曾让再次拱手相劝。

鲜于枢留自己在金陵,就是为了保护苏浣,若她有个好歹,曾让抖了激灵。

李宜主也帮着劝,“是啊,咱们在这里又帮不上忙,还添乱,倒是下去的好。”

苏浣恍若未闻,眼眸一直看着城下的战况。

纵使城墙上箭如雨下,横尸体遍地,倭贼的脚步亦没有半点退,悍不畏死的往上冲。

有几个身手好的,借着绳索甚至攀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守卫,手起刀落,他们纷纷而落,伴着惨叫声,或是被活活踩死,或是摔得脑袋开花。

即便如此,城墙下倭贼仍是越聚越多!

城上已有一半的弓弩手,改用刀枪。

远程打击的减弱,使得倭贼的冲锋变得容易的多。

苏浣微拧起眉头,眸光落在了远方。

福有时,“司正放心,殿下一定会及时赶回的。”

陆渐听在耳中,面露诧愕,“鲜于枢不是……”话说到一半,陡然明白过来,“你们这是要内外交击?”

他们早就知道宗维诚会攻金陵,鲜于枢佯作出兵,为的是要将他们一网成擒。

“你们怎知道维诚会来?如果他不来呢?”

“不来?”苏浣笑了起来,“他召集千余名倭贼,三座小城财物,又怎么够分?他邀鲜于往桃渚商谈,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想重演当年‘涂中会盟’后来细想了想,就算他有这个打算,倭贼的头领能答应?他们可不是来替宗维诚报仇来的。那么他的目标是什么,除了金陵还能是什么?”

陆渐听得冷汗直下,幽幽的眸光直视着苏浣被火光照亮的侧颜,轻叹着道,“当年三叔真的不应该弃你不顾。维诚若有你相助,复国大业庶可能成……”言毕一声长叹。

苏浣笑而不语,当年,若未与家人失散,苏浣又会是哪一个苏浣?这是谁都说不清的。

然而,发生过的事情已不可更改。

而宗维诚,苏浣嘴角挑起——他已是必败无疑了。

天地相交的黑暗中,传出如雷的马蹄声,冲天的火光将月色都染红了,乌衣玄甲的铁骑沉默着奔来,犹如天边漫卷的乌云,誓要扫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