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梓宫在奉慈宫摆了九日后,便起程往皇陵。

这是高祖定下的规矩——天家丧,九日足。

莫说傅瑶是太后,就是世祖与天福帝,也只是停了九日。

当然,入葬地宫是没那么快。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送走了太后梓宫,宫中也就恢复如常了。

苏浣拿着这些日子清查出来的账目,往坤淑殿找楚湄姜——既然要照规矩来,惩治宫正,自然是要知会皇后。

“皇后娘娘,那个程朵乃南虞余孽。咱们宅心仁厚,给她一条活路。她倒好,三五不时的就跑去看杂役房的小野崽子。”

苏浣刚行至内殿门口,听得里间传出恨恨的声音说,“那可是南虞皇孙啊,娘娘想啊,程朵长于禁苑,怎么会与栗辛那小子亲近,显然是有人教导。这是什么心思,是心怀故国啊!打死都是应该的。康宫正就是不放心他们,才叫人看紧些的。谁知道偏叫苏司正遇上,她不知前后情由,看着人可怜,听她们胡说了几句,就信了真。皇后娘娘,你可要……”

最后半句,因着宫婢通禀,“苏司正来了。”

女官生生咽了回去,脸上要笑不笑的,甚是尴尬。

苏浣大大方方的施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然后转向那女官,“林司正好。”

宫正司,设正四品的宫正一人,正五品司正二人。

林江仙,是康枰一手提拔上来,若没有苏浣插这么一脚,她是准备着接康枰的位置,继任宫正的。

这些日子,苏浣在查康枰的账。她不敢拦,思来想去,来求楚湄姜。

在她想来,皇后开了口,苏浣怎么着也要给几分颜面。再加上全妇女官求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坤淑殿碰上苏浣,讪笑着还了一礼。

“苏司正有什么事么?”

楚湄姜一身孝服,原本她只是让人觉着刻板。而现下,周身都透着孤寒,女儿家该有鲜活的气息,一点都没有了。

而她坐上皇后这个位置,才能多久!

苏浣心底轻叹——好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是卑臣整理出来的,宫中这些年的账目,请皇后娘娘过目。”苏浣奉上账册。

内侍接了,楚湄姜却只是瞥一眼,“司正有话直说便是,何必还要这些东西。据本宫所知,前些日子,皇叔不就已经将康宫正贬去了杂役房了?”

她本以为,宫中的日子再难过还能比家庙中难过。

进了宫,入主了坤淑殿,她才知道,宫中的日子何止是难过。

丈夫心智不全也就罢了,宫中、朝中,一个个的都想把自己拽在手中当枪使。

自己疲于应付,而她的丈夫,理应成为她依靠的男人,成日没心没肺的傻乐不算,甚至一见着自己,转头就走。

进宫以来,除了大婚那三日,他就没踏进过坤淑殿一步!

“魏王殿下的意思是,查明了确实有过,再贬去杂役房。”

这些日子,楚湄姜是越来越不可捉摸了,苏浣隐隐的觉着,她有点要疯的感觉。

可是细想起来,又没发生什么大事,也没经受什么大的打击呀。

“查明?”楚湄姜冷哼,“康枰都已经软禁在房中了,什么事不都由着魏王做主的么。莫说一个宫正,就算我这个皇后,或者本宫的夫君,不也是他说了算么!”

她不要疯了,她是已经疯了!

鲜于枢想要坐上龙椅是事实,可毕竟还没有。她做为皇后说这种话,不是逼着鲜于枢结果她的性命么。

“娘娘……”

苏浣刚开了口,一名内侍疾步而来,伏地禀道,“婉嫔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