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老夫人请您到佛堂。 ”崔妈妈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绷着一张小脸的小姑娘,挣扎了会儿,还是逾越,劝道:“郡主,老夫人年纪大了,性子有些左,待会儿郡主见到了老夫人,还请郡主多多体谅……毕竟……毕竟今日是中秋……”
柳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认真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说完,便起步往外走去。
崔妈妈赶紧上前引路,“郡主这边请……”
柳柳不缓不急地走着,小手却悄然握成了拳头,心底那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畏惧在这一刻又冒头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殿下其实一直怕这这个祖母,越是讨厌,便越是怕!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敢让父母知道。
“郡主?”到了佛堂的门口,崔妈妈却见小主子停下了脚步,不愿意再往前,而且神色也开始有些不对劲。
柳柳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步上前,她不能害怕,不能退缩!现在爹不在,只能由她来保护娘亲跟弟弟!
崔妈妈看着小主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更是忐忑,这郡主来找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请安吗?虽说今日是中秋,郡主来请安也是应当,可是平日根本没有什么往来,况且,再懂事的孩子也终究是孩子……
便在崔妈妈思绪乱着的时候,柳柳已经进了佛堂,随后,便被里面浓郁的檀香烟雾给呛的忍不住咳嗽,“咳咳……咳咳……”
好半晌,才缓过来,小眉头紧紧地皱着,看着仍旧跪在佛龛面前的云氏,拳头又紧了紧,这才跪下,“孙女给祖母请安。”随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响声大的将敲打木鱼的声音也给盖了过去了。
崔妈妈听得心惊胆颤。
云氏停下了敲打木鱼的手,静默半晌,这才转过了身,看着眼前额头已经红了一块的孩子,却是面无表情。
柳柳没有退缩,毫无退避地与她对视。
祖孙二人便是这般对视着,仿佛在较量着一般。
看的一旁的崔妈妈都开始冒汗了,“老夫人,郡主……”
“既然这般厌恶我这个祖母,还来做什么?”云氏开口了,声音却是冷凝的讥讽,“怎么?你娘担心你落得一个不孝的恶名?以你们现在的身份,还在乎这些吗?”
“娘不知道我来!”柳柳答道。
云氏笑了,却是怎么看怎么难看,“是吗?”
“你不信?”柳柳反问。
云氏摇头,缓缓站起身,动手给佛龛前供桌上的油灯添香油,“信,怎么不信?你是她生的,有这样的本事并不奇怪。”
柳柳也站起身来,抬着头看着她,“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跟我娘,讨厌的恨不得让我们永远消失,可是……”小嘴唇抿了抿,“为什么?”
云氏添香油的手顿了顿。
“是因为我娘没有给爹生一个儿子?”柳柳继续问道,随后不等云氏回答便自己答道,“不,如果是这样,那现在我娘已经怀了孩子了,有一半的可能是弟弟!就算你认为我娘生不出弟弟来,那至少也要等到我娘真的生不出弟弟来才继续讨厌我们,可是你没有!还有,你也讨厌爹……你讨厌爹是因为爹不听你的话吗?你讨厌我娘,讨厌我,是因为认为是我们怂恿爹不听你的话?”
云氏侧过身看着她,“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些?”
“不是。”柳柳摇头,“今天是中秋,我是来给你请安的!爹不在,我该替他尽孝!虽然你一定不喜欢见到我,可我还是要替爹尽孝,至少这样做爹会安心一点!”
“他知道吗?”云氏笑了,似自嘲,又似讥讽。
柳柳却是认真道:“他是我爹,一定会知道的!就算我不写信告诉他,他也一定会知道!”
“是吗?”云氏不以为意,“那你现在安也请了,可以走了。”
“我跟我娘就这么让人讨厌?”柳柳却没有离开,“我刚刚出生的那几年……你明明很疼爱我的!那时候娘不会做衣裳,我所有好看的新衣裳都是你给我做的!每一次过节,我都会收到许多新衣裳,都是你给做的……那时候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可是我知道奶奶很疼很疼我……跟娘回京城的时候,虽然你已经很长时间不给我送东西,我还是觉得你还是疼我的,我相信娘说的是因为你年纪大了才不能给我做新衣裳……可是……”
话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真的很想孝顺你!可为什么你……”
“看来你不仅仅是来给我请安的。”云氏打断了她的话,冷冷讥笑,“还是来讨伐我的。”
“我……”柳柳有些急了。
“你果真是你娘生的好女儿!”云氏没给柳柳说下去的机会,那双泛着沧桑的眼瞳中没有一丝祖母该有的慈爱,“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讨厌你们母女,甚至恨你们!”
柳柳面色一白。
“想知道为什么是吧?”云氏上前一步,那本该慈爱的面容此刻只有冷漠跟绝情,“因为你的母亲,我失去了我儿子,就凭这一点,就够了!”
“我娘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怂恿我儿子不认我这个母亲?”云氏笑了,却是瘆人,“我相信她的确没有怂恿,可就是因为这般,我才更加的恨她!我生出来的儿子,我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我为之付出了所有心血的儿子,她不需要任何的花言巧语,不需要任何的怂恿挑拨,便可以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我这个母亲!亲生母亲!”
柳柳被她的模样吓了后退了一步。
“你娘真的很本事!”
柳柳咬着牙,“这不是我娘的错!”
“是!”云氏点头,“的确不是你娘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当年引狼入室!”
“什么引狼入室!”柳柳也恼了,“你别以为我小就不知道以前的事情!爹跟我说过的!没错,当初是你买了娘救了她,可是娘嫁给了爹之后为这个家做了多少?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当初爹失踪的事情跟娘有些关系,可是你都恨了娘这么久了,爹也好好的,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大家一家人高高兴兴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恨我娘?你说我娘抢走了爹,抢走了你的儿子,可是爹是你的儿子,怎么可能有人可以抢走?!我敢保证,如果娘欺负你了,爹一定不会原谅娘的!爹哪里不孝顺你了?不听你的话就是不孝顺吗?可爹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不听话才是不孝顺的!是!爹是你儿子,他惹你生气了你气他可以!我惹了娘生气,她还打我,可是打了我,她比我更疼!可是你呢?你对爹做了什么了?
你是没有打过爹,可是你却是在割爹的心!你说我娘很本事,你错了,我娘根本就没本事!她甚至连让爹不要不开心都做不到!每一次爹从上房出来,虽然他一直装着没有什么事情,可是连我都看出来了他不高兴,他很难过!爹他是你生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认为他不孝顺便要让他也一样难过吗?我爹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你——”云氏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
柳柳心头一怯,脚步也踉跄地往后退,可还是咬着牙道。“我有说错吗?我娘生我气的时候会狠狠地打我,可是最后最心疼我的人还是她!你呢?你有吗?你有吗?”
话落,便传来一声沉怒的声音。
“够了!”
柳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面色一变,忙转过身,便看见本该在休息的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娘……娘……”
柳桥面色愠怒地看着女儿,“给你祖母道歉!”
柳柳抿了抿唇,低下头,“是……”随后转过身,便要跪下。
“不必了!”云氏开口阻止,声音极冷极讥讽,“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若是你们母女这么容不下我这个老婆子,直说便是了,没有必要这般一套一套的!”
“我没有……”
“好了易柳!”柳桥打断了女儿的话,看向云氏,正色道:“这里是易家,你是易家的老夫人,有权利赶人离开的人是你。”
“是吗?”云氏嗤笑,“我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婆子罢了,哪里赶你们一个长公主,一个郡主这样身份高贵的人离开?易家?怎么?我是易家的人,你这个口口声声说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家的你,倒是成了外人了!”
“祖母!”柳柳还是跪下了,“是柳柳说错了话,你要罚就罚我,跟我娘没关系!”
“还真的是母女情深!”云氏冷笑。
“祖母……”
“没有这个心便不要叫的这般的亲!”云氏打断了她的话,字字珠心,目光如刀一般盯着柳桥,“带着你的女儿离开!往后有什么话让个下来来传就是了,没有必要用上你的宝贝女儿,这般看不惯我利用自己的儿子,那便不要利用自己的女儿!”
柳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柳柳,起来。”
“娘……”
“起来!”
柳柳咬着下唇,连忙站起。
“是我没教好孩子。”柳桥看向云氏,“不过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说完,对女儿道,“走,柳柳。”
柳柳没敢犹豫,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母亲的衣袖,“娘……”
柳桥看了一眼女儿,神色不动,“走。”随后转身离开。
柳柳赶紧跟着。
云氏没有阻止,一动不动地看着母女两人离开,可是,那脸上的狰狞却是始终没有散去。
“老夫人……”
云氏猛然转过视线。
崔妈妈被她的目光狠狠地吓了一跳,扑通跪下,“老夫人……”
“你也怕我?”云氏却是问道,语气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崔妈妈一愣,“老夫人……奴婢……奴婢不敢……”
“怕我?”云氏笑了,笑的极为的苍凉,笑的眼眶都泛起了晶莹,“我就这么可怕吗?就这么可怕吗?”
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正院,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柳桥为什么沉默不知道,不过柳柳却是不敢说话。
等进了屋子,柳柳便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跪下来,“娘……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生气!不要伤到了身子!”
柳桥转过身,盯着女儿,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起来!”
“娘……”
“起来!”
“好!我起来!我起来!”柳柳赶紧道,一边站起身一边道:“你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娘,你怀着弟弟,千万不要生气!”
看着女儿紧张的模样,柳桥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得,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说!去上房做什么?”
“我……”柳柳眼睛有些红,“我只是想去请安……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娘,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去请安的……爹……爹走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好好照顾娘……他虽然没跟我说让我也照顾……祖母,可是我知道他不放心的!今天是中秋……我就想……就想去给她请安……中秋了……要是我们都不去的话,她一定会更加不高兴的……娘怀着孩子不能去,就只能我去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就……娘,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忤逆她的……我知道虽然她讨厌我们,但是我知道爹跟娘一定不会让我惹她生气的……娘,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吧!我去抄经书?还是不许吃饭?”
看着这般的女儿,柳桥怎么会不心疼,“去取药膏来。”
“娘……”
“过来!”柳桥伸手道。
柳柳赶紧上前,“娘,你别生气……”
“疼吗?”柳桥看着女儿额头上的伤口,皱眉问道。
柳柳摇头,“不疼!”
“还说谎?”
“真的不疼!”似乎看出了母亲不生气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了,伸手抱住母亲的手,“娘,你不生气了?”
“知道我生气了还胡来?”柳桥抬手习惯性地想要敲女儿的额头,不过手才抬起便顿住了,“你啊!”
“娘,真的不疼!”柳柳道,“你怎么敲都可以!”
“不怕被敲笨了?”
“不怕!有娘在!”
柳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柳柳,娘不是在生你的气,你能够这样做,娘心里也高兴,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解决的!”
“娘……”
柳桥伸手接过了下人送上来的热毛巾,“忍着点,将伤口洗干净了才能上药膏。”
“不疼!”柳柳咬着牙道。
柳桥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伤口,方才开始上药膏,“要是破相了,看你怎么办!”
“娘养我一辈子呗!”
“把你养大了还不够,还要养你一辈子?”柳桥佯怒。
柳柳笑嘻嘻的,看着娘亲的肚子,“弟弟啊,你看娘不要姐姐了,姐姐以后就要靠你了!”
“又胡说!”
“恩恩,是胡说,当然是胡说了,娘怎么会不管我?”一边说着,一边撒娇着,“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柳桥摸了摸女儿的头,“柳柳,这事跟你没关系。”
“可是……”
“娘知道你心疼我跟你爹,可是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柳桥道,“而且,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你可以生气,但是不能放在心上,更不能去恨她,就冲着她给了你爹生命,你也不能!”
“我没……”柳柳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低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苦笑道:“娘,我有时候真的很生气的……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这样对你跟爹……对你不好……还可以明白一些,可是爹……她……她对那个死了的云侧妃都比你们好!就是因为爹不听话,娘抢走了爹?”
柳桥摸着女儿的头,“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我都九岁了!”柳柳一脸正色,“过了年就十岁了!娘,我不小了!而且,现在爹不在,我就更加应该当大人照顾你跟弟弟!娘,为去上房真的不是去吵架,更不是要欺负她……爹不在……又是过中秋,爹若是知道她一个人过节一定会难过的……你不能去,那就我去!可是我……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忍不住了……娘……”抿了抿唇,“其实……其实一直以来,我不但生她的气,还……还怕她……回到京城之后,我不去上房……除了她不喜欢我们之外,就是因为我怕她……”
柳桥一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柳柳继续道,“娘,我……”话说不下去,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接了下去,“娘,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了……”
柳桥没想到这件事会给女儿造成这般大的影响,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可是,还是在女儿的心里埋下了怨恨,更让女儿生出了恐惧,本该是最亲的祖孙……她伸手将女儿拥入怀中,“柳柳,别怪你祖母,她所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不可理喻,甚至是魔怔了一般,你如果问为什么会这样,娘我无法给出你答案,只是,很多事情,尤其是亲人之间的矛盾,往往没有谁对谁错,站在娘这边,是她的错,可站在她那边,便是娘的错。”
“娘,我知道的!”柳柳抬着头看着母亲,认真点头。
柳桥自然不信女儿真的明白,“或许,从很多年前开始,恨已经成了你祖母生存的方式,她不是真的要恨谁,只是没了恨,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
“恩!”
“不许不懂装懂!”柳桥失笑,“你还小,不懂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若是你懂,娘才该担心!”
“可我想让爹娘都开心,也……也想让她好好的……娘,其实我也没有这般讨厌她的……小时候……小时候也挺喜欢她的……前几天,我翻出了小时候的那些衣裳……真的做的很好的……可当时她那般疼我,怎么说没就没了?娘现在都有了弟弟了,是不是只有等到弟弟真的出生了,她才可以不再这样?”
“娘也不知道。”柳桥道,“不过,娘相信终有一日会的!因为我们是家人,是最亲之人!便是她不会对娘好,也一定会对你跟你爹好的,因为你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血浓于水,这话不是假的。”
柳柳抱紧了娘亲的手臂,“娘,你也是我们的家人,最亲的人!”
柳桥笑着,没有说话,伸手将女儿抱入怀中,“好好地玩你的,大人的事情不许想这般多知道吗?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至少在爹回来之前,我要当大人!”
柳桥无奈,“好!小大人!”
这话一落,便又下人进来禀报,“启禀夫人,萧大人求见。”
柳柳一愣。
柳桥皱了眉,“不是说了不许这人进门的吗?”
“可是……可是萧大人说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夫人说,跟爷有关的。”
柳桥眉头皱的更紧。
柳柳神色也凝重起来,“娘,是不是爹出事了?”
“没事。”柳桥安抚着女儿,也安抚着自己,“你先待着,娘去看看。”
“我也去!”
“刚刚还说要听话了,这就忘了?”柳桥拉下了脸。
柳柳咬了咬牙,“那娘一定要小心!”
“这是我们家里,有什么危险?”柳桥失笑道,“好了,好好呆着,不许乱跑!”
柳柳咬着下唇点头。
……
自从秦钊一事之后,柳桥便没有再见过萧瑀,因为这两年除了进宫,她几乎没有怎么出门,进宫马车直接进入后宫,自然跟萧瑀碰不到,而他每一次来,都被挡在了外面,自然更是见不着。
虽然两年没见,但是如今的萧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柳桥还是可以想象的出来,大仇得报,得太子重用,仕途一片畅顺,自然是意气风发的。
只是真的见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
自然,或许不过是带了一个面具罢了。
只是直到如今,在她的面前,他还有必要这般吗?
“两年多了,你可还好?”萧瑀的目光自她入门之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那目光近乎贪婪,而声音虽然平稳,可却仍是听出了在压抑着什么。
柳桥面色淡淡,“不知萧大人口中所说事关本宫夫君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恨我?”萧瑀却问道。
柳桥碰的一声搁下了茶盏,“两年多没见,萧大人果然还是萧大人,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萧瑀自嘲一笑,“的确,的确是不择手段,只是,有时候便是不择手段也未必能够达到目的!”
“哦?”柳桥冷笑,“大仇得报,赶尽杀绝,又蒙你的新主子这般重用,前程似锦,还不满意?那不知道萧大人想要如何了才会心满意足?”
“你真的恨我。”萧瑀却笑了,却带着几缕悲凉,“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人记得我。”
柳桥没有回应他这话,直接起身离开。
“别恨我!”萧瑀起身,道,话却是与刚刚的相反。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清晰的愧疚,心,倏然一紧,“你又做了什么?!还是你知道了什么?”
“好好保重自己。”萧瑀却笑道,“女子在你这个年纪生产很容易出事,一定要小心。”
“是不是秦霄做了什么?!”柳桥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字地问道。
萧瑀仍是没有回答,“保重好……”
“我问你话!”柳桥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秦霄到底做了什么?!”
“我真的后悔了。”萧瑀却道,“阿桥,我真的后悔了!当初我该听你的话的,我真的该听你的话的!只是……现在什么都晚了,都晚了……”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极深的不舍与眷恋,随后便起步离开。
“萧瑀——”柳桥转过身喝道,正想抬脚去追,只是却被腹中的隐痛给止住了脚步。
“夫人!?”
……
柳桥没能拦住萧瑀问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相反因为动了胎气而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待胎相稳固了,想要再去找萧瑀,却得知他受了差事出京了。
也因为这般,柳桥的心更加的不安,写了家书派人快速送去给易之云,随后便是焦急的等待,好在,回信顺利回来了,信上一切平安。
而随后的日子,家书也是顺利回来,柳桥的心方才渐渐安了,而随着身子日渐加重,她也没有精力去怀疑什么。
最后一封家书,是告知御驾已经开始回京,论行程,估计可以赶回来过年。
而这段时间之中,京城风平浪静,也未见秦霄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柳桥的心方才彻底安了,进入十二月,京城再次银装素裹,这时候的柳桥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这般的天气,这般重的身子,柳桥一步也不该出门,可是却不得不出门,因为宫中传来消息,明睿太后病重。
可马车才到了宫门口,便被拦住了,而拦住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秦霄。
“太子殿下有事?”
秦霄面色悲痛,“姑姑,出事了!”
寒风灌入马车内,将炉火带来的暖意吹散,让她几乎遍体生寒,“母后的事情我听说了,太子殿下请让开,我要进宫!”
“姑姑,皇祖母忽然倒下是因为……因为听到了父皇的噩耗……”
“秦霄,让开!”柳桥忽然厉喝喝道,本能似的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秦霄却是扑通跪下,“姑姑,御驾在回程途中招到了北延国的偷袭,父皇跟易大人生死不明!”
“我让你让开——”柳桥却仍是厉喝道,“你给我让开!”
“姑姑……”
“让开——”柳桥继续喝道,“来人,进宫!马上进宫——”
“夫人?!”
“进宫——”
“夫人,血……”
柳桥木然地随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身下,垫在马上内的雪白毯子此刻正被一点一点地染红,红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