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事到现在两个多月,衙门并未找上他们,也便是说情况最差的不过是酒坊关门罢了,虽然这般会让他们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而萧瑀想要重振家业的心愿也破灭,可是至于影响到他这个地步吗?
别忘了这里是强权社会,如果不想酒坊关门,以如今他们的身份大可粉饰太平,他这般是做什么?!
不愿意以权压人,所以便自甘颓废?
他萧瑀什么时候变的这般的刚直不阿了?!
“萧瑀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来了。 ”萧瑀却是反应淡淡,满是胡渣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放下了酒坛,却并未起身,“不是让你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情之后……”
“我问你在做什么?!”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有着明显的怒色,“萧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说呢?”萧瑀却笑着反问。
柳桥气结,“你——”
“你能来,我很高兴。”萧瑀继续道,“真的,我很高兴,我没想到你会来。”
“萧瑀……”柳桥起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萧瑀,酒坊的这件事不足以让你成这幅样子,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你觉得呢?”萧瑀还是反问。
柳桥恼怒:“我在问你!?”
“易大哥同意你来吗?”萧瑀继续问,不过这次没等柳桥回答便笑道:“自然是同意的,若是不同意,你怎么可以来。”
“阿瑀!”柳桥忍着恼火,认真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笑了笑,抬手又灌了一坛酒,“嫂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酒坊的事情都已经耽搁了这般长时间了,不差这一晚。”
“你——”柳桥盯着他,心里更是笃定除了酒坊的事情,他还有其他事情,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能拿刀逼他,“好,我先去休息,不过阿瑀,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嫂子,那若是有事就该来找我帮忙,而不是在这里作践自己!”
萧瑀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被酒熏的有些发红的脸上泛着一抹不该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苍凉。
柳桥看了他会儿,也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去,自然,她也没有去休息,而是先见了酒坊的管事,她在京城接到的消息只是陆氏酒坊的酒喝死了人,可具体的情况,却仍是不清楚。
管事到了之后,便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两个月前,江城县的一户人家定了一批酒,用来取儿媳妇摆酒席用的,就在婚礼前的三日,陆氏酒坊将酒送去,可是第二天晚上,衙门便来人了,说那户人家的四个下人喝了酒坊送去的那批酒出事了,说酒坊的酒有问题。
这几个下人原本是看守仓库的,当天晚上宰了一条狗,便想用酒送狗肉,又舍不得自己去买,想着婚礼就到了,现在开偷一坛喝了主人估计也不会发现,可是没想到喝了之后便出问题了,主人知道之后便查这事,结果查到了他们是偷喝了那酒才出事。
而天还每亮,那几个下人便死的只剩下一个了,便是这个也是昏迷。
主人大惊,便让人去报官。
到了官府之后,铺子的掌柜自然不会承认这酒有问题,便是有也不过是被人下毒,可是经过衙门的仵作检验,这些人的症状不像是中了寻常毒药,至于究竟为何死,却说不出,而经过衙门的仵作以及大夫的检验也没能检验出那批酒有毒。
没检验出有毒,掌柜以为这件事跟陆氏酒坊的酒没关系,可是这时候那主家却不信,找来了温氏以及章家酒坊的两位老师傅检验那批酒,而结果是酒真的有问题!
之前仵作跟大夫没检查出有毒那是因为他们只是用银针,而酒的问题不是出在被下毒,而是酿制的过程出了问题,这样的酒喝下去轻则不适,重则中毒。
酒的酿制有问题,衙门当即查封了陆氏酒坊。
温家跟章家的人?
那主家找其他人来查验并不是没可能,可是速度这般快……还是两家的人……柳桥眯起了眼睛,不得不往阴谋处去想。
管事见了她的神色,也明白了几分,“大东家,小人起先也是怀疑这是温家跟章家搞的鬼,可之后小人求了县令大人,让我们酒坊的老师傅去查看一下,结果跟温家和章家所说的一样!另外,除了卖出去的这批酒有问题之外,同一批次出来的酒也都有问题,幸好这批次的酒只是卖出去了一批,其他的都在酒窖里封存。”顿了顿,又心有余悸地道:“这是若是那几个人没有偷喝,那剩下的酒也将会被送去铺子,到时候不是奴籍的下人而是普通百姓……”
后果不堪设想!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在这个年代,奴籍的人命不值钱,如今死的是奴籍的人,只要安抚住了主家,便是衙门也不会将那几条人命当回事。
管事看了看东家的脸色,斟酌会儿,方才继续:“酿酒过程出了问题,我们便没有理由阻止衙门查封酒坊跟铺子,小人当即派人去了京城,同时开始查这批次酒出问题的原因,随后发现酿制这批酒的兰师傅带着家眷失踪了……”
柳桥眯起了眼,“失踪了?”
“是。”管事神色凝重,“起先我们怀疑兰师傅只是担心受牵连,可是后来二东家来了之后彻查发现兰师傅在出事之前他的家眷便已经离开了,邻居们说是回娘家了,可是二东家去了兰师傅婆娘的老家却没找到人,娘家的人说他们没有回来过,后来二东家去了一趟衙门跟出事的主家,很快酒坊跟铺子就解封了,只是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前来退酒的更多,甚至好几家跟陆氏酒坊合作开的酒肆酒楼都说终止合作!”
“二东家如何处理?”柳桥问道。
管事的脸色有些怪异,“起先二东家也约见这些酒坊的东家,可是后来二东家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便整个人变了似的……起先很积极处理这些事情,回来之后便什么也不管,终日呆在酒窖里……小人一直等大东家赶来!”
“如今酒坊可要继续运作?”柳桥问道。
管事道:“订单退的太多,如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
“你吩咐下去,从明日开始酒坊继续正常运作。”柳桥正色道。
管事闻言,“大东家,如今彭州乃至附近几个州县都不收我们的酒,如果继续运作,若是卖不出去成本收不回来,会拖垮酒坊的!”
“如今最主要的是告诉所有人陆氏酒坊没问题!”柳桥正色道,“我们的酒的确出了问题,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们自己也都不知道,外人自然更是多半揣测,若是酒坊再停下来,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揣测是真的?!这般下去酒坊才会真正被拖垮!你要知道陆氏酒坊不仅仅是彭州这一家,就算彭州这边救不回来,我也得保住钦州那边的酒坊!”
管事神色一凝,“是小人愚钝了!”
“你不是愚钝,你只是对在江城的陆氏酒坊有归属感!”柳桥一字一字地指出他的问题,“陆展,我知道你是陆氏的人,心里一直记着当年的陆氏酒坊,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陆氏酒坊不是从前的陆氏酒坊!”
陆展垂头,“大东家教训的是。”
“将出事之后酒坊的记录以及账簿拿给我!”柳桥吩咐道。
陆展应下,一刻钟后,将柳桥所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明日将跟兰师傅一同酿制那批酒的师傅聚集起来。”柳桥吩咐道,“我要见见他们,另外,酒坊内的其他批次酒的可曾检验过?”
“都检验过了,除了兰师傅负责的这批,其他都没有问题。”
“他之前负责的呢?”柳桥继续问道。
陆展道:“库存的都检查过,没问题,其他卖出去的也都没有传来坏消息。”
“恩。”柳桥沉吟会儿,“当日那温家跟章家的老师傅怎么都在江城?”
“温家的那位老师傅跟那出事主家是远房亲戚,特意赶来参加婚礼的,章家的老师傅是来访友。”陆展回道,“之前二东家也查过,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特意赶来的。”
柳桥垂眸沉思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
待陆展离去之后,柳桥唤来了白禾,“给我泡一壶浓茶来。”
“夫人要熬夜看这些?”白禾睁大了眼睛问道,“可是夫人,你赶了这般长的路,不过休息……”
“不用了。”柳桥摇头,“便是休息也休息不好,去吧。”
白禾见状,只好听令。
罗妈妈却是不一样,“小禾姑娘,夫人这般辛苦万一伤了身子……”
“我也担心。”白禾忧心道,“可是罗妈妈你不知道夫人的性子,生意上的事情只要她决定了谁的话都不听的。”
“可是……”
“罗妈妈,你去给夫人准备一些宵夜,我在这里守着!”白禾打断了她的话,“夫人的性子有时候很倔,便是爷在这里也未必说得通。”
罗妈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头,这夫人怎么有福不好好享,非得折腾自己?
……
柳河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柳桥当天晚上便着手处理这件事了,在知道了她一夜未睡之后,当即赶了过去。
“爹?”柳桥才去梳洗过,正打算用早饭,“怎么这般早过来?”
柳河见她的脸色尚可,松了口气,随后便又皱眉问道:“你昨晚上连夜处理事情?”
“恩。”柳桥点头。
柳河皱着眉头:“不是说休息一晚上再处理吗?事情再紧急也不能这般不爱惜身子。”
“没事的爹。”柳桥微笑,“这一路上我不是吃便是睡的,早便休息够了。”
“你啊。”柳河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以后再这般不爱惜自己,我会去就告诉易之云那小子!出发之前他可是千叮万嘱让我看紧你的!”
柳桥笑了笑,“他一向不讨爹喜欢,爹别管他!”
“可也就他治的了你!”柳河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柳桥笑道:“如果这话被他听到的话,指不定会怎么得意了!”
这时,白禾跟罗妈妈送早膳过来。
“爹陪我一起用吧。”
柳河没反对。
用完了早膳,方才说起了正事,“阿桥,昨晚上我也找了酒坊的一些事情谈过了,这事怕不是出事故这般简单!”
“恩。”柳桥点头,“兰师傅是关键的人物,只是目前下落不明。”
“会不会是温家跟章家两家做的?”柳河道,这般生意上的下绊子也不是没有的。
柳桥沉思会儿,“我不敢说跟他们没有关系,只是陆氏酒坊虽然崛起的很迅速,也都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威胁,但是这般的下作狠毒的手法……如果他们要用地话,当初陆氏酒坊崛起的时候便要下手了,没道理到现在才动手。”
柳河皱眉。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如今陆氏酒坊两位东家的身份,但是温家跟章家的掌权的不可能不知道。”柳桥继续道,“冒着这般大的危险对付我们,代价太大了。”
便是成功,以他们如今的权势要压下来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失败了,乃至败露了,那他们便可能大祸临头!
民不与官斗,商人更不会!
若真的是他们做的,她更担心的是他们幕后还有人!
“那阿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柳河问道。
柳桥垂了垂眼帘,“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挽回陆氏酒坊的信誉!”
“爹可以帮你什么?”柳河问道。
柳桥看着他,“如果爹愿意,便跟陆展一同去拜会一向跟我们合作的那些酒肆跟酒楼,只是这事可能会很不讨好……”
“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柳河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当然是让我去了,你现在不方便抛头露面!”说完,想起了萧瑀,“对了,阿瑀呢?”
柳桥神色微微一凝,“爹,他有其他的事情。”
“恩。”柳河没有多想,“那好,我现在就去跟老展商量商量这事!”
柳桥点头,“让白义陪着你去。”
柳河没反对。
半个时辰之后,之前跟着兰师傅的师傅便聚集在了议事厅。
“今日将你们请来的用意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柳桥入座之后没有浪费口舌,“现在谁能告诉我到底酿制的过程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每批酒出来之后酿酒的师傅都会先品尝过,确定质量没问题方才进入销售,当时你们便没有人发现问题?你们在座的酿酒的经验也都不少于十年,怎么出了这般大的问题都看不出来?!”
“大东家!”坐在上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起身,“这事也怪不得我们啊!出问题的环节都是由大师傅负责的,之后检验质量,我们也的确都品尝过,可是当时并没有问题!”
“可整个批次的酒都出了问题!”柳桥看着他,“即便小量的酒不会造成性命之忧,但是你们是酿酒师傅,便没有发觉不适,可酒到底有没有问题你们品尝不出来吗?”
“大东家,老郭说的是真的!”另外一个中年大汉也起身道,“当时我们品尝的那酒的确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别说会喝死人了,就算发酵出了一点差错我们也都能够品尝出来,可是当时真的没有问题!之后我们检查那酒的时候也都被吓了一跳!”
“是啊大东家!”
“是啊!”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柳桥看了一眼众人,“那如果你们品的那酒不是那批次的,你们可以品出来吗?”
“这……”老郭师傅想了半晌,“如果酿制的时间相差不远的话,是品不出来的。”
“如何才算是相差不远?”
“同年的酒。”老郭师傅回道,“不过若是出自不同的大师傅,品酒功夫高深的也能够品出来。”
“那你们呢?”
众人沉默。
老郭师傅摇头,“如果是兰师傅,或许可以。”
“这批酒之前可曾出过一样的酒?”柳桥继续问道。
方才开口的大汉回道:“半个月前出了一批,也是兰师傅负责的!”
“如此,你们可想到了什么?”柳桥看向众人。
众人的面色慢慢地转变。
老郭师傅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大东家,你是说……是说兰师傅……是故意的?!是他换了新出的品酒?对了!当时是他将酒拿来给我们……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害死人不说,连他一辈子的声誉都会毁了的!”
“大东家,二东家找过兰师傅,可是却找不到……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是啊大东家,如果找不到兰师傅,我们是不是便一辈子洗不清这个污名?!”
“那我们酿的酒哪里有人敢喝?”
“大东家,你一定要找到兰师傅还我们清白!”
“大东家,我们就只会酿酒,不酿酒我们的妻儿都要饿死的!”
柳桥扬手打断了他们,“你们先冷静点!这件事关系到酒坊的存亡,就算不为你们,我也会将人找出来弄清楚这件事,你们暂且先回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东家还让我们继续酿酒?”老郭师傅激动道。
柳桥笑了笑,“自然,酒坊的师傅本就固定的,要维持酒坊运作,你们自然一个也不能缺,不过我希望往后你们都能够更加仔细留意住整个过程,每批酒都是酿酒师傅的孩儿,只有注入更多得心血,孩儿才能够更好!”
“多谢东家!”老郭师傅扑通跪下,落了老泪,酿酒酿了一辈子到了现在才出问题,他的心比谁都难受。
柳桥赶紧扶起了他,好生安抚了一番,这才将人安抚住。
其余的师傅也都纷纷表示会更加认真仔细,随后便精神气十足去回去干活了。
待众人退下了,一旁的白禾问道:“东家,真的让他们继续干活?虽然说跟他们没关系,可是如果他们仔细一些的话,怎么会这般多人都没发现那个兰师傅有问题?”
柳桥揉了揉额头,“我知道,只是现在责怪他们非但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反而会动摇军心,如今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酒坊内部绝对不能乱!再者,他们不是不够仔细,只是太过信任罢了,我若是因此而罚了他们,便是他们领罚,那将来也不会信任自己的伙伴,你猜忌我,我防着你,这活还怎么干下去?”
白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见主子脸上爬起了倦色,“夫人,不如回去休息一下?”
柳桥摇头,“你请夏深来一趟。”
“是。”白禾只好道。
一刻多钟后,夏深来了。
柳桥将兰师傅的情况说了一遍,“你想办法查查他的底细,此外,看看能不能将人找到!”
“是。”
“需要人手的话跟我爹说,如果酒坊的人不好用,便用府里的人。”柳桥道,“有皇上赐的四名侍卫在,我的安全没问题!”
夏深犹豫了一下,“小人听夫人的。”
柳桥随后去了衙门,见了县令杨大人,有了如今的身份护身,杨县令对她很是恭敬,从杨县令这边她得知出事的那主家已经跟萧瑀达成了协议,不再追究,另外因为陆氏酒坊已经销毁了所有的有问题的酒,并且其他的酒也没有问题,衙门方才解封了酒坊。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陆氏酒坊后台够硬。
对方给面子,即便这让她心里不舒服,可还是接受了,并没有揭穿这个,而她来找杨县令的目的除了了解情况,便是处理兰师傅一事。
从衙门回来之后,柳桥亲笔给彭州各大酿酒坊写了一封信,言及陆氏酒坊之前毒酒一事与酒坊一位师傅有关系,如今这位师傅失踪,告诫所有酒坊千万不要录用此人,另外附上兰师傅的一切信息。
而两天之后,江城县衙门发出通缉令通缉兰师傅。
通缉令上清楚地写明白了缘由。
陆氏酒坊之前的毒酒事件真相是这位酿酒师傅跟东家不合陷害酒坊,所幸及时被发现,如今这位师傅所酿制的酒都被销毁了,衙门以杀人罪通缉其归案!
通缉令发出之后,柳河跟陆展去拜会客户的时候待遇好了一些,但是却仍是没能挽回订单,沉寂两日之后,柳桥打算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可计划还没有开始,章家便来了帖子,章家酒坊的东家邀请柳桥见面,柳桥看着帖子,挑了挑眉,这算不算是想什么什么便送上门来?
“阿桥,你要去吗?”帖子自然不是首先送到柳桥手上的,而是先到了柳河手里,原本他以为章家是邀请他的,毕竟这几日都是他在外面活动,可没想到章家竟然邀请阿桥,这便是要请酒坊的东家也该请阿瑀的,怎么会请阿桥一个女子?
柳桥笑道:“自然是要去,下一步计划没了他们帮忙还真的不成。”原本打算威逼利诱的,可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她自然不能放过。
“好端端的章家请你做什么?”柳河不解,“还有,就算要见酒坊的负责的人,那也该请阿瑀!”
柳桥想了会儿,“等见了人自然便知道了。”
“爹陪你去!”柳河道。
柳桥笑道:“爹自然要陪我去了,若是我一个人去见别的男人,京城那人知道了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来了。”
柳河一愣,随后失笑,“爹去安排一下。”
“恩。”柳桥点头,待他走了之后,便敛去了笑容,起步往酒窖走去,而这几日,萧瑀便一直呆在酒窖中。
进了酒窖,便见了他坐在地上靠着墙。
没有再喝酒,可是却是糟糕的厉害。
柳桥顿了一下脚步,方才起步往前,这几日她也打听过他的事情,可就跟之前陆展所说的,开始的时候他很积极处理这件事,可是自从去见了什么人之后便变了一个人,究竟是去见了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般?
她走到了他的跟前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萧瑀抬起头,“来了。”
“当日在钦州,你放纵自己是因为你的身世。”柳桥缓缓道,“那如今自甘颓废,还是因为什么?”
萧瑀没有回答。
“萧瑀,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便是发生再大地事情也有能力解决,便是解决不了,也不敢这样!”柳桥继续道,“人长大了便没有任性的权力!”
“权力?”萧瑀笑了笑,“权力……”
柳桥蹲下了身子,轻声问道:“阿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解决不了,我可以帮忙,只要我可以帮的,我一定会……”
“你可以离开易大哥吗?”萧瑀打断了她的话,“离开易大哥,嫁给我。”
柳桥皱眉,“阿瑀!”
“不可以是吧。”萧瑀笑着继续,“所以,你帮不了我。”
“你是在告诉我因为我不喜欢你不能离开易之云嫁给你,所以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柳桥声音急了起来。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这个也可以。”萧瑀回道。
“萧瑀!”柳桥站起身来,怒火升起,“我们相依为命十年,你连一句真话也不能跟我说?!什么这个也可以?萧瑀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抬头看着她,静静地看着,许久之后方才开口:“我很高兴我能够跟你相依为命十年,遇见你,跟你和易大哥在钦州相遇……跟你相依为命十年……这是自从我母亲去世之后我最快乐的日子。”
“阿瑀——”柳桥心里涌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你到底……”
“你不必烦心了。”萧瑀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微笑道:“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也不会给你跟易大哥造成困扰,回去之后帮我跟易大哥说声对不起,当年他信任我将你交给我照顾,我却觊觎他的妻子。”
“阿瑀……”
“其实你说的没错。”萧瑀继续道,“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我不过是寂寞,不过是想留住这十年相依为命的快乐,不过是害怕失去唯一的家人。”
“阿瑀,你到底……”
“我没有易大哥的福气能够遇上一个愿意陪伴我成长的女子。”萧瑀还是打断了她的话,“不过遇上你,我真的很高兴。”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
“嫂子。”萧瑀继续道,“回京之后我就要成亲了。”
柳桥一愣。
“到时候请你去喝喜酒。”萧瑀笑着道,随后又道:“对不起,酒坊的事情我没有心力管了,往后若是嫂子愿意,往后陆氏酒坊便是嫂子一个人的了,就当我送给嫂子跟易大哥团聚的贺礼,如果嫂子嫌麻烦或者不想太累的话,那是结束了他还是送人,嫂子自己决定便可。”
“阿瑀……”
“明日我就会回京。”萧瑀继续道,“这次让嫂子跑这般一趟,实在对不起,嫂子也不必太费心了,嫂子还有美食坊,没了酒坊也关系不大,再说了,易大哥对嫂子那般的好,嫂子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同样可以衣食无忧。”
柳桥看着他,吸了口气,“就真的不想告诉我?阿瑀,我不是想窥探你心里的秘密,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萧瑀笑了,笑容如同当年钦州重遇之时一般无二,“但是嫂子真的不用担心,你说的对,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了,我知道如何解决,知道如何处理。”
柳桥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我先回去了。”萧瑀继续道,“明日我便会回京,嫂子珍重。”说着,脚步踉跄地离开。
柳桥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沉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娶亲的事?
怎么可能?!
萧瑀,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桥真的很想很想知道,可是萧瑀毕竟不是易之云,若是易之云,她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挖出秘密来的,可是萧瑀不行。
她没有这个权利,也无法承担这般做的后果。
……
萧瑀果真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没有跟柳桥打招呼便走了,同时给柳桥留下了一份干股转让书,从今往后,陆氏酒坊便是柳桥一个人的了。
看着手中的转让书,柳桥沉默。
“阿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柳河心有些惊,“阿瑀好端端的怎么走了?还留下了这份……”干股转让书?这到底做什么?担心酒坊的事情连累到他,急于撇清干系?可阿瑀是这样的人吗?
柳桥笑了笑,“爹你别多想,阿瑀赶着回京是因为要成亲。”
柳河一怔。
“至于这干股……”柳桥笑着继续,“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经商,所以才写了这份转让书,跟这件事没关系。”
“真的?”柳河问道,这理由说的通,可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桥将转让书收了起来,“自然是了,阿瑀跟我们相处这般多年,他是什么人爹你还不知道吗?”
柳河想了想,“也是。”
柳桥没有继续,萧瑀是什么样的人,便是相依为命十年,她还是不敢说她十分了解,但是她真的希望他不会出事!
如今唯一能够做的恐怕便是写信给易之云让他多注意一下了!
当天下下午,柳桥便给易之云去了信。
而便在信送出去之后三日,夏深来求见,“夫人,人找到了。”
“真的?!”柳桥正打算去赴章家之约,“人在哪里?”
“死了。”夏深回道。
“死了?”柳桥蹙眉,“怎么死的?”
夏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禾。
柳桥心微微一沉,“小禾,你去通知我爹让他稍等片刻,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白禾看了看夏深,“好。”
待白禾退了出去之后,柳桥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找到了那兰师傅的家人。”夏深回道,没有详细讲述如何寻找,但是必定不容易,“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兰师傅已经死了,是被人杀了的,而凶手是……萧瑀萧大人。”
柳桥面色一变,“什么?!”
“是萧瑀萧大人。”夏深重复道。
柳桥握紧了拳头,“你确定?”
“确定。”夏深回道,“起先对方是不肯说的,小人用了些手段才逼问出来,的确是萧瑀萧大人无疑。”
柳桥吸了一口气,“除了这一点,他们还说了什么?”
“没有。”
“兰师傅为何害酒坊也没说?”
“没有。”夏深回道,“小人逼问过了,他们的确不知道,只是供出了兰师傅给了他们一笔颇为丰厚的银子,至于兰师傅做了什么,谁让他做的,他们一概不知。”
“人现在在哪里?”柳桥问道。
夏深道:“当时他们正打算离开彭州,现在估计已经离开了。”
“你放他们……”
“夫人。”夏深打断了柳桥的话,“他们走了,对萧大人最有利,当然还有更好地办法,只是夫人定然不希望小人这般做。”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握着椅子的扶手,低头道:“阿瑀怎么会……”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那个样子?是因为失手杀了人,才会那样?兰师傅虽然做了恶事,但是也毕竟是良民,若是这件事传开了,他就算是不需要以命偿命,恐怕也会一无所有。
是因为这样吗萧瑀?
可是,她认识的萧瑀会这般脆弱吗?
“那些人为何不报官?”
夏深道:“他们惧怕萧大人。”
柳桥看着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久,方才开口:“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是。”夏深回道,“爷那边……”
“我会亲自跟他说。”柳桥起身道,“我会亲自跟他说。”
“是。”
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要出去一趟,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夫人要外出?”夏深问道。
柳桥点头,“皇上赐的侍卫随行,你不用担心。”
“小人一同前去!”夏深道。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反对。
……
章家东家约见的地方是江城县最好的酒楼,定下了最好的厢房。
柳桥到了之后见到的除了章家的东家章鸿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看那样子怕是只有十七八岁,却是冷着一张脸,“章东家。”
章鸿今年五十出头,是章家这一代的当家,脸圆,身子圆,肚子更圆,看上去像是一尊笑面佛,“易夫人。”伸手,“请坐。”
柳桥眉梢微挑,看向柳河,“这是家父。”
“柳当家。”章鸿看向柳河笑道:“请坐。”
柳河点头,“章东家也坐。”
“易夫人请。”章鸿笑道。
柳桥入座。
章鸿也坐下,身旁坐着那少年,“久闻易夫人之名,如今终于得见了。”
“章东家过奖了。”柳桥笑道,看向旁边那冷面少年,“不知道这位是?”
“这是在下的外甥。”章鸿笑道,随后对那少年道,“承樽,还不见过易夫人?”
少年起身,拱手:“见过易夫人。”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笑,眼前这少年让她想起了当日穿来的时候的易之云,“公子不必多礼。”
少年也真的没多礼,坐下了。
“不知章东家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柳桥直入正题。
章鸿笑道:“易夫人爽快,既然如此,在下也不绕弯子了,想必如今易夫人正为酒坊的事情而头疼。”
“的确。”柳桥笑道。
章鸿继续道:“不知在下能否帮上一些忙?”
“若是章东家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柳桥笑道,“不过我很好奇章东家为何主动说帮忙?”
“易夫人果真通透。”章鸿笑道,“想必易夫人怀疑这次的事情跟我章家有关系,甚至怀疑是我章家陷害的,至少怀疑章家牵连其中。”
柳桥笑了笑,“章东家如此坦白,我也不好说漂亮话,没错,我的确怀疑过,毕竟当日章家的老师傅出现的太过于巧合。”
“易夫人可还怀疑我章家跟温家勾结?”章鸿继续道。
柳桥但笑不语。
“易夫人果真如此认为。”章鸿叹了口气,“只是我可以保证,这次的事情跟章家并没有关系,至于跟温家有没有,那我便不知道了。”
柳桥仍是但笑不语。
“易夫人或许不信。”章鸿继续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主动提出帮忙。”
“章东家。”柳桥开了口,微笑道:“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便将话说的明白些吧,为了消除我的怀疑,便主动说帮忙,章东家觉得我会信吗?”
“不信便不信!”身边那少年忽然插话,语气不善。
“承樽!”章鸿喝止了他,“不得对易夫人无礼!”
“姨父!”少年不满。
章鸿沉了脸。
少年方才作罢,不过脸色更加的冷。
柳桥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章东家,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既然是各有多图,便摊开来说吧。”
“易夫人。”章鸿收了笑容,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此次的事情与章家的确没有关系,当然,我主动提出帮忙也的确有所图,但是这个交易易夫人也绝对不会吃亏。”
“说说看。”柳桥挑眉。
章鸿道:“我知道陆氏酒坊这些日子一事试图挽回客源,只是成效不大,便是连一直以来合作开的熟客也都不愿意继续合作,而原因归根到底便是无法再信心陆氏酒坊。”
“的确。”柳桥点头。
章鸿继续道:“那如果章家酒坊可以为陆氏酒坊做担保,便是不能挽回全部客源,但是至少可以扭转如今陆氏酒坊的信誉,最重要的是,不会波及到了钦州的陆氏酒坊。”
柳桥微笑,没有开口。
“我们可以合作办一个品酒会!”那少年也开口,“除了证明给大家看陆氏酒坊的酒没问题,也可以告诉大家,章家相信陆氏酒坊!”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柳桥淡笑没变,“那么条件呢?”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夺回凌家!”少年继续开口。
柳桥看向他,“凌家?”不会是那个凌家吧?
“易夫人。”章鸿继续道,“承樽姓凌,那京城商贾大户凌家的嫡子,十年前承樽年幼,凌老爷去世之后,庶出长子凌承筠狼子野心,霸占了凌家家业,将承樽母子赶出了家门!”
柳桥心情有些复杂,果真是这个凌家,“你让我帮你夺回家业?”
“是!”凌承樽应道。
柳桥嗤笑,“你凭什么?”
“你——”凌承樽被她这般态度气到了,倏然站起身。
柳桥目光锐利,“你可知道你拿庶出的兄长靠得是谁?”
“知道!”凌承樽咬着牙,“安乐伯府!”
“安乐伯府背后是永寿公主,想必你也不会不知道。”柳桥继续道。
凌承樽沉默,不过从神色中却还是可以看出来答案,他知道。
柳桥继续道:“就凭你们如今这所谓的帮忙便让我去对上永寿公主,当今皇上的妹妹?我是该高兴如此瞧得起我还是该耻笑你们太将自己当回事?”
“你不是跟太后长的一模一样,太后对你……”
“一模一样我也只是易夫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微冷,“凌公子,你要夺回家业的决心我能够理解,但是你觉得我会傻到为了你们还有我这张脸去跟一个真正的公主对上?我有这么蠢吗?”
“你——”
“易夫人。”章鸿摁住了凌承樽,“我们知道……”
“你既然叫我易夫人,便该知道陆氏酒坊便是没了对我来说也影响不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觉得我会为了这没了也没关系的东西而去做会让我一无所有乃至丢了性命的事情?!之前我的确相信章东家所说这次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的话,不过现在我倒是怀疑你们是不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整死我一家不可!”
“易夫人是不同意了?”章鸿看着她道。
柳河忍不住开口了,“当然不同意!”
柳桥示意柳河稍安勿躁,“那是否我不同意,你们章家便不会帮忙?”
“自然不是。”章鸿答道。
柳河一怔,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柳桥却不怎么意外,这交易根本不对等,他们说出来便遇到了她会拒绝,“哦?那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凌家的事情我们知道是为难易夫人了。”章鸿笑了起来,“我们也只是想多一个希望罢了,也希望易夫人能力所及的地方能够帮帮承樽,至于担保一事,便是易夫人不同意帮承樽,我也一样会帮忙,陆氏酒坊一出事,市场空出来的份额章家吃不完,而且最近章家也出了一些问题,若是陆氏酒坊倒了,那最终得益的便是温氏酒坊,这般多年来,章家跟温家一直都维持着平衡之势,便是当日陆氏酒坊崛起也并未打破,如今却不同,一旦温氏酒坊蚕食了陆氏酒坊的原本的市场,便能超越章家,到时候下一个倒下的便是章家!陆氏酒坊存活对章家来说威胁不大,却能够制衡住温家,章家自然不能看着陆氏酒坊倒下!”
“章东家希望联合陆氏酒坊对付温氏酒坊?”柳桥问道。
章鸿道:“在下听闻易夫人行事一向不爱与人争斗,自然不会勉强易夫人,在下只是希望陆氏酒坊存在,不希望温氏酒坊坐大,此外,也希望卖易夫人一个人情。”
“果真是金钱有价人情无价。”柳桥笑道。
章鸿也笑道:“那易夫人意下如何?”
“章东家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不好再拒绝。”柳桥笑道,端起了茶杯,“这便以茶代酒谢过章东家了。”
章鸿端起茶杯,“易夫人言重。”
这趟出来出乎意料,却也得到了想要的,从酒楼出来之后,柳桥便对夏深道:“查查这章家跟凌家的关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