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谢慎行出入宫禁频繁,还能次次和自己偶遇。

回回逮着的都是自己一个人落单的珍惜情况,皇后要再不怀疑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那就是傻了。

东厂清理凤仪宫都清了两回,但还能给谢慎行抓住空子,那就必须得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出了问题了。

只有日日跟在自己身边有头有脸的大宫女,东厂才会投鼠忌器,不敢挑明,也不敢妄动。

毕竟不是日日在身边伺候,谁知道最后会是谁给谁下话?

青萝管的是书房里的那摊子事,皇后最先怀疑的是她,毕竟若是单论内外而言,她更容易接触到谢慎行。

但若仔细想想,青扇也不是没可能。

谢慎行在内宫中下了血本,连朱氏都能联络,何况一个青扇?

“你从小便跟在本宫身边伺候,本宫待你与青萝从来不同他人,涂府亦待你们不薄,从未当你们是奴婢看待,即算是跟了本宫进宫,你们依旧是本宫身边最亲近之人。”

这些年青扇替她打理后宫,虽有朱氏把持,但各宫中主要的消息,凡是皇后想起来问的,就没有青扇不知道的。

正宫娘娘身边的红人,多得是小宫女小太监上赶着巴结。

只怕就连东厂的耳目,都没青扇那些从犄角旮旯里搜罗出来的小道消息来得全。

皇后也从未管过青扇这些联络的小动作。

谢慎行若有心把手伸进后宫,青扇的确是一块绝佳的跳板。

只不过皇后向来秉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不是近来谢慎行举动实在是异常得太过,她实是不愿意怀疑青扇。

“他到底许了你多大的好处,才让你替他卖命?”

虽然不是家生的奴才,但青扇和青萝都是从小就在涂府中伺候,一进府没几个月就被涂家大小姐一眼相中,改了名拨进内苑伺候。

青萝家中还有个老父亲,皇后宁愿相信是青萝被谢慎行拿住了父亲这个把柄要挟,不得不为之。

但青扇自从十年前母亲病重去后,便再无亲人,家身清白得不能更清白。

也正因为如此,涂相才放心把这两只陪嫁入宫中。

青扇噗通就给跪了下来,死咬嘴唇,很快就是一副泪眼汪汪的目光看着皇后。

“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娘娘为何如此说奴婢?”

皇后居高临下看着青扇,笼着袖子坐得笔直。

白行远大概是还没查出切实的证据,她虽然说的肯定,但到底也不知道青扇到底和谢慎行交了多少的底。

毕竟是能随意出入书房的大宫女,偶然看的一星半点去,又或者是随随便便伺候时听上一耳朵,出去就有的说的。

青扇若咬死不认自己传递消息,皇后是能把人发放出去查。

但这一查,便又是满皇宫议论的把柄。

连带着还会惊动谢慎行,消息没查到什么,线又得断了。

何况从小伺候的情分摆在这儿,皇后也不想真的就走到这一步。

“他许你什么?金银珠宝,你从小就在涂府,什么好的没见过,眼界不当这么浅。”皇后没和青扇去辩忠不忠的问题,这就是个死结,你说自己忠心耿耿我说你包藏祸心,说来说去一整天都说

不完,车轱辘的话倒来倒去的也没意思。

“你家中只有母亲一人,早已病重去世,除此之外再无亲人,纵使有,也没这个亲戚情分在,他

拿不住你这个把柄。”

皇后声音不大,也没让青扇起来分辩的意思,就那么让她跪着。

“你在宫中行事,天大的错,有本宫替你担着,他能抓到你什么把柄,让你不得不听命于他?”

皇后难得罚青扇,唯一的一次也只有上次罚她去跪了三个时辰,扣了她半年的月俸。

最后到底也只给她意思意思停了两个月,时辰虽是跪足了,但那时候都已经快半夜了,也没几个人瞧见。

“本宫看你也渐渐大了,平时思虑着,也要给你和青萝找个好人家,总不能日日跟在本宫身边,

过了好年纪,还是说王爷连这个也替你备上了?”

皇后话才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若说谢慎行许了青扇什么男婚女嫁,平日里也总得露出个行迹,青扇日日跟在自己身边,要真有个错处,早得被人拿住了。

青扇直直跪在皇后身前,脸色惨白,依然还是不开口。

“本宫顾念情分,先来问你,东厂的手段,你不至于再让我和你说上一次。”皇后说了半天,只觉得越发烦闷,干脆懒得再猜来猜去的绕圈子。

“今日青萝不在凤仪宫中伺候,你便这般殷勤把本宫行踪告诉王爷么?”

白行远不说,并不代表东厂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总念着从前情分,不愿先与白行远开这个口。

青扇利索的把脑袋磕去了地上。

“青萝虽不在凤仪宫,但她未必就不能传消息,奴婢替娘娘守着后宫,实在不知消息如何走漏,今日王爷入宫是皇上一时兴起召来的,奴婢又如何未卜先知,能提前知会王爷娘娘会去御花园?奴婢失察是奴婢过失,但若说奴婢对娘娘不忠,奴婢万万不敢认罪。”

皇后盯着青扇,一时只觉得有些失神。

“奴婢日日只在凤仪宫,便是书房也极少踏足,如何能与王爷传递消息,倒是青萝,平日出入凤仪宫中,又能出入书房,若是趁机与王爷传些什么,总比奴婢容易,娘娘为何只疑奴婢,不疑青萝?”

皇后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虚托一把青扇,示意她起身。

“你疑心青萝?”

青扇斩钉截铁的跪在地上,用力点了点头。

“既然娘娘问了,奴婢也不敢不回,实在青萝最近可疑,近日连凤仪宫都不常待,总在书房伺候,奴婢总觉得不对,便曾偷偷派小宫女跟着,哪知道那小宫女竟然听到青萝半夜与侍卫私下见面,可他们具体谈了些甚么,小宫女怕被发现,没敢挨近,也便没有听到,奴婢想着与青萝素日姐妹情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总归没有实据,便没与娘娘回。”

皇后皱起眉头,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那个小宫女呢?”

青扇几乎是立刻接了下去。

“此刻便在偏殿伺候,娘娘若要传召,奴婢这便替娘娘召她来。”

皇后微微颔首,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妥,若照你所说,那小宫女也不过是撞见了青萝与侍卫私会,虽说于宫规不合,但到底也没到私传消息的大逆之罪,本宫现在问了,不过打草惊蛇。”

于是青扇神色愈发担忧,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颇觉关怀的看着皇后。

“那娘娘打算……”

皇后一手撑着额头,又摆了摆手。

“本宫最初只是疑心身边人有问题,你和青萝都是跟着本宫最久的,一时问得有些急了,你既然已经怀疑,那边让那位小宫女继续跟着青萝,记住一条,本宫一定要看到人赃并获。”

青扇麻溜的点头应是,本还想说上一大篇表忠心的话,又看着皇后脸色着实不佳,便精乖的告退了。

“本宫知道你在,出来吧。”

皇后一直等着青扇屏退所有宫人,自己又亲自掩上门撤了,才轻轻叹了口气,连房梁都懒得看了。

不是施尉就是宋桥,这么些天日日都在后宫里晃悠,又能直接进寝宫回话的,便只有这两只了。

于是终于换了黑袍的宋大人,便飘飘然从房梁上蹦了下来,跪去了皇后身前。

皇后兴致缺缺的抬眼瞥了一眼穿着新官袍的宋桥。

“听见了?”

宋桥低声应了个是。

“依你说,几天之后本宫会收到青萝私传消息的铁证?”

皇后连额头都不想揉了,就那么拿手撑着下巴,整个人歪在椅子里。

宋桥颇觉为难的想了想,沉吟半刻,终于勉强在心里估了个日子。

“十天。”

顿了顿,到底觉得不妥,便又添了两个字。

“左右。”

皇后便又是一声长叹。

“什么时候发现的端倪。”

从前有章炎做掩护,东厂发现不了实属正常。

后来白行远忙着和宋桥掐章炎,青扇又是一贯替皇后在后宫行走,便也隐蔽。

这会儿宋桥为了找出潜伏在凤仪宫里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刺客,天天蹲点。

闹刺客这种事情皇后瞒得一丝不透,东厂出的又尽是些精锐暗卫,口风一个赛一个的严,青扇自然不能知道。

这种时候若是要和谢慎行传消息,东厂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大人怀疑过,微臣今日亲见,青扇。”

宋桥话音刚落,皇后便跟着一声冷笑。

果然是跟在自己身边久了的,还知道事先捏造点证据来嫁祸江东。

只可惜,功夫还是下少了。

“断了她和王爷的联系,本宫倒要看看,她是怎么个姐妹情深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