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和周之川坐在潮湿的河畔,两人无聊的将石子儿扔在结了冰的小溪上。
“这姑娘好悲催,我还从没听说飞行训练出过这么严重的事故。”路易斯投球一样的抛着石头块。扑通一声石头在冰面上砸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周之川正望着河对岸的白森沉默不语,忽然说道:“那女孩是个暗精灵。”
“你是想说跟黑手指有关么,不可能。”路易斯一口否定。“他们顶多也就恐吓恐吓,装装样子而已,这种事情他们是没胆子做的。”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周之川沉吟一句。
这句诗词路易斯还能猜出是什么意思,他一直都觉得跟周之川对话很艰难,没有像跟苏翰那般清爽直白,脑子都不用转一下只张嘴就行。
路易斯说:“我个人更偏向于飞行意外,可能是她的飞行衣哪里有细微破损没有检查出来,或者是她昨天晚上嗑了药,劲儿还没缓过来。”
“精灵们不吸烟不嗑药,我认识的暗精灵就是一群虔诚的清教徒。”周之川歪着头又点上了一支香烟,他总是烟不离手。
路易斯神神秘秘地从内测口袋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烟盒,说:“试试看,劲道十足呦。”
周之川拿过来看了一眼,烟盒上面画着一只恶魔正和女人缠绵交配,这玩意儿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东西。
“不是毒品,是从冥府带过来的,那些恶魔都吸这种牌子的香烟。”路易斯抽出一根烟怂恿道。
“还是算了,人类吸一口我觉得就能当场毙命。”周之川知道他是闹着玩儿的。在另一边摆弄手机的娅尔薇特来了兴趣,她像是看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蹦一跳的靠了过来。她最喜欢这种既危险又刺激的东西了。
“给我一根儿,我想试试。”她一脸兴奋的对路易斯说,即使她从不吸烟。
路易斯赶紧把烟藏进了怀中,呵呵笑道:“闹着玩的啦,就是商家的噱头,普通香烟而已。”
他的谎言娅尔薇特一秒看穿,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巨人天生的力量是所有种族中最大的,就算像娅尔薇特这样纤瘦的巨人王族女孩,制住一个血裔就像老虎制住猎豹一样。
路易斯只撑了几秒钟便挥起了小白旗,乖乖的将烟拿给了娅尔薇特。周之川识相的递过了打火机。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冥府香烟啊,我从冻石镇酒馆一只恶魔手里买到的,抽了真会死啊!”路易斯义正言辞的警告道,他买来只是为了装B用,自己完全不敢尝试。因为众所周知,恶魔专用的东西例如香烟酒类都是出了名的烈,除了恶魔能享用外对其他族类来说就是毒药。
娅尔薇特点着打火机,用烧柴火的方式点了一会,困惑道:“烟怎么点不着呢?”
周之川跟路易斯一脸黑线。“你要放进嘴里吸一口嘛。”
娅尔薇特照做。路易斯抱头大声喊道:“毒害王女的事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娅尔薇特夹着香烟吸了两口,喷出的烟气化为一条蟒蛇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空中,吐着芯子朝下滑去。这是冥府烟草特有的效果。
然后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用小手扇着舌头呼哧呼哧的说:“应该先让苏翰来试试的。”
医疗车旁边已经搭建好了一个简易帐篷,进进出出的都是塔兰的随军军医。他们正来回搬着各种医用器械,厚重的呢绒大衣上粘附着点点血迹。
苏翰和竹夜里站在帐篷外。罗伊刚刚问过话,然后调查人员又问了一遍,他们正从源头开始一点一滴的调查此事。
苏翰没有告诉他们是埃文指派的,一个字都没往黑手指俱乐部上靠,他心里清楚但无凭无据。而且施加在那女孩飞行衣上的密言术早已失效,唯一的一样证据也没有了。
“怕是醒过不来了吧。”苏翰叹息一声。他看见很多浑身是血的军医走出了营帐,在跟罗伊低声交谈。
“还有一线希望,我看过她的伤情,只要心脏能恢复跳动,以精灵的体质她应该会苏醒过来。”竹夜里望着帐篷,固执的坚持道。
苏翰的手慢慢伸进了口袋,他在等帐篷里的人出来。“我以为你是一见到血就会晕的那种人。”他笑了笑说。
竹夜里垂下脑袋,微风吹起了她黑色长发上的白绸飘带,她轻声说:“竹家没有怕血的人。”
“哈哈,但是你怕恶魔。”苏翰微笑着看着她说。“也怕血裔,不过路易斯除外。”
竹夜里不置可否。小时候和周之川晚上一起听《聊斋志异》她都能吓的不敢起夜上厕所,对于怪力乱神之事她就是害怕。所以周家才不惜重金给她带回了一只十香狐,为的就是让这未来的大少奶奶定神安心。
“其实呢,恶魔跟你都差不多的,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不少,睡觉吃饭工作打屁。只是‘恶魔’俩字让人望而生畏罢了,其实都是披着狼皮的滑稽。我有不少的朋友,搞笑的是,其中只有恶魔才算是正经朋友,不是疯子和神经病。”
“正经的朋友……”竹夜里不解的重复道。“那你认识的其他人……”
“都是群逗比啦。”苏翰一语概括。
竹夜里不明白什么叫逗比,听上去像是吃的豆饼。她说:“你还有一群豆饼朋友,从小到大我就只认识之川。”
苏翰大概能想象出她的童年,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刺绣煮茶歌舞诗词,搁在古代叫大家闺秀,搁在现代叫文艺软妹纸。
唉席巴,周之川这家伙真是个脑抽棒槌,明明有幸福生活在向他招手,他却非得仗剑走天涯迈向不归途。苏翰恨得牙痒痒,如果老天能赐给自己这样一位能歌善舞会倒茶,非你不嫁赖你一辈子的姑娘,塔兰腌鱼什么的死一边儿去吧!冥府种田东篱下,一行白鹭上青天才是我的归处。
见帐篷里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苏翰蹑手蹑脚的晃了进去,身影鬼鬼祟祟的犹如一位身在敌营的探子。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帐篷内,医疗器械已经全部关闭,那位暗精灵女孩正安稳的躺在染血的手术台上,原本的一头银发已经变成了绿草,五官也完全枯朽成了木刻雕塑。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接下来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喽。”苏翰戴上了玉石般剔透的龙爪指环,勇敢的「伊姆拉之握」。
伊姆拉之握的正确用法是戴上此戒的人握住另一个人的手腕,两人交换过生命后,亡者就能从冥河前返回尘世。苏翰当然是不可能这样用的。
他走到手术台前,用戴着指环的手轻轻戳了戳女孩的手臂,她头上的绿草瞬间褪去大半,枯朽的面容也重新焕发生机。苏翰冲心电监护仪弹了个响指,仪器自动开始运作,上面显示女孩又恢复了微弱的心跳。在报警声响起前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帐篷。
夏洛特将他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她摇晃着葡萄酒杯说:“刚刚那一戳你会少活23分48秒。”
“23分48秒?我靠这么精确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苏翰用密言说道。
映射世界里的夏洛特惬意的翻了个身,她正躺在天台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一只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相册,上面是苏翰二十一年来的所有记忆,她将其做成了一张张照片,无聊时就翻一翻用来打法时间。
“你十二岁那年玩捉迷藏,你妹妹苏铭藏进了洗衣机里,然后你使坏安了启动按钮,你妹妹在滚筒里被吓坏了出不来,最终你慌了神不得不将洗衣机砸了才将她弄出来,并且用全部的零花钱买来薯片赔给苏铭,好说歹说这才没让她向父母告状。”夏洛特娇笑起来。“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苏翰慢慢停住了脚步,脸上一红。“喂喂喂!你不能乱翻私人信息啊!我让你住在这里,好歹也算是你的房东吧!所以给我放尊重点!”
“这有什么关系,全世界就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我想告诉别人也没人听得见啊。”夏洛特说。
“那些不行!这么羞耻的事情我是准备带进坟墓的,不,带进下一世轮回。”苏翰坚决抗议道。
夏洛特又翻开了记忆相册。“我看看啊……喔,这里还有条更好笑的……你最后是不是成功隐瞒住了那位老牧师?去偷他珍藏的那件旧衣物时。”
“泥垢了,不要再说了,不然我真会把你赶出来,让你寄附在一坨便便上,你不会想知道一坨会崩化的便便是什么样子的。”苏翰威胁她说。
“好啦好啦,这个时代的男人真没幽默感。”夏洛特凭空抓过来一个眼罩,手心一转,映射世界的白昼变成了黑夜。她打了个哈欠拍拍嘴说:“我要睡觉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