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的,也是这么一个少年,却偏偏堕入林仙儿的桃色陷阱之中,让李寻欢即使有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也投鼠忌器。

甚至在听说了蓝蝎子和大欢喜女菩萨都要来找他寻仇时,明明知道林仙儿做了什么,也只得认下。

偏这时候却给无花点破了!

明明他都已经刷了一点蓝蝎子的好感度,就这姑娘的性子,虽不说一定不会再来寻仇,但至少在还他一次不杀之情前,是不可能太过不择手段的。

偏偏……

虽然李寻欢也肯定阿飞再如何陷在温柔陷阱里,也不至于对付不了一只断了一臂的蓝蝎子,可世事难料,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再则蓝蝎子这人虽不算什么好人,却也没坏到彻底,若是可能,李寻欢也不想看到她死在阿飞剑下。

可惜……

李寻欢仰头喝下杯中酒,叹气:“也许我真的不该喝太多酒。”在无花问他那几日行踪时,他居然没立刻反应过来。其中虽不排除无花问话技巧实在高明的缘故,他太迟钝了也是原因。

蓝蝎子捂着断手笑:“探花儿郎这样都是迟钝的,可真是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好呢?”

大辫子的孙小红又端了一碗八仙解酒汤上来,却是一笑:“李探花少喝点酒总是好的。酒量再好,总也是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呢!”

蓝蝎子此时看她没那么不顺眼了,便赞一声:“小姑娘眼光不错。”

孙小红微微红了脸,又忍不住拿眼去看李寻欢,李寻欢却只顾着忧心蓝蝎子对上阿飞时该如何,竟没注意到,小姑娘只得匆匆低头:“厨房里还有两个点心……”

蓝蝎子眯着眼睛:“却居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探花儿郎这眼光可真实在高……五毒童子真是您杀的哪?”

她套话的水平虽没有无花高,却很懂得这般随口闲聊之时,最容易探出蛛丝马迹的技巧,同时也有自己独特的原则和义气,即使和大欢喜女菩萨的结盟不过迫不得已,但在发现自己仇恨错对象的时候,也不忘提女菩萨探一探。

李寻欢忍不住又拿起酒杯,但离桌不足一寸就放了回去:“五毒童子确实是我所杀,当日心眉大师也是亲眼所见的,只可惜……”

武林第一美女的魅力果然非同一般,林仙儿的桃色陷阱即使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未必个个躲得过,心眉大师虽心志坚定,却防不住心鉴这个师弟,终是落了个中毒身死。

没死在极乐峒主五毒童子手下,却死在师弟亲自喂进的一碗药里,也真是讽刺得很。

李寻欢如今想来,依然不免叹息。

哪怕他早已见多了背叛,也经多了背叛。

谢梓澜也有些失望:“小李探花并不擅毒?”她还以为能一举击杀以五毒为名之人的家伙,该是在毒蛊上头多少有些造诣呢!却居然是个将暗器使成明器,对于毒蛊之术也只是七窍通了六窍的家伙!

李寻欢歉然一笑:“蓝姑娘在毒物上头倒还有些能与姑……夫人交流之处。”

谢梓澜今儿穿了一身骑装,加的属性不怎么样,却难得手脚腰背都遮住了,发型也是很简单的男子发髻,衬着她的高挑身材深麦肌肤,倒也英姿飒爽,只不过李寻欢一不小心险些忘了这位是已经娶了个还俗和尚的“夫人”了!

好在谢梓澜也不在乎,她若是夫人小无花就是她的相公,她若是姑娘小无花就是她的姑爷,反正都一样一样的,只可惜这探花儿郎不只不懂毒,也不够高大全渣、不能陪小无花玩朝廷江湖对对碰之试手版游戏罢了。

她对蓝蝎子倒是还挺满意的。

很满意的谢梓澜冲蓝蝎子一点头,也不打声招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就将蓝蝎子被折断的手腕握住。

蓝蝎子额头瞬间冒出一层薄汗。

她方才对孙驼子出手没有丝毫留情,她那蝎尾别说戳中了,就是刺破皮、甚至连皮都看不出破损地蹭一下都可能致命,而孙驼子却太过自信他的大力鹰爪功,竟想要徒手挡住她的蝎尾——李寻欢在蓝蝎子辣手施为之前险险拦住,自然是用得全力。

没有直接就用小李飞刀一刀封喉,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但那一握之下,蓝蝎子这只手腕骨头不说彻底碎成粉末,也起码断作十七八块,现在给谢梓澜那么一握……

碎骨头在皮肉之中戳刺着的感觉绝对不好受,蓝蝎子只觉得一阵剧痛从手腕处传来,迅速袭向脑门,让她在手腕已经痛到麻木的时候,依然觉得浑身都在疼着。

或许不是蓝蝎子此生感受过的疼痛之最,但肯定只最痛之一。

蓝蝎子要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抑制住几乎反射性就要抽出去的蝎尾。

谢梓澜却似乎完全无视了蓝蝎子的冷汗和忍耐,她那么理所当然地将蓝蝎子的手捧了起来,左捏捏右扭扭,蓝蝎子能明显看出这段扭曲的骨头缓缓移动到它们该在的地方,但这种正骨法实在粗暴到丧心病狂,蓝蝎子感受更清晰地是那些碎骨头为了回到该在的地方而毫不留情地碾压过一切阻碍的血肉经络。

她原本以为这只手腕已经疼到麻木,但谢梓澜每一个动作,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蓝蝎子实在忍不住:“就算你将骨头移回去也没用,经络受损更重了,就算骨头能养好手也未必还能用,更重要的是,我没耐心等它好。”也没有时间、没有能够安心养伤的地方。蓝蝎子虽不是吃不得苦受不得伤的,但她也不是铁打的,她受了重伤依然会发烧会晕迷会失去许多自保能力,若是三两天还能咬牙忍了,这手腕肿起来的模样……

便是只将伤势养好,都要起码一两个月。

伊哭却已经死了,在伊哭之外,蓝蝎子已经找不到能安心休养一两个月的地方。

何况这只手即使养好了伤势,也未必能用。

她倒转蝎尾手柄,里头弹出来一把匕首,不长,只比她的手腕宽些许,但寒光凛凛、蓝蝎子很认真表示:“还是干脆切掉比较方便。”

谢梓澜根本不理她,在确定过每一个骨头都回到正确的位置之后,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轻轻抹了上去,同时缓缓在指尖揉按间,送过去两只蝶衣、一只生息。

蝶衣蛊本是半透明的彩蝶,但谢梓澜的手指直接放在蓝蝎子手上,又挑了最小的两只,生息蛊更是干脆隐形了的,她这一番动作,竟是连蓝蝎子都不曾察觉。

她只感觉到那药膏抹上去之后,一开始虽然有点热也很疼,但很快的便变成一种有点麻木的清亮,而肿得简直就像黏了两个山东大馒头的手腕,虽然还像黏着两个馒头,却已经像是正常体积的那种了。

蓝蝎子手一翻,收回匕首:“能治?”

谢梓澜淡淡“嗯”,又道:“你玩毒物的时候也可以留意一下,天地万物其实很神奇,即使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也未必不能作为医药只用。毒蛊可以杀人,但用得巧妙了,救人也比一般药物强多了。”

蓝蝎子先是赞同点头:“听说砒霜也可入药。”而后又道:“可惜我却没那个天赋,再说我需要救谁呢?”

谢梓澜才又想起她来找李寻欢的原因,但这也真怪不得谢梓澜,她所接触的阿姐阿妹们玩世不恭的有、一往情深的也有,但玩世不恭的多半做不到蓝蝎子这样明知不敌依旧上门拼命,而一往情深的,又怎么可能会一试之下不是对手便甘愿离开?又如何会一边念叨着旧情人的名字、一边表示愿意接手别人家男人?

蓝蝎子却十分理所当然:“他若不死,我们定是要过一辈子的。若是有幸老死,也只愿意死在对方身边。可他都死了,还是为了个□死的,我固然不惜一死也要为他报仇,但这并不妨碍我找别的男人——不然还要因此守一辈子啊?他活着时我都不守,何况死了!不过是露水姻缘用过就杀、又或者真有幸遇上个好男人再携白首的差别罢了。”

孙小红叹为观止:“您可真是看得开。”

蓝蝎子漠然:“阿飞能将我也一起杀了也罢了,若是不能,看得开也是活着,看不开也是活着,我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快活些?”伊哭那混蛋离了她,还不定在地底下多快活呢!说不准还与丘独他娘再续前缘了——虽然他多半已经不会记得那个给他生了唯一一个儿子的女人长得什么样子,但他能看上那人一次,可未必不会看上第二次。

她可不会傻乎乎守着,伊哭在为了那□去死的时候就该知道只要遇上合适的,她绝对会另外找个伴儿的。

谢梓澜依旧不太能理解蓝蝎子的逻辑,却不妨碍她赞同:若是她阿妈有蓝蝎子这当断则断的气魄,也就犯不着白等渣爹一辈子呢!

只可惜啊……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蓝蝎子没有写走形……我真心喜欢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