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徐雪凝正式从ICU病房转入普通病房。

这也意味着,她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并且家属可以随时探望。

放下江辰希的电话之后,我和裴瑾年匆匆来到医院。

来到病房门口,我突然站住,“瑾年,要不你先进去吧。”

裴瑾年不解地回头,“你有事?”

“不是。”我摇了摇头,“雪凝姐看见我,可能会影响到情绪,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等在这里为好,你去吧。”

“不会的,她既然肯舍命救你,说明她已经放下。”裴瑾年拉起我的手,就要往里面走。

“她舍命救的是你。”我倔强的站在原地不动。

裴瑾年伸出长臂揽住我,“哎呀,不要这么小气嘛,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一起进去吧,你不是也很关心她吗?”

我拿开他的手,“瑾年,你误会了,我不是小气,我的确也很关心她的病情,现在她已经有所好转,但是如果因为见到我,再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好了,不然这样,你先去看看,如果确定没问题,我再进去,这样总行了吧?”

裴瑾年为难地扶了扶太阳穴,“这要怎么确定?”

不过,他拗不过我,只好说道,“那你也别在外面站着,里面有沙发,坐着等我。”

徐雪凝的病房是医院最高级的病房,不但是单间,而且是套间。

病床在里面,那里看不到客厅门口的沙发。

我进门后,往沙发的角落里一坐,示意裴瑾年进去。

病房里不只是徐雪凝一个人,纪婉月和江辰希也在。

纪婉月端着一碗粥,俯身坐在徐雪凝的床前,看样子是想喂她吃饭。

可是试了几次,角度都没有找好,粥洒在了床单上。

想必是纪婉月多年来一直养尊处优,而且没有亲自带过孩子,裴瑾年来到家里时已经四岁多,可以独立吃饭,并且家里还有用人,所以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擅长。

“纪女士,给我吧。”江辰希用湿巾将床单擦干净之后,从纪婉月手里接过粥碗。

他俯下身,拿过一个枕头,试探着抬起徐雪凝的头,将枕头小心地垫在下面,然后拿起勺子,在粥的表面,轻轻的盛起一勺米汤,送到徐雪凝的唇边。

“谢谢,真不好意思,这种事还要麻烦你。”徐雪凝喝下一口之后,略微窘迫的看了一眼江辰希。

“别客气,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江辰希声线轻轻,又送了第二勺。

纪婉月在一旁说道,“没想到江医生不但医术高明,而且还这样细心,用现在流行的词来说,暖男一枚。”

纪婉月把徐雪凝给逗笑了,“姨妈现在也是时尚达人了,还暖男。”

江辰希却不失严肃的说道,“现在伤口还没有愈合,不能笑,说话也要轻。”

徐雪凝立即将笑容收敛,纪婉月连声道歉,“都怪我,不应该惹雪凝笑的。”

江辰希又嘱咐道,“现在只能喝米汤,一粒米都不能进,这个是一定要注意的,还有,药一定要按时吃,当然,这个护士到时也会提醒你的。”

徐雪凝和纪婉月都连连答应。

“其他患者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什么异常随时叫我。”江辰希转身向外走,看见在客厅一侧站着的裴瑾年,“来了怎么不进去?”

只听裴瑾年答道,“看你在诊察,担心影响你的工作。”

江辰希淡然一笑,“现在诊察完毕,你可以探望了。”

然后他和裴瑾年身体一个交错,一进一出。

当他在门口看到我时,不觉稍显诧异,但他似乎瞬间明白我的心思,目光沉沉的落在我的脸上,冲我点了点头,继而快步走出了病房。

他的人从我身边走过,像阵风一样,顺便带走了所有的落叶。

“雪凝,感觉怎么样?”

我坐在外面,可以听到裴瑾年的声音,却没有听见徐雪凝说什么。

过了片刻,纪婉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并没有像江辰希那样,对我的到来感到意外,好像她已经料到,我一定会在这里似的。

我连忙站起身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婉姨!”

既然她已经出来,那么一定是有意将空间留给徐雪凝和裴瑾年,我在也不好继续坐在这里,于是跟着她一起走出了病房,并随手带上了门。

在病房门外的休息区,纪婉月回身向我解释道,“方才瑾年进去的时候,雪凝不知怎么就哭了,我想可能是经历这次生死之后,他们之间可能有话要谈,你也知道,毕竟前段时间有过不少误会。”

我当然明白纪婉月的意思,她是不想我误会,自己故意制造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婉姨,您想哪去了?他们从小就是很要好的姐弟,误会也是暂时的。这次雪凝受伤,不知瑾年有多担心,经历了这么惊险的场面,我想雪凝姐心里一定也很后怕,瑾年应该给她很好的安慰,同时我也很感激她,毕竟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她救了瑾年。”

纪婉月点头,沉默了几秒钟,又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相处的,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自己觉得是对的,就好。”

“嗯,婉姨说的对。”我口中虽然这样硬着,但当时,我并不太理解纪婉月的意思。

隔了一会儿,她又开口,“这件事也算画上了一个句号,一切都结束了,看到雪凝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以后你和瑾年用心照顾锐丰,我走了。”

纪婉月转身的刹那,我看到了她的脸上有明显的落寞。

“婉姨,您回酒店吗?我送您。”我在她身后说道,“对了,爸说他稍后会到。”

我的意思是,你不等他吗?

纪婉姨停住脚步,缓缓的转身,给了我一个淡泊而萧瑟的微笑,“谢谢你,我的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理解她对我态度的疏离,这或许是我和他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东西。

但她神情里的感伤,是令人不解的。

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的心中突然生出某种怪怪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因为我们怕冷,所以盼望冰川消融。

但消融之后,再也看不到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