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
太子立在窗前,面无表情看着外面雨打芭蕉,似乎陷入沉思。
“殿下,永宁郡主求见。”太监王永轻手轻脚过来禀报。
太子没动,半晌,才语声黯然吩咐:”你拿我的牌,直接领她去大牢看墨连泽。”
王永愣了一下,道:”殿下不见郡主?”
太子转身,冷冷看着他。
王永脖子一缩,躬身道:“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
门外候着的一个小太监在王永耳边说了几句话,王永点点头,小太监忙支起雨伞,给王永遮雨,一路往殿外走去。
东宫大门处,顾芷柔站在屋檐下,默然看着被雨水冲刷的来路。门口的守卫刚才请她进去喝茶等待,她拒绝了。
门里有脚步声接近,顾芷柔转过身,看见太子的贴身太监王永和一名小太监快步出来。相隔还有三四丈,王永圆圆的脸上已盛满笑容,对着顾芷柔抱一下拳,大声道:“郡主安好。”
“王公公安好。”顾芷柔同样抱拳,客气地回礼,然后一双明眸看着王永,不多说话。
王永的目光触及顾芷柔脚上被雨水弄湿的黑色软靴。
靴子不是宫款,样式简约,上面只有几条灰色云纹,但做工精致,鞋子用料也高档,很适合远足穿。
他目光不禁上移,看到她过膝的裙摆也打湿了大半,头上没带什么首饰,只简单用发带绑了个发髻,但已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作为一名贵女,如此模样可算是不修边幅了,但王永却觉得她的美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有种莫名的惊艳,尤其是那双潋滟的眸子,好像迷迷蒙蒙,又好像深不可测。
顾芷柔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王永扬眉笑道:“太子殿下有事在忙,他命咱家直接领郡主去看康靖王。”
“有劳王公公。”顾芷柔微微一笑。
话音未落,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冒雨驶到大门口。门里出来四个撑伞的小太监,两个一组,分别服侍顾芷柔和王永各上一辆车。
马车启动,顾芷柔挑开车帘,看向外面。
雨没有停,雨线随风飘进车窗,落在顾芷柔脸上和颈部上,凉凉的。顾芷柔视若无睹,注意看马车路过的地方。虽然阿青早就告诉过她路线,但她想看得更明确些。
马车顺着路行驶约一刻钟,右转弯上了一条大道。
这条大道顾芷柔比较熟,是皇宫通往外面、供大臣们行走的大道。
接着,马车出宫了,一路行驶,路过刑部,转几个弯,在一处外墙很高的建筑门前停下。
黑色大门从里面被拉开,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六名面无表情、守卫打扮的男子分两列站立,冷冰冰看着来人。
王永先下车,不卑不亢上前,递上手中的牌子。
为首的守卫接过玉牌,眯眼仔细查看,然后点头,把牌子退给王永。
王永抱拳致谢,转身欲请顾芷柔下车,发现她已经站到自己身边。
“王公公,这个地方门口没挂匾额,也没刻字,是什么地方?”两人一边随带路的守卫走着,顾芷柔一边小声问。
“宗人府,专门关押犯事的皇亲国戚的地方。”王公公悄声道。
领头守卫横了王公公一眼,冷冷道:“肃静。”
王公公耸耸肩,笑了一下,不再作声。
甬道的长度不算长,眼前廓然开朗,是一个校场模样的院子,他们接着进了一座青石墙面的楼。
楼里灯光幽暗,凉飕飕的,显得有些阴森。
七拐八弯,他们穿过不少石墙中间的小道,石墙靠顶处不时出现一个小窗,里面有各种语声传来,痛苦的、悲愤的、伤心的、凄厉的……都有。
下了数步石梯,他们终于在一个独立的牢房前停下。
这个牢房面积不小,三面是石墙,只有一面是玄铁栅栏。
栅栏的铁柱与铁柱间,相隔不到十厘米。
透过空隙,可以看到里头地面干净,有一桌一床一凳,桌上还有一盏灯。虽然简陋,但作为牢房,已经很不错了。
铁链声响,站在墙角处的白衣人慢慢走过来。
一股湿热涌上眼眶,顾芷柔把脸贴在铁柱上。
空隙间,接近中的白衣人,正是她牵肠挂肚日思夜想的墨连泽。
墨连泽整个人瘦了不少,脸部干净,看起来比往日更显轮廓分明,身上衣物宽大干净,洁白如新,及膝的长发被齐齐绑在脑后。
“殿下……”顾芷柔哽咽着喊。
有不亲近的外人在时,她一般不愿意喊墨连泽的字,因为她喊他行歌时,经常带着撒娇的意味。
墨连泽靠近,离顾芷柔有两尺之遥,两人四目相对。
“顾大小姐。”他面无表情开口,语声和眼神一样冰冷无情。
顾芷柔愣住了,自从他们确定恋人关系以来,墨连泽再未如此生分地称呼她。
但她不是狗血剧里受不得一点刺激的女主,她前世是特工。
她知道很多表面看到或听得到的事情,很可能不是真相。
自从阿青进宫,他经常化作虚影小蛇来探望墨连泽,并两边传话。顾芷柔每次有很多话让阿青带过去。阿青却只带过一次墨连泽的话给顾芷柔。就是阿青第一次见墨连泽后带回来的话:不要冒险救他,保重自己。希望你好好活着,即使不得不嫁给太子,也比你没命了的好。
从那以后,便没了只字片语。阿青后来每次回来也只说殿下身体康复得还不错,但需要休养。
“殿下,你……还好吗?”顾芷柔贪婪地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问道。
“还不错。”墨连泽的回答简短至极。
顾芷柔伸手,希望墨连泽靠近一点,可以让她摸到他的脸。但墨连泽却倒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郡主,可以回去了。”王永在顾芷柔身后道。
顾芷柔咬牙,放下手,低眸沉默。
又抬头,看向墨连泽,冷冷道:“你我曾患难与共,现在却对我连陌生人也不如。算了,把我送你的凤鸣剑还给我吧。”
墨连泽眼波微动,道:“进了大牢,那些身外之物自然被牢头保管起来了。”
顾芷柔心下一颤,强压住满满愤懑苦涩的情绪,以免显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