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庄明开了手机,打不通桑如涅的电话,却意外地收到助理李青的电话。李青告之他,今天公司出了大事儿,各部门经理皆要回公司加班。傅庄明只得放下有关桑如涅的一切,先开车回了公司。

事情虽然严重,但总算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在人民广场举办的大型食品促销活动,上佳佳公司占了好大的一排展位。却有一名销售员在为客人打包零食时,透过半透明的包装袋,看见里面趴着一只乌黑油亮的……死蟑螂。销售员大惊失色,但很快冷静地偷偷为客人换了一包。随即他不安地检查了刚开封的同一批次零食,居然又一连发现两包里都有异物混入。

在如此大型的活动中出了这等纰漏,公司上下都被惊动不少。在总经理火速的调配下,有人赶去郊区的工厂兴师问罪,有人赶去了促销会现场,而傅庄明则负责调配其他批次的零食,把促销会上有问题的那批货统统换了下来。

有问题的这批次货,幸而今天才开封卖了没几包。但众人还是惶惶不安,不知会不会有客人回来投诉。总之,纷纷等到了当天活动结束,回公司又听总经理发了一大通牢骚后,这一天的加班才勉强算过完。

质管部的家伙们灰头土脸地又被老总叫去单独训话了,傅庄明疲惫地扯了扯衬衫领子,回到办公室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关机了。

也不知……她有没有打电话给自己过?

傅庄明浓重地叹了口气,换上电池板,握着手机等了好半天,却也没有收到任何短信。

开车回到家,已经半夜三更。

妆宁听见开门声,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探出个脑袋,

“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公司出了点事儿,所以临时回去加班了。”

“怪不得。今天下午桑如涅打电话来过哟!她说打不通你的手机,问你有没有回家。”

“我……工作起来没在意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

“哥哥……你以前很少这样!为了和客户方便联系,手机总是保持通畅。”

“是啊……最近,我可能不太正常。”傅庄明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如涅她,说什么了?”

“她啊……”妆宁咬了咬嘴唇,她真心吃不准哥哥与桑如涅现在的状态。原本她害得傅庄明示意地跑去避世,妆宁气得要死。但今天,桑如涅打电话来家中,妆宁总觉得她的语气失魂落魄,好似被伤害的人反而是她!

“桑如涅问我,你有没有回家?我就回答没有啊。她就说你的手机又打不通了……哥,听上去,她好像很害怕。”

“害怕?”傅庄明停下脱外套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妆宁。

妆宁瘪着嘴思考了下措辞,“对,是害怕……可能是因为你的手机又打不通,而我又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桑如涅可能是怕你又玩人间蒸发吧!”

“哦……”傅庄明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累了,那你也早点去睡吧。”

…………

洗完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但,傅庄明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换上电池板的手机依旧开着,傅庄明握着它,一次次在黑暗中解锁,又由着它暗下去,又解锁,又暗下去……

矛盾的心情挥之不去。

既期盼着她打电话来,又害怕她打电话来。

既希望多给她一点时间思考,又焦虑地希望快快听到她的回答。

于是这一夜,傅庄明始终瞪大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彻底未眠。

隔天一大早就起床,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还隐隐飘荡着朝阳的蔷薇色,傅庄明苦苦一笑,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耐心等待下去了。

……

隔天,依旧没有愤怒的客人找上门来,各部门皆是松一口气。

但总经理要求加强对工厂的巡视,各部门也要就这次的意外写一份报告。为了配合总经理的怒气,傅庄明的工作量也提升了不少。

午休的时候,文件依旧堆积如山,要交的报告只开了个头。

助理李青好心建议道,

“要不我帮你买个三明治上来?”

傅庄明却心不在焉地丢开文件,狠狠揉了揉鼻梁,随即抓起外套起身道,

“不用了,我出去吃。”

李青显然愣了下。傅庄明素来兢兢业业,若是有堆积的工作,他往往宁可饿死也不出去吃饭浪费时间。却见此刻的傅庄明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交代李青,

“若是我下午回来迟了,报告我会晚上回来加班完成的。”

“哦……好的……”李青愣愣地点头,见傅庄明走出办公室,还居然三步并两步地小跑起来。

他这么着急,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去吃饭的。

……

的确,傅庄明并不是去吃饭的。

惶惶然地一个上午过去了,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报告的影子,没有销售数额,没有促销会的零零总总……有的只是他鸦雀无声的手机,有的只是他在痴痴等待的,某个人的回答。

他终于坐不住了,自己再也耐心只做一个被动的等待者。

他一路闯红灯地飙车来到图书馆,气喘吁吁地上电梯到三楼。在门口才站住了,站稳了。他看着公告栏上桑如涅微笑的照片,心,蓦地就沉静下来。

傅庄明,冷静一点。

你只需要走进去,告诉她你很爱她,问她想好答案了没?

就这么简单。

傅庄明,冷静一点。

傅庄明,不要怕。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步一步地走进中文借阅室。

……

“什么?请假在家?”傅庄明一愣,没料到自己紧张了好半天,却是这么个结果。

方毅成就点点头,

“是啊。昨天晚上孙婉婉家中有急事,临时求了桑如涅帮她去前台顶班。不过听闻她整晚在前台就失魂落魄的,刘晓云经过前台,还看见她眼眶红红地好似在想心事。更要命的是,下班后回休息室换衣服,她居然糊里糊涂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好在伤得不重,就是一瘸一拐地回家了。听闻脚踝有点肿,但没伤到骨头,今天就请假在家休息了。”

傅庄明沉沉地谢过方毅成,转身径直冲出了中文借阅室。

在车上等待红灯时,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给她。但红灯过,绿灯行,他终究把手机放了回去,开足马力,驶向她家的方向。

他认识她家的地址,曾经上门吃过饭,也算熟门熟路。于是一路小跑地上到她家门口,稳了稳呼吸,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

叮——咚——

意外地,开门的是一张青春稚气的,男孩子的脸。

傅庄明愣了下,认出他是小姨娇娇的儿子,张家晖。张家晖也随即认出了未来表姐夫,于是高高兴兴地迎他进来,给他翻了双拖鞋出来,

“我就知道表姐夫会来!如涅表姐虽然只是小伤,但表姐夫一定很担心吧!”

傅庄明苦笑着点点头,“你表姐在房里?”

话音刚落,就瞧见一扇房门默默地打开了,是桑如涅苍白无神的脸浮现在门后。

傅庄明的心猛地一跳,看见桑如涅浓浓的黑眼圈和脚踝处缠绕的绷带时,怜惜与愧疚之情瞬间淹没了他。他刚迈开脚步,却见桑如涅咬着嘴唇,狠心地把门关上了。

砰地一声闷响,轻微的上锁声,还有桑如涅难得的,恶狠狠的声音,

“家晖,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走!让他走!”

张家晖一愣,不明白他们是真的吵架了,还是只不过甩花招,

一时动弹不得,只迷惑地看着傅庄明。傅庄明无奈地摇摇头,

“桑爸和桑妈呢?”

“刚出门。今天有亲戚结婚,但如涅表姐受伤了不能去,才叫了我来照应着。我刚高考完,闲着呢。”

“这样……很好……听闻你考得不错,就等分数线下来了?”傅庄明掏出皮夹,现金不多,就把整一百的都取了出来,“表姐夫给你的庆贺红包。如涅表姐就交给我照顾了。你先回家吧。”

“这……”张家晖犹犹豫豫地收下,“谢谢表姐夫。不过,我就这么走了,好吗?表姐她刚刚说了……不想看见你。”

傅庄明淡淡一笑,“你表姐第一次看见我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我早就习惯了。你放心,有我在,你表姐没事儿的。”

张家晖于是点点头,想起去年圣诞夜时,傅庄明是如何温柔地握着桑如涅的手,眼中满是爱怜。于是他放心地穿鞋准备离开,又听见傅庄明说,

“你表姐房间的钥匙,有吗?”

张家晖犹豫地顿了顿,傅庄明就道,“你表姐生我的气,我怕她闷死在房间里。”

张家晖指了指电视机下的柜子,“通常备用的房间钥匙,应该都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