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遮挡月光的云被吹散。
风顺着雕花长廊掠过,长廊尽头,远远见一处宫殿。
檐角上挂着铃,随着阵阵风过,发出悦耳细碎的清澈铃音。
似有琴声从殿内传来,伴着殿外的铃音隐隐约约。
君墨闻的眼里闪过讶异。
这个时候,竟还有人没有入眠。
“玉华宫……”抬头看着宫殿的名字,君墨闻抬步踏了进去。
空旷的殿内并没有什么宫女太监,除了回荡的琴声,殿内显得空寂而冷清。
入眼,一个窈窕身影、一身似雪白衣、一支白玉的兰花簪子伴着一把古琴一盏孤灯。
君墨闻愣怔,女子的容颜让他如此熟悉,仿佛刻在心间描画了千百遍。
他想唤她的名字,却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她叫什么……
他扶额,一掠而过的记忆让他神思有些混乱。
“你……”
早便察觉到来人,仪风的手按住弦,低头掩下眼中浓烈的情绪。
许久。
她一身白衣白裙,袅袅婷婷起身行礼:“仪风,见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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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停在宫门外的一辆马车缓缓离去。
马车中,代冉月与思疾尘相对而坐,却难得安静的出奇。
挑开帘子,眼看越来越远的宫门,思疾尘面上泛起微微的笑,那笑极轻,带着缱绻留恋。
直到转角,视线所及已经见不到那皇宫的影子,思疾尘这才落下帘子。
……
耳边是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地面的声音,思疾尘不由神思飘渺开来。
宜安都城于她早已经有不凡的意义。
如今看做挚友的徐柏之也好、仪风也好、孙齐也好……
短短一载光阴,遇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与事,比苍茫山上生活的十几年还要多。
尽管现在是这般残缺的结局,不过她却从未后悔过下着苍茫山,体味这一番苦乐,也不枉此生了。
行驶了约末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停下,隔着车帘传来思疾志的声音:
“丞相府,你可要去看看?”
说着他的视线移到丞相府门内的方向。
车里,思疾尘垂眸:“不必。”
已经与柏之到过别,何必再多此一举。
若是能活着回来,她会当面赔不辞而别的礼。
思疾志也不多说什么,继续策马,这一次是城外的方向。
就在马车驶离不过几息,丞相府紧闭的门被轻声打开,一身藏蓝官袍的徐柏之缓步而出,清俊的面上一派平和沉稳,他极目远远看着离去的那辆古朴马车,认真而专注,似无声的送别。
疾尘,之前你说要铲除孙齐党羽,我信你。
最后,你果真做到了。
这一次,你说你卜到自己有一线生机。
我依旧信……
我信你此次命数未绝,定能绝处逢生……
所以……我等你回来……
马车一路向城外去,出了城门,人烟便更加荒芜。
小心翼翼看了眼沉默的思疾尘,又看了看径自赶车的思疾志,代冉月不确定的开口:“你们这是……真的要回苍茫山?”
看着小姑娘紧张的样子,思疾尘心中那抹沉重微微淡化,她笑了笑答道:“是啊,你当知道,我与思疾志本师承鬼医,从小便生活在苍茫山上,那里……是我们的家……”
事到如今,那里是最让她安心的地方。
苍茫山是一切事情的起点,成为最后的终点也不错,落叶归根,若她此次真的殒命,就这样葬在苍茫山上也算是一个好的始终了。
或许……还能与师父他老人家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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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周身的寒冷,思疾尘缓缓睁开眼睛。
四周是一片雪白,虽没下雪,地上的积雪却是很厚。
这是苍茫山……
她独自坐在雪地中,有些怔忡。
她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师兄与冉月呢?她四下环顾,在看到空无一人时难免惶然。
“疾尘……”
耳边蓦然响起一个淡漠却又温和的声音。
即使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思疾尘却能感觉到从骨子里透出的熟悉……
“师父?”她迷惑开口:“是您吗?”
静了半晌,那男声才堪堪回了一个字:“是。”
“您在哪里?”
思疾尘试图从发声的地方找到师父的身影,然而眼前却仍旧白茫茫一片,何曾有半个人的影子。
一声飘渺叹息,耳边又想起师父的声音:“不用找了……”
头上一暖,思疾尘身子立刻一僵,旋即慢慢放松下来。
“师父?”
从小,师父便喜欢摸她的脑袋,那种从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很是留恋,师父于他,是师、是友、亦是如父亲一般地存在。
“疾尘。”这一次,师父的声音近了许多,就好像师父就站在她的面前,定定看她。
“不用多想、不要担心、正如那卦象……你……命数未绝……”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别走!”
若师父离开,这冰雪之中便又只剩下她一个……
手蓦然握住一人温暖的手腕。
“你这丫头怎么了?做噩梦?”
已经到苍茫山下,思疾志正准备掀开车帘唤小师妹起来,不料却被睡梦中的她突兀的抓住。
真真把毫无防备的他下了一跳。
思疾尘的眼睛睁开,看清自己面前的人。
是师兄啊……
“真好……”
不是只她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冉月和师兄在。
思疾志挑眉,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什么?你现在这模样还好?!莫不是病糊涂了……”
手如预料中一样被打掉,思疾志这才暗松一口气。
小师妹还是小师妹。
他对着思疾尘再次伸出手,笑容柔和了些:“走……我们回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