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丁旭迷糊地接听起电话,无精打采的闭着双眼。
“晓旭,我在你家楼下。”
“什么?回学校啦?”丁旭还处在朦胧中,喃喃的说着,脑子里一片迷混,眼前是一片青青的树叶,凉凉的风,毕业季里的校园,还有撒欢的同窗。
是谁把老师的办公桌全换了位置,连带着摆台上的照片也被涂了鸦?是谁把黄色海报压在班主任桌子的玻璃面板下,慰劳他一把年纪不讨老婆的悲伤?是谁拆了半破的板凳一路追击打架,扬言是为了学弟们有新桌椅不用屁股被夹,是谁拿着浇灌用的水管肆意冲击反抗,过瘾的呼叫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大汗淋漓从来都是青春最鲜艳的模样。
又是谁在球场上扭秧歌,是谁在跑道上吃西瓜,是谁偷了校花的衣服当旗子挂,是谁爬在树上学猫叫春,引来一只只“饿狼”差点摇断了枝桠树杈?灰头土脸永远都是年轻最真实的模样。
“……晓旭?你在说什么?”
“啊?可可啊,对不起,我正睡觉呢,有什么事?”丁旭从迷幻中醒过来,像是梦,又像是当年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霍奇生病了。我想你陪我一起去趟医院。”
“收到,8分钟。”收线一看时间,7点不到,那个心凉啊,昨晚因为被打劫的念头吓到,回到家光检查窗户就看了四遍,锁门时也带上了插销,一夜亮灯可还是不安心,一会儿起,一会儿躺,磨磨蹭蹭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现在两眼皮没一只能睁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姐妹就是这样,无条件。
很难得,尹佳萌,柯玄,丁旭三个从小一同成长起来的朋友,各自考上不同城市的大学,求学不同的专业,却在毕业后鬼使神差般的聚集到了c市,可把她们乐坏了。初来的时候,大家都比较拮据,也不愿花家里的钱,一有空就没心没肺的骑着自行车到处疯,凡事以不花钱为主,把穷游的乐趣发挥到了极致,后来尹佳萌工作忙了,丁旭也要单独倒夜班了,柯玄当起了家庭主妇,一切就回不去了。
谁都知道,无忧无虑的日子会过去,由不得你挣扎说不。
换好雪纺裙对着镜子,丁旭本想给自己来个清晨甜美一笑,但是笑了一半便笑不出来了,又要奔赴医院,心情怎一个沉重了得,上辈子跟它有仇么?无奈叹气,继续埋头洗漱。
回想起刚刚接电话的那一幕,不免一阵缅怀,清风绿树毕业季,仿佛还在眼前,一眨眼已经开始了奔波劳命,怀念年轻的时候,那时还小,连天上飘过的云朵都显得特别轻快,仿佛合着拍子跳恰恰一样,晃悠悠晃悠悠,老不安分了。
那天也是柯玄打来电话。
“晓旭,我在你家楼下。”
“什么——回学校啦?”丁旭破开嗓门大声回应起来,从窗口探出一头小短发的脑袋,看着楼下同样留着短发却穿着小洋装的可可,相视一笑,甜美的没有一丝杂质。
面对高三的繁重学业与无形压力,不管是不是爱漂亮的女生都不约而同的相继剪短了头发,今天是高考后的第二天,三五好友约好了回学校疯一把,一个个叫嚣着人不疯狂枉少年,大有一副拆了学校不偿命的架势,他们可劲儿的恨透了这应试教育埋葬了他们的天真浪漫,却还不知道在这留下了青春足迹的地方将是他们永远的美好回味,有太多太多的想当年,也有太多太多的犯二史,一旦有人提起,就惹得你眼酸鼻塞嘴吐泡。
“啪——”屁股上传来一阵脆响,然后就是火急火燎的催促声,“还不赶紧的,人家都等着了。”
丁妈妈说完甩给丁旭一条崭新的雪纺裙,让她受宠若惊,转眼又被抛在了沙发上,一边抓着小短发一边抱怨:“人家留个短发却穿雪纺裙,您是想我哪样啊?”
“我只是叫你剪短发,不用每天花时间扎,也别太热就好,谁让你剪个跟你爸一样的啦。”
“又要不扎头发,又要不热。您觉得不剪成这样,是要剪哪样?”
“还不快点下去。”丁妈妈一时无力反驳,就开始赶人。
“赖招。”丁旭愤愤不平的小声嘀咕,却是不敢再造次,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让人好不生怜,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老人家掌管着自己的经济大全,是生养线上的大佬,敢怒不敢言啊,一顺溜儿的整理完毕,穿着短t热裤,蹦?着下楼,在老旧的集资楼道上撒开脚丫乱跑。
毕业了,那些青葱岁月将会转移到哪一站去继续绽放,她不知道,匆匆的脚步踏在一级级的楼梯上,跑落了时光,跑散了芳华,容不得你回头思量,便消退殆尽,拾不住的昨天最让人无奈,也常常被人忽略的一干二净,那时的她只知道楼下的人已经久等了,再不速度就该玩完蛋了。
柯玄单纯善良又美丽,当然没关系,但是个性十足的尹佳萌可不是她惹得起的人,当初就是她先顶着一头利落短发走进教室,才帅到众人掀起了短发风。
老师们成天大放阙词,说什么短发也有短发的魅力,剪了长发依旧是靓女,又不影响学业,一举多得。女同学们纷纷效仿,男同学们则是纠结着要不要当当和尚,以示区别,其实大家也知道,这不过是下个狠心图方便,男女通杀,连照镜子臭美的时间都省了。
最让丁旭大跌眼镜的是柯玄,她一个成绩优秀的乖乖女居然也剪掉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飘逸长发,有别与尹佳萌的冷酷帅气,她从小清新的邻家女孩转眼变成了俏皮活泼的知性美女,直叫大家口水横流。
于是,丁旭也一狠心断了那三千烦恼,差点没断的太彻底,吓得丁妈妈一见到她就颤抖着身体大呼特呼:“你,你这是玩失恋呐?有你这么看破红尘的么?”
嘟——一声尖锐的气场喇叭声凌乱了丁旭的往事回首,有种被吓死的感觉,这要是一失足就只剩灵魂在空中一飘,再无瓜葛了,很多时候她还是很迷信,很怕死的。
“可可,让你久等了也不能这样吓死我啊。”丁旭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急匆匆的坐上车,“呀,都7:40了,迟到了几分钟。呵呵!”
“奇奇刚刚有点睡着。”柯玄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压低着声音满含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他爸爸出差去了,我就一个人……”
柯玄一抬头,小脸苍白,眸子通红,怀里的小孩儿似乎因为受到外界的打扰,不安的扭动起来,惹得她又一脸焦虑,轻摇着身体哄他安心睡,那副温柔贤惠的模样,不免叫人看醉了心,也染上了一丝怜惜。
“是呀,太太一个人带小孩不容易,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真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丁小姐了。”赵师傅偏过头对着丁旭,也是轻声说着话,司机是个中年男子,丁旭见过几次面,只知道他姓赵,虽然也是当爸爸的人,不过正值养家糊口的时候,估计他自己的小孩都没能照顾到几天,也的确不懂。
当妈的和单身的就是不一样,丁旭拍拍柯玄的背,明白之前她是想叫自己小声说话,别吵醒孩子,于是也压低了声音小心安抚道:“没事,我还是当人家干妈的人呢,霍奇生病我心疼还来不及,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听得我心凉。”
其实,小孩子难免拉肚子,丁旭明白柯玄不过是急着想找个安慰,儿子是她一个人全职带着的,万一出什么事,全是她的责任,当初柯玄考上外省重点大学读财经,父母可乐了,觉得好不容易培养出个名牌大学生,还可以帮家里打点生意,那他们的人生就圆满了。
谁知道,柯玄一毕业就结婚生子,完全印证了那句老话女儿都是给别人家生养的,虽说女婿条件也合心意,但是毕业证都没领到,背着家人先整个结婚证,他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等柯玄一出月子,就狠心走了,二老陪在女儿身边的时候那富贵婆婆没有半点架子,只把柯玄往心窝里疼,抱着孙子宝贝得不得了,真等他们走了,婆婆也开始娇贵起来,这也不适那也不适,3个月后直接回老家去了,可怜柯玄一个人。
丁旭不禁想叹气,人生不过这样,各有各的烦恼,没准她以后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操心老公小孩还有家里的长辈们,事件多多,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医院,望了眼对街c市综合医院的大牌子,满鼻子消毒水气味油然而生,不得不暗想,丁旭,你一天不上医院会死啊?
急诊室里不忙,大白天的甚至算安静,因为门诊开放又有专门的输液厅,所以没有遇上抢救的话,一般还是挺空闲的,三三两两的平车整齐的排在墙边,护士站上的文件病历夹叠的规整,抢救室里的床单位也是干净整洁,整个科室里尽然有序。
“哎呦,稀客呀稀客!”同事们见丁旭来了也有时间招呼,客套的握着她的手一个劲的慰问。
“真恶心。”丁旭一把甩开手,没好气的撇了她们一眼,惹得大家哈哈直笑,有时候想想,上班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有个伴,能嬉闹着过一天,也不会太孤单。但这也只是有的时候,忙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六亲不认,谁还有工夫客套?
“呀,这个帅哥我喜欢,呵呵……”看着丁旭还带来个可爱宝宝,一个个不禁乐得上前逗弄一番,“长的这么漂亮,肯定不是丁旭的私生子,哈哈哈。”
丁旭满脸黑线,看见柯玄一脸焦虑,赶忙拍掉她们的魔抓,严肃的说:“生病呢,拉肚子,来看看。”
霍奇已经醒了,睁着个红红的大眼睛,怒目而视,苍白的小脸没好气色,小嘴慢慢撅起来,都可以当盐水架子了,好吧,他其实也是个脾气很大的小主,扭着头一副死活不搭理她们的样子。
“我看还好么,精神不差啊。”还有力气能生气的。
“我看验个大便就好啦,何必跑一趟。”
“也没什么脱水症状,再观察两天就好。小孩子么,娇嫩。
柯玄轻摇着身体哄着孩子,皱着眉头小声说:“我还是想让医生看看。”
同事们轻轻一笑,也便不好再出声,对着丁旭竖起了大拇指,一挤眼说:“门诊儿科大主任坐台。”
“谢谢。”丁旭当然会意那一挤眼的意思,就是慢慢排队吧。
看儿科不比其他,人人家里一个宝贝,谁肯让你插队?就是本院的想通融一下,不把你骂个半死,也要把你喷一脸口水,老主任态度很明确,你要怎么插队他不管,别让病人有意见就是,反正他是不会直接出面开后门的。
看病,化验,拿结果,再查病,开药,取药,简短的几个字就能表述完毕,期间却穿插了时间不等的n个大小排队,柯玄抱着小孩不方便,早一步在急诊室等着,丁旭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点速度的,不然还不止这些时间。
“怎么了,可可?”还没到急诊室就看见她们母子在输液厅站着,丁旭疑惑,同事们还不至于这样不待见她的朋友,怎么把人赶这边来了?抱着小孩那么久,真担心她的小胳膊小腿累坏了。
“车祸。”柯玄鲜嫩的粉唇一启一合吐出两个冰冷的字,漂亮的眉都挤到了一起,眸子里闪动着怜悯,却又唯恐避之不及,是啊,谁又愿意触及这样的字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