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沙镇有个丑姑娘姓余,二十好几了还没嫁出去,便是她爹是余沙镇最有钱的人,便是余老爷给的嫁妆一年比一年丰厚,要求一年比一年低,甚至到了只要对方是个男人就可以的地步,仍是没人愿意娶。

余姑娘其实不是天生丑,好似是小时候得了什么病,落得眼歪嘴斜,身子痴肥,还总是控制不住流口水。

此都是小事,听闻余姑娘急不得气不得也乐不得,只要情绪稍微失控,有些本应该交给马桶的东西也会跟着失控。

余老爷妻妾不少,可是自打正妻生下这么一个女儿之后便再也没能有后,想找个上门女婿继承家产都找不到。

于是余府便成了余沙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些眼红余老爷家财的,暗地里都说余老爷黑心钱赚的太多,这都是报应。

余府的气氛也总是处于低糜之中。

余姑娘成日里更是想着发的想要自尽。

每一年余姑娘自尽的次数没一百回也得有八十回,无奈下人看得太紧,每一回都能将余姑娘从鬼门关拉回来。

余老爷基本上是不回府的,听闻在外面包了好几房外室,要么便是眠花宿柳,做梦都想生个儿子。

如此这般府里的妻妾们自然是不满的。

也自然都将哀怨的眼光投在了余小姐的小院之上。

余小姐知道自己是个极不受待见的,就连亲爹亲娘都嫌弃的,于是寻死的频率便愈发的高了。

这一晚她正躺在床上思量着该怎么死才好,身边突然起了淡淡白雾。

余小姐再三细看,确定了那真的是雾。

还是由她床底下飘出来的。

这本来是件很渗人的事。

余小姐刚开始也是想喊人的,可随后她便发现夜里守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站在那里睁着眼睛睡着了。

真是睡着了,许久眼都不眨一下,有一个还打着轻微的呼噜。

“……”

余小姐吓的用被子蒙住了头,在被窝里好一阵哆嗦。

有些东西便也跟着她的情绪失禁了。

感觉到身下的温热后,余小姐反而不怕了。

她活的这般肮脏,这般无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本身她便诚心诚意想要寻死,若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找上门来,借此机会解脱了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余小姐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忐忑而艰难的弯下了粗壮的腰身,小心翼翼的向床下看去。

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害怕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扯她,或是看到一张恐怖的脸。

床下没有手,没有脸,只有一盏青幽幽的灯笼。

白雾好似就是由灯笼上散出来的。

在一片白雾之中飘着盏青幽幽的灯笼,而且还是在床下,其实还是很吓人的。

余小姐吓的好一会儿没敢喘气,直到快要将自己憋死了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余小姐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伸手将灯笼抓了出来。

“我可以完成你一个心愿。”

灯笼突然间便说话了,是个男声,有些漠然,也很清冷,还有些施恩的意味。

余小姐翻着白眼差一点便晕过去。

令她保持清醒的,是顺腿而下的一股热流。

这股热流提醒余小姐,除了她本身,她真是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余小姐身子有问题,脑子却没什么毛病,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看那盏鬼气森森的灯笼,也知道不是老天见她可怜特意来搭救她的。

不过到了余小姐这般田地也没什么是豁不出去的了,便是鬼找上了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于是余小姐便道:“那你有什么条件。”

灯笼中的声音淡淡道:“先说你想要什么。”

余小姐家就是做生意的,知道货还要分几等,不同等级不同价钱。

对方要根据她的要求提条件,在余小姐看来很正常,很公平。

“我想变成正常人的模样。”

这是余小姐此生最大的梦想。

“只是正常人的模样?”

对方的意思似乎觉得她的要求太简单了。

言下之意是她可以要求更高些。

比方说变成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什么的。

“正常人的模样便够了,就像她们一样。”

余小姐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丫鬟。

因为她长相奇特,挑选的丫鬟也都是面貌普通的。

那两个丫鬟都是像是常年劳作的村姑似的,腰身粗壮,肤色黝黑,五官顶多只能算是端正,也就是不歪鼻子斜眼而已。

余小姐的要求就这么高。

提完这个要求,余小姐恍惚间好似听到了一声属于女子的冷笑。

笑声自然是由灯笼里传出来的,难免又将她吓了一跳。

只是那冷笑声似乎又不是冲着她的,那是……

余小姐悄悄打量着灯笼,拼命想找出个人影来。

“如你所愿。”

灯笼里的男声道:“你有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

什么意思?

余小姐微微一怔间,忽听灯笼里的女声大声叫道:“别答应他,否则你便只能再活三年他便会取你性命,你的魂魄将入不了轮回,永生成为他的傀儡。”

是这样啊……

余小姐恍悟,她就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可是人真的有轮回么?

余小姐正疑惑间,灯笼里的女声又叫道:“你听我的,将这辈子熬过去,下辈子一定会投胎个好人家……”

下辈子……

余小姐恍惚了一下。

就算有下辈子,那个人也不是她了,不会知道她这辈子过的有多艰难,多痛苦……

男子淡淡道:“你可以考虑一晚,天亮之前若烧了这灯笼便算答应,若不答应便在天亮之后烧了这灯笼。”

总之不管她答不答应都要烧了这灯笼,只是时辰不一样罢了。

“别烧……”

灯笼里的女声喊了两个字便戛然而止,便是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似的。

而后余小姐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找了张椅子静静的坐了,捧着灯笼仔细的看着。湿哒哒的裤子已经有些干了,难闻的气味一阵阵的冲向鼻端。

闻着闻着,余小姐便有了决断,随手拿起还未燃尽的残烛走到门口,将手中的灯笼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