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宁宫后院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小怜蹲在屋门前,替赵公公煎着药,听见脚步声,看见了走来的萧君绾。
“小姐回来啦。”
“赵公公怎么样了?”萧君绾看了看那间简陋的屋子,窗户和门都关得死死的,密不透风,想必已是虚弱至极。
“还是老样子,都这么久了也不见起色。”
“明日再传太医来看看。”
“是。”
萧君绾推门入内,里面很安静,只闻得赵公公的呼吸声缓慢且沉重。
她走到床边,年迈的赵公公闭着眼,看上去病得很重。从前她以为宫里难得有赵公公这样忠心的人,可如今得知连赵公公都或许背叛过主子,萧君绾心中添了几分凉意。
“赵公公。”萧君绾喊道。
赵公公缓缓睁开眼,看见萧君绾,笑了笑:“是萧上仪啊,殿下怎么样?”
萧君绾陷入沉默,并非不知该如何作答,而是赵公公一开口就迫不及待询问覃佑的近况,足见他对覃佑的关心是发自真心的。
见萧君绾迟迟不说话,赵公公担忧道:“难道殿下不好?”
“赵公公只需安心养病,殿下很好。”
赵公公松了口气,嘶哑着嗓音说道:“那奴才就放心了。”
“之前我随殿下去了趟冯府。”
“去……去冯府?”
萧君绾点了点头,环顾屋内后言道:“公公病了这么久,小怜一人在此难免照顾不周,听冯学士说公公曾在宫外置了处宅子,如此也好,我寻思着让公公出宫去自己的宅子里养病更为稳妥,到时有府中的下人们照顾着,至少比在宫里强。”
赵公公闻言,看了一眼萧君绾便转过头去,不吭声。
萧君绾又追问道:“听说赵公公还有一位干儿子,俗话说养儿防老,如今义父病了,正是他报恩的时候,等我将公公离宫的事宜安排妥当,再传话让他到宫门口来接公公可好?”
赵公公面对着墙,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房子卖了,儿子也丢了。”
萧君绾惊然:“丢了?”
“丢了,小时候就丢了。”
萧君绾遗憾地笑了笑:“是吗?”
若非她之前亲自去那宅子查探过,此番恐怕会轻信了赵公公所言。那家的主人说赵公公的干儿子曾欠了不少债,试问的一个小孩儿怎么会欠债,赵公公这番说辞是心虚想隐瞒。
“殿下常跟我说这些年公公待他很好,想必皇后娘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我代已故的皇后娘娘谢过公公。”
“娘娘……”赵公公念叨着。
萧君绾笑说:“想来皇后娘娘从前应该待公公极好,所以公公才会尽心照顾好殿下,以报娘娘的恩德。”
赵公公不再说话,也不肯转过头面对萧君绾。
“看公公的样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逝者已矣,就算有什么亏欠,主仆一场,想必娘娘早已谅解,对公公只剩下感激。”
“娘娘不会原谅奴才的……娘娘……”赵公公忽然猛地咳嗽起来。
小怜听见动静赶紧进来查看,见赵公公又快喘不上气了,替赵公公抹着胸口,又对萧君绾说到:“公公的病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一咳起来就咳得厉害,奴婢真怕公公会撑不住。”
赵公公病情堪忧,萧君绾见状便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交代小怜好生照顾之后离开了后院。
赵公公最后所言的那一句,让萧君绾心下的疑团更沉重了,她步子迈的缓慢,眉头紧蹙。
赵公公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冯皇后的事?
紫英走来说道:“小姐,丰王殿下快到隋安了。”
“知道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覃昭打了胜仗回来本是好事,但萧君绾却担忧泰宏帝高兴之余怒火叶跟着全消,到时覃赫恐会全身而退。
“回来得真不是时候。”萧君绾淡淡言了句。
紫英一头雾水地看着萧君绾,之前萧君绾一心想覃昭早点回来,因为覃昭立了功,就能让慧妃的恩宠更甚,也能让东宫失些颜面。
“小姐不想让丰王回来吗?”
“那倒也不是,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泰宏帝高兴得忘了覃赫的罪过,她也会想法子让泰宏帝想起来,岂能容覃赫逃过一劫。
至于赵公公那边,等他病缓和些再继续问也不迟,毕竟赵公公从前犯过的错已经过去了,就算知晓了也于事无补,所以不急于一时。
午后慧妃派人来请萧君绾一同出宫,随泰宏帝一道在隋安城外迎接覃昭。
马车里坐着的慧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言:“本宫每日都盼着昭儿回京,这下总算盼到了。”
萧君绾莞尔:“恭喜娘娘。”
“之前本宫怕苏相个会帮太子逃过一劫,于是忧心忡忡的,如今昭儿回来了,本宫高兴,太子就由他去吧,只要淑贵人还在冷宫里,太子的位子迟早保不住。”
萧君绾默不作声,覃昭回京,竟能让慧妃对覃赫都如此宽容,可见慧妃心里有多高兴。覃赫一事她自有分寸,本就不用慧妃操心,就算慧妃这次想放过覃赫,那也是慧妃一人的想法,她如何能轻饶了东宫。
随泰宏帝前往城外迎接覃昭的人不在少数,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在,声势浩大。
覃赫和苏胜雪也在。
萧君绾知晓,泰宏帝一日不处置,覃赫便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就还能和苏胜雪在人前耀武扬威。
苏胜雪看见萧君绾便定住了目光,而那目光霎时如火,似恨不得将萧君绾烧个粉身碎骨。
萧君绾与苏胜雪对视着,目光却极为温和,原来苏胜雪至今都不懂“喜怒不形于色”这个道理。
萧君绾索性对她莞尔一笑,使得苏胜雪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阴沉。看见苏胜雪难受,她就高兴。
今日见到苏胜雪,倒让萧君绾想起之前慧妃所言:苏胜雪每日都会去探望淑贵人。
当日泰宏帝虽将淑贵人打入冷宫,可并没下令不准探视。苏胜雪的孝顺,不管是否是装出来的,想必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