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也明白儿子的心思,但是,丁河想让儿子回来,儿子若是不肯回来,他爹定然不会饶了自己的儿子。兰香感到左右为难,让儿子回来不是,不让他回来也不是。自己的亲爹,没什么本事,就会给儿子出难题,兰香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的叹起了气。
丁茂阳在电话中听着母亲的叹气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不然,我还是回去一趟吧,至少也能劝劝俺爹。”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谁让丁河是他的爹呢!纵有千般不是,受了委屈了,作为儿子的,总应该劝慰一下吧。
现在的交通也发达了,丁茂阳搭上回家的列车,几千公里的路程,两天就赶了回来。
丁河看到儿子,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他原本还平静的躺在床上,看到儿子的那一刻,突然就拉起被子,捂着脸,“呜呜”的大哭起来。
他感觉自己这次受了太大的委屈了。平日里都是他对人说话强硬,挨打挨骂的也都是别人--只是这个别人却也仅仅是自己身边最亲最近的家人。
虽说年轻的时候,他经常受他老爹丁老头的殴打,但毕竟是自己的爹,打完了,生几天的闷气,也就过去了,何况,被自己的爹打,传出去也不觉得丢人。现在,丁老头年纪大了,打不动他了,也管不了他了,索性不管了。然而,这次竟被外人打了,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却又毫无还手之力,这个人丢的也太大了,这一次,丁河无论生多久的闷气,都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
丁河正大哭着,突然停了下来,对儿子厉声喊道:“你要还是我儿子,现在就去找那个混蛋,把他给杀了,不然,你爹没法活了!”
丁茂阳无奈的站在一旁,沉默着,他知道此刻无论怎么劝,他爹都不会听的,除非,他真的跑去找别人算账。
然而,丁茂阳从小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人,也学不来村里没文化的人的简单粗暴。从小都没跟谁打过架,现在自己的亲爹竟逼着他去打人。可是,他真的做不来呀!更何况,那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只会激化矛盾。
丁河看到儿子对自己被打这件事竟无动于衷,一时又来了怒气。他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儿子身边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脚。丁茂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他爹对自己施加暴行,只要丁河能出了气,不再没完没了的闹下去,他愿意承受这些。
丁河打够了,也打累了,他终于停了手,儿子仍然沉默的立在一旁,低着头。
丁河又气的大骂起来:“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白养你那么大了,你爹快被别人打死了,你都不闻不问!”
任凭丁河如何发泄,丁茂阳都始终沉默着,这是他对待他爹的一贯方式,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丁茂阳在回来之前,或许还幻想着能劝劝他爹,然而,当看到丁河捂着被子大哭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劝慰都是多余的,不如沉默。
丁河又找来了村上比较明事理的人来评理,他觉得自己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绝对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之所以这么不依不饶的,也许更多的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一切伤痕需要时间去治愈,在治愈的过程中,痛苦也许便能慢慢的减轻。然而,对于较严重的伤口,开始的几天还是很痛吧,只有一边治愈,一边发泄,才能使受伤的心得到少许安慰。
一个人,只有在自己痛的时候,才能明白无论是身体的痛,还是心理的痛,都是一样的刻骨铭心。在给别人制造痛苦的时候,是否应该想一想,如果忍受这些的是自己,是否可以变得更宽容一些呢!
明白人无论心里想着什么,嘴上说的、做的,总是朝着好的方向去展现,也不得不让人信服。
经过了精明人的劝解、疏导,终于还是平息了一场萌芽阶段的官司,但是,令丁河不能释怀的是那一群看热闹的人,他觉得自己仍然无法原谅他们。
然而,他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谁又会为他内心的纠葛买单呢?除了他自己走不出的心里创伤,别人,尤其是那一群人,他们早就忘了自己有过什么不太高尚的行为吧!或许,从来都不曾记得过!
丁河是记仇的人,然而,有些仇,记在心里,只是折磨自己罢了,对别人的生活却无半点影响。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会记着,他觉得,只有记着这些仇恨,他才能活下去,他才是他自己!
丁老头上了年纪,老伴也没了,身边没个说话的人,自然过的有些百无聊赖。人一旦上了年纪,又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身体状况也变得越来越差。
这天,丁老头早上刚一醒来,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不舒服,他立即怀疑自己定是得了癌症了,他顾不上洗把脸,就去敲儿子的大门。
他一边敲,一边喊着:“快开门啊,了不得了!”
天还尚早,丁河和兰香还没有起床,听到丁老头的叫门声,丁河便起床去开了门。他心里有些纳闷,他爹这么多年都没这样着急的叫过自己的门,今天这是怎么了。
丁老头刚看到儿子就说道:“我得了癌症了!”
丁河听得一头雾水,皱着额头问道:“谁说的?”
“我一大早就嗓子疼的厉害,咽口唾沫都疼的不行,也不能吃东西了,准是得了食道癌。”丁老头愁眉不展的一口气说完。
丁河一听,所谓的癌症全是他老爹自己的臆测,便不耐烦的说道:“哎呀,你一天没啥事,净瞎想。”
“不行,你今天得带着我去医院看看去。”丁老头不依不饶的纠缠着。
上了年纪的人,是害怕死亡的,年轻人也并非不怕,只是年轻人有更多的事情可想,而且,年轻人心里清楚自己的年寿未尽,自然不必过早担忧。
“今天地里还有活呢,等哪天下雨的时候再带你去吧。”丁河不耐烦的敷衍着,他觉得他爹没什么病,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不用你那么不在意,等哪天我死了,你就知道严重了!”丁老头气急败坏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