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不放!”
承德帝额头青筋蹦蹦跳,使劲的掰着圈着他腰上的两只手,怒吼道:“快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不放!放了您就不带儿子去了!”周廷昱大叫。
承德帝运了运气,还是气不过,大喝一声:“快站好,你是想让父皇揍你吗?”
周廷昱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箍着父皇的两只铁臂,看着怒气冲冲的父皇,涎着笑脸道:“父皇,您就带儿子去吧,儿子年轻力壮的,要是您想要强抢民女,儿子也能有力气上去帮您抢不是?”
承德帝脸黑了,什么强抢民女,他就没有做过这般没品的事儿!
虽然脸黑,心中倒也没生气,心知是小五不放心他带着皇太后和静太妃一起外出微服游玩,想要跟在他身边而已。
承德帝冷笑一声,“你要是跟朕去,你就舍得抛下你媳妇在家?”
小五有多疼爱怜惜华娘,他多年前就知道,连自己女儿醋都吃的人,真舍得抛下媳妇,跟在他身边?
须知他准备微服游遍大夏朝每一处,以前做皇帝不能随意外出,现在放下担子,做太上皇了,他就迫不及待想要出宫游玩。
周廷昱理所当然的:“华儿肯定是要跟我一起的。”
几年之前,他就答应过华儿,日后要带她走遍大夏,正好,父皇要带着母后和母妃等人游历大夏,与他不谋而合,他跟着父皇一起,他还能保护父皇呢,有个照应也好,省得皇兄忧心。
承德帝气得给儿子一个暴栗:“那小德音呢!你就带着你媳妇出去玩儿,也要把小德音带着一起走?她才几个月!”
周廷昱笑得有些心虚:“小德音快周岁了,周岁礼都快筹办了,哪里是几个月?而且有奶娘在,小德音又乖着呢,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承德帝简直暴跳如雷,指着儿子的鼻子就开骂:“朕真想回到二十年前,好告诉你母妃,让你母妃不要亲自照顾你、养育你,通通扔给奶娘就好,省得二十年后戳心戳肺!”
周廷昱嘀咕:“我都没想过要回到二十年前这种事,父皇您居然会做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儿,难道人老了就喜欢胡思乱想?”
承德帝气得一巴掌拍在周廷昱头上,中气十足的叫骂:“你个棒槌!想要抛下朕的小乖乖自己出去玩,朕告诉你,休想!”
周廷昱呲牙咧嘴的摸着头上被揍的地方,很不怕死的道:“明明是您先抛下您的小乖乖出去玩的,怎么能赖在我身上!您真是会推卸责任!我回去就告诉小德音,说您这个做祖父的,不喜欢她!”
见父皇又气得要揍他,周廷昱先一步跳开,又转头向站在一边一直旁观不言的大哥道:“大哥,你快帮我劝劝父皇,怎么能这般自私,居然狠心抛下儿子和孙儿孙女,自己去玩儿。”
刚登基将近一个月的武贤帝努力憋住笑,一本正经道:“大哥也没法出去玩,所以你不能去,大哥心中更舒坦。”
周廷昱嘴一瘪,就开始嚎:“天呀,父皇不疼爱我了,大哥也不疼爱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再这样,我就哭给你们看!”
承德帝没看好气的看着儿子,“哭呀,你倒是哭给朕看看。真哭了,朕就告诉你母妃,说你这个大的人,比你闺女还爱哭,要是哭不出来,朕还是去告诉你母妃,说她儿子连哭都不会!”
周廷昱嚎叫的声音噎了噎,遮着眼睛的手一顿......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他还要不要继续假哭呀?
武贤帝身子抖得厉害,极力压住嗓子眼的笑声,脸都有些扭曲了。
最后,承德帝还是没有拗过周廷昱的纠缠——其实是满朝的文武百官外加武贤帝,都不放心他独自带着皇太后和静太妃微服游历。
承德帝当时心中腹诽不已,感情他带着的那些暗卫都不是人?
但在文武百官看来,没有皇室子弟在承德帝身边,他们极其不放心,于是就连嘴上说着不让周廷昱出去玩的武贤帝也坚持让他跟在父皇身边才肯让父皇出宫。
......
官道上十匹马儿在疾驰,临近京城的时候,缓缓放慢了速度。
这一行人,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在她身侧,有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姑娘,看装束是奴婢,还有一个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余人皆是孔武有力的汉子。
这行人的目标明确,眼见快要到城门口了,却齐齐一转弯,往城门口另一片地界策马而去。
在快要临近五丈的时候,纷纷下马。
少女将马交给其中一个汉子牵着去绑在大树树干上,自己带着人往前走。
“大叔,这里一直都有这么多人来祭拜吗?难道都是家眷后裔?”
今儿可不是清明,就是她眼见所及的地方,已经不下百来人了。
少女站在一个身穿常服,但是手臂上带着一个袖章的大叔身边,望着前方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
大叔转头一看,虽看不清少女的模样,但只看她身姿曼妙,声音如黄鹂般清脆,一双眸子点若星辰,身上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就知道这个少女身份不一般,面纱之下也必定是姿容妍丽。
但这位大叔好似没看出少女身份贵重,而是和蔼的笑了笑,“哪能全都是家眷后裔?这里埋着八千英灵呢,出自虎贲军,就是大名鼎鼎、曾经灭了突厥的虎贲军。
这些人啊,很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本家都不在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家眷来祭拜?这些人都是京城里的老百姓,或者是来往京城的富商和探亲之人,他们来京城,几乎都会特意绕过来这里祭拜的。
是在祈求这些英灵保佑大夏安稳如山,保佑这种好日子长长久久,当然也有些人是来瞻仰的,香火一直不断,都指望着这些英灵在天上保佑着呢。”
大叔说的话看着平淡,但是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自豪。
“大叔,您在这里当守墓人,当了很久了吧?”少女好奇的问道。
大叔哈哈一笑,“当了整整有十五年了!当年楚王殿下主持这些英灵下葬,后来要找守墓人的时候,我是最先报名的。”
“这么说来,大叔您是跟这些英灵同一个时期的虎贲军了!”少女肃然起敬。
守墓人历来只有虎贲军出身的军士才能做,是太上皇承德帝特意劈出来的新官职,他们有朝廷的俸禄,有品级,还有祭田,就在这片墓地不远处,吃喝是不愁的,在墓地旁边,还有一处小型的村落,就是这些守墓人和家眷居住的地方,十几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聚居地。
“是呀,谁让我腿脚不中用了呢?留在军中也是拖累人的份,索性就来这里守着了,这些人昔日都是我的同袍,陪着他们到老,下了地府,这些人可都要承我的情呢。”
大叔微笑着说道,问少女:“小姑娘也是来这里瞻仰的?”
少女含笑点头,“是呀,这些叔叔伯伯们可是救过我爹爹的性命呢,要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弟弟们,娘亲也会伤心一辈子的,所以每次回京城,都会来这里祭拜,要是不来,爹爹得凑我一顿狠的。”
少女朝大叔挥挥手,带着人往墓地走去,“大概是来祭拜的人太多,大叔您不记得我而已,大叔,有机会我们下次再畅谈。”
大叔看着少女带着人走远,在一处墓碑上停留,开始亲力亲为的摆放祭品,点燃香烛,恭恭敬敬的祭拜。
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脚步有些微微颠簸的往前方走,“这里可是有八千英灵呢,有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这些人一同施救?嗯...?”
大叔的脚步猛地一顿,倏地转过身看向少女的方向,看着少女身边跟着的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女,眯起眼睛仔细的观看,见这两人脚步跟寻常妇人不一样,以他的眼力,知道这两人身上都有拳脚功夫,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女都有功夫在身,脑海中的念头越发清晰。
“果然是楚王家的平阳公主,这位主儿竟然回京了,看来京城又有热闹看咯。”
话虽如此,大叔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真切,那是一种看着自家后辈哪哪都好的笑容。
“小主子,时候差不多了,您还要进宫去见陛下呢。”
少女身旁的妇人低声说道。
少女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葡萄姑姑,您说不就是几艘大船从海外回来么,为何要我千里迢迢回来观看?
又不是没坐过大船,娘亲和爹爹忒坏了,就打发我一个人回京,自己逍遥在外,就连皇祖父也不帮我,竟然放心我一个人回京,他们就不怕有人半途将我掳走,对我做坏事么?
大伯也真是的,每年都想着法子让我回京,每次借口都不一样,大哥哥和三哥哥也不帮着我点,还是六哥哥对我最好了。”
少女嘟哝着抱怨,已为人妇的葡萄却不敢接话,她身边其余人都耳聪目明,却个个一副耳聋的样子。
这位主儿可以抱怨,那是他们深知这位主儿深得她嘴里祖父、大伯、爹娘、哥哥们的喜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不能接上一个字儿。
太上皇哪里是放心小主子一个人独自回京?暗中保护着的人,就不下一百。
太上皇舍得放走小主子的原因,她倒是知道一些,小主子已经及笄,是时候择婿了,不然陛下让人带口信来的时候,也不会特意说上一句——“小德音已经长大了,京中多才俊,可供挑选”,太上皇也不会一听之下,就答应了让小主子回京。
估摸着也是陛下用尽了借口,把这个杀手锏放出来的缘故——此前甚至连宫中开了一朵珍稀的“魏紫”这种理由都用出来,让小主子回去一同鉴赏。
至于王爷和王妃,按照王妃的话就是,小主子实在太过调皮,让她回京中,好好让国公爷教导几天,不然就跟猴子一样,能上天了都——小主子生平最怕的人,竟然是小主子的大舅舅广国公舒鸿煊。
其实葡萄知道,王妃在小主子出行前两天,也开始收拾行囊了,毕竟小主子择婿是大事,太上皇、皇太后、静太妃、王爷等人必定是不放心的,只是他们行囊众多,无法一起上路,但迟些日子也会回到京城了。
周德音抱怨了几句,还是利索的起身,往寄放马匹处走。
微风吹过,轻轻拂起她的面纱,露出了娇艳的真容,让不少恰好看到的人目瞪口呆。
“喂,看傻眼了?难道是对这位小娘子一见钟情?说的也是,这位小娘子真是如天仙般一样美,谁能娶到她,真是上辈子做了数不尽的好事才有的福分。”
一个身穿直缀的青年用手肘戳了戳身旁呆呆愣愣的同伴,取笑道。
他的同伴抽搐着嘴角,没好气的看着他,一把拉扯着他往外走,也在寻着自家的马儿。
“什么看傻眼了?你到底有没有看清她是谁?谁要是娶到她,那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恐怕是上辈子做尽了坏事,这辈子才会有一个混世魔王来折磨的。”
“嘶——”
这人脚下一个踉跄,声音都因为惊诧而变了,“你说什么?刚才那个小娘子是那位主儿?”
得到同伴肯定的点头,这人反倒走得比同伴快了,一步跨上马,策马飞奔,声音又急又快。
“天啊,混世魔王回京了,快去通知其他人,这段日子大家还是留在家里安心读书吧,不然麻烦大了!”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