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蔡三得带着圣旨来到广平侯府的时候,所有听到这两道圣旨的人都愣了,包括舒鸿煊自己。
是的,是两道圣旨。
一道,是承德帝收舒鸿煊做义子的圣旨,并且让舒鸿煊十天之后重新上朝的,另一道,则是继承广平侯府的圣旨。
让广平侯府众人惊讶的,就是陛下要收舒鸿煊为义子的圣旨。当这道圣旨从蔡三得口中念出来的之后,关氏的神色大喜,自己的孙儿竟然被陛下收为了义子,就算这个义子没有王爵,没有封地,那也是圣上的义子!
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呀!
只有舒二叔的神色一变,并不见惊喜,只是他低着头,除了他身边的姜氏能发觉他的异样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舒鸿煊的左手包扎了,无法动弹,只能右手单手接过圣旨,蔡三得笑着道:“舒舍人,陛下嘱咐了,知道你伤势严重,让你不用急着进宫谢恩,等伤好一点,再递牌子进宫。”
舒鸿煊认真的摇摇头,“陛下对我恩重如山,容景只是左手不便,腿脚还灵活着,还请蔡总管与陛下说一声,今儿晚了,容景明天进宫谢恩。”
蔡三得心中甚是满意,舒舍人就是这点好,没有恃宠而骄,就如舒鸿煊自己所说,他伤的是手,不是腿脚,如果得了这么大的恩宠,也不进宫叩谢皇恩的话,就算陛下不说什么,一直鼎力支持舒舍人的王石公反倒会失望。
知恩图报,才不枉陛下、周大儒、王石公等人看重他。
蔡三得也没有推辞,笑着应了,“那杂家回宫就跟陛下说一声。杂家出宫的时候,陛下还让杂家给你带了一箱子的药材,都是让你补身子吃用的,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杂家也应该要回宫了。”
等蔡三得带着人走了之后,舒鸿煊面色疲惫的对其他人淡淡的道:“容景的伤还没有好,就先回院子里休憩了。”
关氏一脸关切的催促,“蓉姐儿快点陪着煊哥儿回院子,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进宫谢恩呢。”
等到两人带着下人离去,关氏带着梁妈妈回了福寿堂,今天这消息,应当是连日来侯府最大的喜事了,有陛下收煊哥儿做义子,今后看其他人还敢不敢看不起他们广平侯府。
等蔡三得离去之后,梅氏脸上那抹牵强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一脚深一脚浅带着舒妍玉回去继续照顾舒鸿文。
等人都开始离去之后,见到自己两个儿子都是一脸欣喜的样子,舒二叔心头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姜氏担忧的看着他。
等到两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姜氏屏退了下人,给舒二叔倒了一杯茶,“煊哥儿被陛下收为义子,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如果被陛下收为义子都不算喜事的话,舒二叔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是值得开心的了。
“可是你并不高兴的样子。”姜氏忧心的说道,同床共枕多年,对身边这个男人很熟悉,一个眼神都能知道他想什么,刚才听到圣旨的时候,分明就不是高兴的事。
舒二叔笑了笑,笑容中有着疲惫,“你方才听圣旨里说的,陛下认煊哥儿为义子,让他不用丁忧,你可有想过这背后的深意?”
姜氏微微蹙了蹙眉,“背后的深意?”
舒二叔给妻子解释,“首先,煊哥儿削肉还父这件事,陛下并没有正面对此事评价,可是他认煊哥儿为义子,这就是陛下告诉世人,他对此事的看法。”
“如果真的是煊哥儿做错了,陛下又怎么会认煊哥儿为义子呢?所以,煊哥儿的做法不仅没有错,在陛下眼里还做对了。”
只有煊哥儿做对了此事,陛下才会这般支持煊哥儿,不仅是认他为义子,还把广平侯府给他继承了。
姜氏嘴角微微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将心底的话当着丈夫的面说出来,毕竟那个人终究是丈夫的大哥。
就如姜氏很熟悉舒二叔的一举一动,舒二叔对妻子也很熟悉,见她这样,无奈的摇头,“我知道你心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大哥做错了。”
姜氏抿了抿唇,见丈夫的神色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低声道:“大哥本来就做错了。”
舒二叔微微颔首,“是,大哥是做错了,所以他得到了惩罚。”
“陛下是想让世人都知道煊哥儿的做法,他是认同的?”姜氏凝眉思索。
“不仅仅是这样,圣旨里还说了一件事,让煊哥儿不用丁忧。”
舒二叔沉声道,“在朝为官的朝臣,一般不用丁忧,只有一个情况,就是陛下‘夺情’。可现在陛下并没有夺情,他又是赞成煊哥儿的做法,就是煊哥儿与大哥断绝关系这事,陛下是认可了。
既然没有了父子关系,也就不用守孝了,不用守孝,哪里还需要夺情?而陛下又认煊哥儿做义子,你说,有陛下这么一个义父在,陛下又让煊哥儿继承了广平侯府,你说,大哥他......还能再做舒家人吗?”
姜氏微微瞪圆了双眼,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唇,把惊呼盖住,惊讶的看着丈夫。
舒二叔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微微阖上了眼睛,半响之后,一声叹息悠悠从他嘴里吐出,“陛下,这是想让我们舒氏宗族开祠堂把大哥除族呀!”
陛下这一举动说隐晦吧,可他又下了这么两道几乎相当于明晃晃的指示的圣旨,要说明示吧,可他又没有明说,只是等着看舒家的人有没有领悟他意思的。
姜氏看着丈夫有些心痛不舍的神情,默了默,没有说话。
说心里话,姜氏自己是觉得大哥那样的人,的确不再配做舒家人的,有这么一个大伯在,日后她的两个儿子外出行走也会被人耻笑,只是大伯是丈夫的大哥,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不是说断就断的,也不好在丈夫面前赞成这事。
舒二叔没有再说下去,心底感慨了一声,陛下这是护着煊哥儿护到了底,比大哥这个生父,更像一个父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