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思成看时,还不忘在阶下说道:“此乃我大金丞相亲笔所写文约,下角有我大金皇帝盖下印章。只要梁公愿意,大金愿随时与大宋结为友好之邦。”
这文约是不但有两国和议盟约,更详细写明,只要给予一定的钱财、粮食,以补军姿,以安抚军士,他日将奉还燕云所得之地。至于数目多少,其中各项详细,便不一一细说。
梁思成见金帝如此有诚意,不禁有些心动,再想这黑字白纸写明,若是他日金帝果真反悔,也怕被天下耻笑。而如今朝廷上下,见金国势力如日中天,愈来愈盛,无不想要和议,如果他能促成此事,岂不立下大功。想到此,梁思成不由精神大震,一对老眼里,露出几分狡诈之色,张口便欲说话。秦桧看得眼切,暗道不好,但在这金使面前又不好明说,连忙向梁思成投去眼色。梁思成眉头一皱,不过还是较为宠信秦桧,遂教金使先下去歇息,待他细想之后再做答复。金使也不欲太过急功近利,反倒误了大事,遂拜退而下。
“贤侄为何暗中阻我促成此事?”金使离去不久,梁思成便是一沉,带着几分不喜之色问道。秦桧急拱手拜礼,便道:“太尉大人息怒。小的认为,那金帝阿骨打素来反覆无常,轻视我等宋人,这回之所以态度忽转,全盼能取得粮食以解燃眉之急,绝不可轻信。何况金人粮缺,不久必会士气低迷,军心溃散。到那时,那龙蛮子必会起兵趁机攻打,所谓两虎相争,必然两败俱伤。到时,我军在趁势大举出征讨伐,如何不能胜之!?”
只见秦桧疾言厉色,说得头头是道,颇有道理。不过梁思成听了,却是眉头皱紧,嘶声喝道:“金人非只一城一地,岂不知从后调?
?粮食,以作补给。到时万一惹怒金人,大举来攻,谁能担当得起,莫要忘了昔年大辽兵强马壮,尤为鼎盛,最终还不是败于金人之手!!你等这些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焉知此中利害!!?”
只听梁思成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更是一拍奏案,忿然而起,手指秦桧而骂。秦桧见梁思成如此昏庸无能,刚愎自用,心中万般痛骂,表面里却不敢得罪,呐呐承诺,被梁思成喝叱退去。
不一时,梁思成又召金使前来,先说有所怠慢,教其莫怪。金使听梁思成如此客气,心花怒放,心知此番能够功成身退。果然,梁思成随即便答应金使所求,收下了文约,令金使三日后前来取粮。
金使大喜过望,拜谢而退。当日即乘快马,披星戴月地一路赶回燕京,来报说金帝阿骨打。阿骨打大喜,一番封赏自是不在话下,同时又教人迅速准备,前往取粮。
话说,不知觉间,金人夺下燕京快有一个月的时间。耶律亚虎来到莫州,待一切稳定之后,黄机密依照邓云吩咐,率三千兵马,接管莫州,城内职位,择才而任,没有辽人或者宋人之分,皆由耶律亚虎和黄机密负责。待调拨已定,各人依命上任,记录完毕。两人遂赶回涿州来见邓云。
于此,涿、莫、瀛三州,皆于龙蛮义军管辖之内。数日后,邓云选好良辰吉日,大摆宴席,宣告喜事,而邓家父母还有红缨、黄师儿早就来了,也算是合家团聚。
那夜,邓云在府衙中摆了数十席,把麾下大小头领,还有耶律亚虎部下与忽而豹的旧部一并请来。那些辽人听说耶律凤仙有后,都是大喜过望,都盼着她生个儿子,日后继承家业,如此一来,他们这些辽人都能受到照顾。
毕竟这个时代,种族之分还是特别紧要,否则又岂会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话。无论如何,耶律凤仙有喜有喜,令这些辽人更是安心,愿意听命,也难怪邓云说这孩子是个福娃。
至于,邓家父母却没这么多心思,对耶律凤仙是百般照顾。红缨和黄师儿也常伴她的身边,唯恐她会烦闷。众人只顾悉心照顾,就连邓云这个丈夫平日想要接近说话,也是极难。
宴席过后,耶律亚虎忽然带着一众辽人英杰,齐来拜见。邓云于府衙前殿接见,还未说话,耶律亚虎率先跪下,随其而来的一众辽人英杰也纷纷跪下,竟都愿奉邓云为主,效以死命。邓云大惊,实在是出乎意料,连忙下阶扶起耶律亚虎,教众人起身,凝声谓道:“诸位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有主次之分?先前我分明与大舅子你说,你我联手共创大业,今日此举又是为何?”
耶律亚虎闻言,面色一震,肃然而道:“如今两军相合,若各为其主,多少都会有些间隙,待上阵杀敌时,皆有私心,如何应敌?再有妹夫之才,胜我百倍,依我性子冲锋陷阵,统率一军方可,若论这克敌制胜之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我实不如妹夫之才。何况妹夫你腹有大志,义薄云天,莫说你那些兄弟,连我麾下将士都佩服极了。若由你统率两军,确是最为合适。再说你也是我们辽人的驸马,有了这层关系,日后要稳定这燕云十六州的局势,也是如鱼得水。还望妹夫你以大局为重,莫要推辞!”
耶律亚虎说罢,殿内一众辽人纷纷随声附和,神情都是真挚,未有丝毫虚假。这也难怪,虽然邓云曾经以宋将身份,连挫辽军,更奇袭了燕京皇都,但邓云后来对辽人百姓素以仁政相待,极力保护,在不少辽人百姓眼中口碑也是不差。而如今邓云又成了辽人的驸马爷,没了以往的成见,大家都知道他本能了得,为人仁义,自愿跟随。当然,这其中也有耶律亚虎暗中撮合,自是事半功倍,此下就等邓云点头。
邓云与耶律亚虎眼神交接,两人似乎在互通心意。须臾,邓云抖数精神,凝色拱手向众人一鞠,道:“幸蒙诸位兄弟如此青睐,真心来投,此情此义,云不敢有负,望能率诸位建以功名,留名青史,创一番宏图大业!!”
邓云说罢,众人都是神色一震,齐声拱手拜礼:“我等拜见主公!!”
而此时,在后堂转角处,一老者默默看着,不由咧嘴笑起,呐呐而道:“龙虎相合,肝胆相照,看来这燕云之地不出三年,便能恢复太平,重复昔日之荣盛。幸哉,幸哉。”
这说话老者,看似身无几两肉,两撇稀疏的胡须,还显得有些猥琐,但双眸里却萦绕着阵阵赫赫精光,竟是廖牧。原来劝说耶律亚虎下定决心,投于邓云麾下的,正是这廖牧!
话说,昨夜邓云大摆宴席,耶律亚虎喝得半醉,却被廖牧拉了出去谈话。耶律亚虎听后,本是不肯,刚好又有几分醉意,以为是邓云暗中所教,大怒之余,还想去找邓云问个清楚,看他到底十合居心。幸好廖牧及时拉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过了一时,耶律亚虎酒也醒了,听出其中利害,也明白凭自己的才智、本领,不足以复兴大辽,最终恐怕还是要败于凶悍残忍却又骁勇善战的金军手下。但若是自己率众跟随邓云,两军相合,再有自己暗中辅佐,定能迅速成势。而邓云素来仁义,若是日后当真能取下燕云十六州,也必会善待辽人,跟随自己的兄弟,也能有出头之日。
别看耶律亚虎有时候为人傲气、暴躁,但却是个心善之人,细细想了想,也觉得廖牧所说大有道理,遂是应承,到了第二日便立即和麾下之人商议,一同来见邓云。
耶律亚虎率众而投,黄机密、牛皋、梁兴、吉青、霍锐等弟兄听说,自是大喜过望,至此众人与耶律亚虎等辽人再无间隙,相处甚好,如同一家兄弟。邓云又命耶律亚虎将其麾下还有忽而豹旧部,择精锐之士,挑三千人建立‘虎威营’,其余残兵老弱,皆分编为巡逻队伍,平日负责巡视城中状况,维持治安。如此一来,不但善于管理,又能减少伤亡,安抚民心。
邓云遂又颁令,凡龙蛮义军管辖之下,无族别之分,皆一视同仁,若是犯了事,同族之间不可偏袒,不可合众欺外,一律发现,责令改过,若再重复有犯,加以严惩。
邓云此文令一颁发,无论宋人、辽人都是欢喜,愿意依从。而龙蛮义军管辖甚严,一些平日里行举放纵,喜爱惹事的刺头,也纷纷收敛起来。
眼看涿、莫、瀛三州愈来愈是稳定。这日,邓云正与麾下一众将士计议。忽然梁兴麾下忠义社的一个头领,急来禀报,说近日来发觉金人在燕京屡有动举,前不久更有一部金兵甚为隐秘地向居庸一带出发,不久却是挫败而回。后来过了一日,又有一队数十人金人队伍望居庸方向前往。
邓云一听,眉头不由一皱。黄机密眯了眯眼,两道精光赫赫闪烁,冷声便道:“听闻梁思成在居庸附近一个叫虎头山的地方,屯了大量的粮草。这金贼前番出兵,大概就是想要奇袭抢粮。不过奇怪的是,金贼如此骁勇,就凭梁思成麾下那些乌合之众,如何将其挫败而回!?”
邓云听了长吁一声,淡淡道:“普天之下有此等本领之人,不出五人。而在这梁思成麾下,除了我那大哥韩世忠,别无他人!”
“韩巨虎!?此人确实有这个本领。”耶律亚虎先是惊呼一声,双眸遽地睁大,须臾点了点头,眼神里也有几分敬佩之色。
“如若这般,看来第二批前往居庸的金人队伍,想必是那阿骨打见虎头山难以取下,此计不成,又寻他计,想要从梁思成这个贪生怕死的老贼身上下手,取来粮食!”黄机密不愧是智慧,这一分析,便几乎猜透了大半。
黄机密此话一落,牛皋便气得大叫一声,急急赶出,囔囔叫道:“竟是如此!!主公,事不宜迟!!我这便率领一军前往攻打燕京,务求速破,不敢惜命!!!”
邓云听了,却是淡然一笑,凝声道:“牛大哥只知凭莽夫之勇,难成大器。金贼据守固城,麾下兵马强盛,强硬拼之,不过是以卵击石,实不可取。”
牛皋本就敬服邓云本事,被他这样一说,心里却也不恼,瓮声瓮气地问道:“那主公你欲何为,我听你便是!!”
牛皋喝毕,殿下一干将士、头领纷纷附和,都愿听从,以邓云马首是瞻。
“金人缺粮,虽有燕京固城可守,却难以久继。如今涿、莫、瀛三州皆稳,已可速举战事。我欲先拨一军,一守燕京城西白河渡口,一守城东天巫山下,以截金人粮道。不过,金人听说粮道被截,定然疯狂来攻,两方要地,非智勇双全之人不可守之。白河渡口背水立营,四周平川,并无险地把守,最为险要,且又是居庸通往燕京必经之路,若是梁老贼果真拨粮与金人,金人由此得粮最快,自由我来把守。天巫山处,何人敢往?”邓云面色端然,眼神炯炯有神,话音洪亮。说罢,阶下一人立即慨然而出,凝声喝道:“主公勿虑!!某愿率虎威营镇守天巫,必保无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