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老大夫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感慨:“吃这药之人,怕是有着极大的痛苦或者极难的病症才会吃,这太后定是早些年被先帝冷落,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染上药瘾的,这也是我闲来无事猜的,毕竟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怎么也不会去吃这等东西维持生命,哎,可怜的女人。”

……

同一时间内。

破旧老宅中。

深得人心的南逸骁盘腿坐在地上,微动的眼眸跟随着平安的身影移动,平安细心的照顾好上完药仍旧昏睡着的妇人,不时还警醒着打量着那脸上坑坑洼洼的伤势,南逸骁也不得不为平安的孝心感动,半大的孩子挑起这么大的重担,实在令人称赞。

平安收拾妥当,准备出去叫后院里玩耍的弟弟妹妹。

南逸骁坐在一边瞧着平安瘦小的身影,眸光一动,大胡子的脸一动,粗声蹙起的问道:“平安,你娘就算不想当素人,怎么会烧成这样?”

平安回身瞧着南逸骁,小小的眼睛灵动的转了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南逸骁琉璃色的眉眼中俊逸英气,抿唇垂眸,眼睫在小小的脸上露出一片弱影,半响平安才小声解释:“我娘她自己在屋中把烛台大火烧在了一旁的帐帘上,娘就直接把起了火的帐帘往自己脸上裹了一层,她的脸就变成了这样了。”

南逸骁目光一沉,瞧着平安晦涩不清的小脸,扬了扬拳头:“我不是那小子,你也不用这样糊弄我,去当素人又不是去死,你娘怎么这么狠心,这样若是一不小心没了性命,还不如去当了素人。”

“我娘很讨厌皇宫,她宁可死也不会踏入皇宫!并且我亲眼看见素人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了乱葬岗上,没有人敢上前认领,尸横遍野,我不要娘死,娘现在我们身边就好,我可以自己努力医好我娘。”平安语气坚定,眼神幽黑清澈。

南逸骁淡淡抿唇,起身走过来摸了摸平安的头,安慰道:“你娘会好起来的,不过为什么讨厌皇宫?”

平安清澈的眼带着晕红,里面涌起一层细细的水流泪花,眼波里瞧着依旧沉沉昏睡着的妇人,怯声怯气的道:“我娘不让说,不过我以前看我娘一说道皇宫,然后便后偷偷的抹泪。”

此言一出,南逸骁目光一滞:“你娘提皇宫,该不会你娘就是以前的宫人?”

平安脸色一白,被南逸骁直白的话弄得心头一颤,要是让娘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事,一定会生气,面前的大胡子叔叔虽长的凶恶,却是难得心软的好人,刚刚还出声安慰他,他不好拒绝回答,思及此,两脚一磨地,撒开两脚丫子便往外面跑,口中说道:“麻烦大胡子叔叔看着我娘,我去寻弟弟妹妹们回来。”

显然,比起慕瑶的顺利妥当,南逸骁这边有些难搞定。

南逸骁这才刚刚抛出问题,人就已经开溜跑了,脸色不禁一沉,吹着下巴上的胡子,也不好厚着脸皮去追平安,只得干坐着守着妇人,等寻了其他机会再问问。

然,躺在干草上的人却蓦然睁开了眼睛,崎岖蜿蜒的坑洼伤痕,显得那般狰狞,露出的一双眸子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柔色,声音因为之前的昏睡带着淡淡的沙哑,哽咽轻咳过后,出声幽幽唤了声:“这位爷,你想知道些什么?”

并没有特意去表现,但是有些东西与生俱来,一眼便能看出来,我很好奇你的来历。”

妇人唇瓣动了动:“气质什么的真是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平凡普通的百姓罢了。”

南逸骁笑而不语,淡淡说了句:“你真是想保住这群孩子的话,你确定你这样一直瘫痪下去就是保护他们,而不是连累他们?”

言罢,目光紧紧锁住妇人的脸色,明明已经脸色狰狞被灼烧毁容变成一片猩红的凹凸不平,南逸骁却无丝毫的不适,定定看着,想要从妇人脸上瞧出蛛丝马迹:“你确定要这样一直拖累着他们?或许你说出来我能帮到你,我很喜欢平安和那个女娃娃,我愿意出手帮你们。 ”

南逸骁语气说的极缓,软硬皆施,一字一句的冲击着妇人的心,把妇人紧张、纠结、迷惘、痛苦的神色全部一收眼底。

许久,空荡的屋中寂静的只能听见穿堂的风声。

乘势而来的风卷起南逸骁身上的普通长衫和他满头的发。

不知过了多久,妇人轻喘了声,忍了许久才出声道:“是,我是宫女。”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地而开,南逸骁目光微闪,缓缓侧头看着,声音淡漠的响起,凭借着之前平安说的话,质疑着妇人:“你既然是宫人为何宁愿自伤也不进宫?宫中有什么东西让你害怕,还是让你不想看见?”

妇人错愕的瞪了瞪眼,柔光中的眼底带着不可思议,显然对于南逸骁短时间内推敲出来的这般犀利而精准的问题,不知所措,片刻消化了之后,才缓缓应和出声:“都有!在宫中知道的秘密太多,要么便是一辈子留在宫中,要么就是抬着尸体出宫,我是偷偷发现密道逃出来的,你想,若是我被抓进了宫中,我这样潜逃出宫的人,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南逸骁神色一怔,一是没想到妇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逃宫,二是皇宫中有密道!

这一重大的消息量,冲击着南逸骁,深色的眸中闪过凛然:“你从宫中逃出来?你知道了什么?”

妇人神色一噎,连忙摇头,带动着脸上的烧伤,一阵痛楚爬上脸,带动着她一阵轻哼:“呜,我不能说,这事我要是说了,有人会没命。你别问了!”

门外传来阵阵逼近的脚步声,急促欢快偶尔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小哥,我想现在就去吃糖莲子。”

“肉包、肉包、我要肉包,小哥。”

南逸骁见着妇人面色坚毅,隐而不说,沉声道:“没命不没命,不是你说不说的问题,你如今藏身于此地,谁又知道你说了没说?况,你细细想清楚,说了你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说,难保你和他们都没命。”

妇人咬牙,依旧只是淡淡摇头:“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这事恕我不能说。”

南逸骁觉察自己眉眼跳了跳,心中也知一切操之过急,抿抿唇暗道自己竟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般心急!这才只见过一面,虽然出手相帮,人家却也不至于把这般要命的秘密说出来,一切只得慢慢来……

慕瑶满怀心事的回来。

跨过破烂掉漆的房门,里面传来你一阵欢声笑语,慕瑶粗壮着嗓音重重咳了声:“吵什么吵,没看见你们娘还在休息吗!”

恶人边有恶人的模样,慕瑶俨然要把自己的恶人形象一做到底。

正玩捡石子玩的不亦乐乎的孩子,冷不丁被慕瑶的话吓得噤声,小手一逗抛在半高的石子沉闷的落在了地上。

南逸骁眉眼轻笑,目光长长落在慕瑶凶神恶煞的胡子渣渣的脸上:“你手上拿着什么!”

本来怯生生的孩子顺着南逸骁的话,齐刷刷的目光一道落在了慕瑶的背着的手上:“咦?这是”

大妞的声音立马惊道:“是肉包子的香味!”

这一声惊诧声,犹如大石落入千层浪,激起阵阵水花。

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慕瑶的手上瞧着,看着,妇人面色淡淡的看着慕瑶和南逸骁,烧伤的脸上虽然没有紧紧的包围着,而是用一块白纱方巾给淡淡遮掩住,露出眼睛部分,

气氛有些不对!

慕瑶明显感觉到了妇人脸色有些不寻常,心中不由一“咯噔”,难道南逸骁说了什么重话惹怒了这妇人?也罢,瞧着这一屋的弱孺稚子,应该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反倒讨了巧从问诊的大夫那打听到了重要消息!

眼神微动,把手中特意买来的糖葫芦串、肉包子和糖莲子拿了出来,顺手把领来的药递给平安,吩咐道:“一日两次把药煎成一碗水喝。”

平安抬手接过,看着正在一旁吵闹着分零嘴吃的弟弟妹妹们,撇撇嘴暗想着,这恶霸怎么会这么好心给他们买好吃的,莫非这两大胡子不安好心?

这样沉沉一脸,一张小脸肃然一凝,一副小大人模样瞪着慕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要伤害我娘和我弟弟妹妹,我和你们没完……”

“碰!”慕瑶眉眼抽了抽,还不等着平安撂下的狠话说完,手腕直接一抬一放,快很准地赏了平安头顶一个响亮的爆栗子!

末了,在平安的痛呼声中利落的收回手,淡淡道:“你这毛头小子还真能想,你们一个弱妇一群幼子有什么好值得我们去伤害的?给本大爷钱还得考虑考虑!况且,我们什么人关你什么事,没大没小!要不是你自己主动偷了我们的钱袋,我们怎么会刻意跑来这破地方?来消遣啊!”

到底是不知者清,南逸骁和妇人的对话被打断,多少引起了妇人的警戒心理,慕瑶这一番教训平安,干净利落的解释落入了妇人耳中,掷地有声。

妇人沉思,看着南逸骁抿抿唇,这大胡子也许真的只是热心想要帮她,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这事……想着,妇人心口便是一紧,最后眸光归于一片黑沉重,未曾多言。

南逸骁差点要为慕瑶这一番话鼓掌,表面功夫依旧要有,淡淡出声扫了一眼慕瑶,琉璃色的目光里淡淡流光,与慕瑶对视时快速的闪过一丝波光:“毕竟是孩子,别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看着甚是可怜,好好帮帮他们也是应该!我想我们暂时留在着给你们添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