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昏黄的光束应该是特意换了电量不足的电池才有的,这贼看样子经验还比较足,知道雪亮的光束照进来会将人晃醒。

电筒光照了足有半分钟,先是照着床上,看李小小会不会醒来,足足过了半分钟见李小小一动不动,那人大约是放心了,竟然开始用手扳窗棂

直径至少五厘米粗细的木头窗棂很有些年头了,李小小本想换掉这些木头窗户换成铝合金的,可这一动起来,六排五进的大平房,有十个窗户要换,要花不少钱,李贵旺不同意,觉得花销太大,李小小也就作罢了,她却是觉得太扎眼。

听着窗棂在那个莽撞的大力贼手中发出咯咯的摩擦尖叫,李小小后悔了:什么扎眼?这下可好了要出大事了一时不知是应该跳起来喊一嗓子,还是继续龟缩下去。幸好那个贼听着这木头扳动的声音太响亮,生怕吵醒了李小小,扭了两下就停了手,光束暗下去,李小小不多时就听到了屋子前面传来的脚步声,这人大概是走掉了

李小小想了想,心里不把握,赤脚下床,摸到了隔壁老爸房间,伸手去摇醒李贵旺,压低了声音凑到李贵旺枕头边说:“爸爸,来贼了快醒来”

李贵旺“嗯唔”一声说:“晓得了”

既然李贵旺说晓得了,李小小也就安心了,老爸是自家唯一的壮男人,总不能指望爷爷那么大的年纪了还去抓贼吧?这个时候,还是需要男人的心里踏实了的李小小于是赤着脚又回了自己床上,走过门边的时候,将一条门闩提在手里一起塞进了被窝中。只是这样一来人就莫名地兴奋起来,竟然隐隐地期待那个贼没有放弃,想要来个瓮中捉鳖。

正等得昏昏欲睡呢,前门上方的窗户突然传来了咯咯的响声,只是这响声却轻微了不少,这贼果然没死心,又来了李小小顿时精神百倍,竖起了耳朵听着,门闩被扒拉动的声音,然后是人进屋的声音。

李小小面朝墙壁躺着,听得那人的声音进了自己房间,就站在床边,昏黄的光束照在床上,那贼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李小小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险境,不由得暗暗懊悔不已:早知道自己就出声吓跑他得了,眼下自己是十六岁的少女身子,夏天本来穿的就不多,被子也很薄,这样曲线毕露地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跟没有盖上也差不多,这贼呼吸这样粗重,竟然是动了色心了

想到隔壁老爸是醒着的,李小小又放心了,就隔着一堵墙还有自己爸妈,再过去两间房还有爷爷奶奶,再怎么样,这贼也不敢乱来吧?正给自己鼓劲儿呢,那贼竟然撩开了帐子,探头来看。李小小吓坏了,双目紧闭怎么都不敢睁开眼睛看上一眼,生怕看到那张脸以后,会被人杀人灭口什么什么的

好在这个贼还是有点理智的,知道这不是动色心的时候,帐子缓缓放下,光束开始照向那些箱笼。这些家具都是老爸老妈结婚的时候打的老家具,年纪比李小小还要大,都是十分结实的实木家具,这贼看来是想偷东西,李小小也知道自家招贼的缘故了:想必是自己卖菜赚钱,招了贼惦记了

那人翻了翻衣物,李小小的衣裳里面没有钱。自从卖菜以来,李小小都用背包装钱,每天的钱清点好了以后,都会放进柜子里头锁起来,柜子上方还压着一个木箱,平时自己掀开都要费很大的劲儿。

眼下这装钱的柜子虽然就在自己屋里,可贼不知道这满屋子的木柜到底哪一个里头放了钱啊,搜了李小小的衣裳没有发现钱以后,用电筒到处照了一遍,竟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于是轻手轻脚地又挪出了李小小的房间,往老爸的房间摸去。

李小小暗暗诧异:老爸怎么还不起床抓贼?估摸着这个贼不会再来自己房间了,李小小也悄悄下床,提着门闩轻轻地往老爸房间走去,准备跟老爸来个里应外合,将这贼抓住

刚提着门闩走到自己房门口,老爸惊怒的声音突然响起:“什么人?做什么?你敢来我们屋偷东西啊?”

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一声不吭地大步从李小小面前跑过,像莽牛一样冲出了门外消失在夜色中。李贵旺穿着一条大短裤,赤着脚追了出去

在门口站着的李小小紧张得浑身颤抖,提着的门闩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只能扯长了声音大喊一声:“抓贼啊”

寂静的深夜,这充满了恐惧的呼喊响彻了山村,顿时各家的狗都叫起来,也有人答应:“是哪个屋里来贼了啊?贼往哪边跑了?”

李贵旺愤怒地追上了大马路,一路往前,很快追打喝骂的声音就远了,李小小害怕起来:对方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还带着刀子什么的呢?自己老爸却是从床上跳起来就追,鞋子都没穿,别回头着了人家的道儿,出点什么事情就得不偿失了一念至此,李小小后悔的很:逞什么能啊?抓什么贼啊?将人惊走了也就是了,这下好了,闹成这样,那个贼身板那么强壮,老爸肯定占不了便宜去

李小小赶忙抄起自己床头的手电筒追了出去,边追边喊:“爸爸莫追了”

只是一犹豫的功夫,又晚了很多,哪里还追得上?一家人都起来了,纷纷赶出来问怎么回事,李小小指着老爸跑过去的方向,告诉他们家里来贼了,老爸去追了。说了自己的担心,一家人顿时都急起来,纷纷朝着那个方向追了出去。

追出去不到半里路,就见李贵旺穿着大短裤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李小小忙迎上去扶住,问:“哪里伤了?被贼打的?”

李贵旺摇摇头,嘴硬地回答:“他是做贼的我是抓贼的,他哪里敢打我?和被鬼追了一样的,跑得飞快我自己摔了一跤,这天黑路不平的,我又没穿鞋,摔了膝盖了。”

爷爷问:“认出是哪个了么?”爷爷这话问得是很实在的,飞山村地处偏僻的大山上,平时除了班车和运煤的车,并没有其他车子往来,这人深夜做贼,附近的人可能性居多,如果认出来了,那是可以找上门去理论的

“哪个?我告诉你,你又不相信,是李云矿上守矿山的那个人就是李云婆娘的娘家堂弟叫什么名字我是一下想不起来,人我是认得的”一说起这个,李贵旺气哼哼的。

刘春梅的爸爸当了十几年大队书记和村支书,一向与人为善,刘云的煤矿是村上规模最大的小煤窑,他煤窑里挖出来的煤矸石(黑乎乎的石头,伴生在煤层周围,无热量不能燃烧)堆掉了李小小家的三分田,李贵旺让刘云赔偿损失,受人尊敬的老书记却说都是村上人,钱就不用赔了,让人清理了田里面的煤矸石就算了。

村里的农民都知道,农田最是娇贵,煤矸石一堆上去,天上下雨一浇,煤水浸透了农田,田里就再也长不起禾苗了农田就等于是毁了能是清理了煤矸石就没事了的么?来来回回地闹到最后,人家钱也没给,煤矸石也没清理,竟然就这样作罢了就为了这事,李贵旺没少埋怨这个爹

最近这段时间刘忠义在煤窑里头被砸死,影响有些不好,镇上又搞小煤窑整顿,村里的煤矿就都停了工,挖煤的都各自回家了,只留下了守矿的人,今天来做贼的这人就是李云婆娘的娘家堂弟,请了在这里帮忙守矿的。

这下爷爷有些下不得台了,看了看黑漆漆的马路,又看了看自家女婿血淋淋的膝盖,沉声问:“你看清真的是那个人了?”

“哪里没看清?这哈人也是慌乱到家了,我一路追过去,他竟然直接冲进了山里,那声势就和牛冲进了山里一样。下了那个小山坡就是刘云家的煤矿,这大半夜的不是他还有谁?除了在附近住的,哪个晓得那样跑?我是不敢往山里追了才停了脚。”李贵旺当先就往家走去,忠信叔和两个自家周围的邻居汉子也打着电筒过来看情况了。当下一干人等都闹哄哄地进了李小小屋里。

人一多,主意就多,乱哄哄地你一句我一句,刘春梅惊魂未定,也没去顾及倒水待客的事情,只是寻出了白酒和棉花,给自家男人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只听忠信叔说道:“先看看损失了什么东西咯”

李贵旺膝盖上的伤口和两处擦伤涂上了白酒之后,龇牙咧嘴了一番也已经起身去到处查看了,李小小也进屋看了看,自己屋里却什么都没少。

李贵旺盘点了一番出来,更是气愤:“我枕头边的一块手表丢了是上海表呢”

“钱呢?钱丢了没有?每天卖菜那么多的钱,要是被人偷了可就麻烦了”春花嫂子的男人病怏怏的,却也赶了过来,李小小估摸着是春花嫂子让他过来看看的。他最关注钱的事情。李小小摇头否定了,让家里人安心,却谨慎地没有说钱在哪儿,只说自己一直是清醒的,那人没有往放钱的地方去。

一家人都检查了一番,别的倒是真没有丢什么东西。

“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那块上海表我戴了十年了,贵着呢走得很准的”李贵旺气哼哼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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