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揉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转身要回到床上躺下,却被静安拦住。
静安大咧咧地说:“我说罗姑娘啊,你以后对太子殿下好点,你没看他那么忙还来陪你?做人要知道感恩!”
这静安自然是想为太子说好话,奈何人太蠢,还以为她可以像在桃花庵一样为所欲为呢。
罗布却没斥她无礼,反而赞道:“说的好!”
静安略略得意起来,一张馒头样圆脸仰望天空。
罗布虽然想不起来很多事情,可有些事情还是记得的,比如被眼前这个以前是尼姑的人用网罩住要卖掉的事情,于是她扯开嗓门喊道:“外面还有谁?都进来!”
有十来个小宫女低着头进来,领着她们的正是柳公公。
罗布在众人面前来回走了两遍,教训道:“你们听到她说的没有?做人要知道感恩!”
柳公公忙答应道:“她说的对!”
宫女们也都跟着点头称是。
罗布点点头,站到柳公公面前问道:“太子殿下很在意我,是吧?”
“是是,千依百顺。”柳公公低头答道。
“这样啊……”罗布突然压低嗓子问道:“可我记得你曾经想欺负我,还打算把我卖了,你说这要是让太子知道了……”
柳公公吓得扑通一下跪了,求道:“别,千万别啊,我现在是太子的人了,入宫以前都当是前世的事了,求姑奶奶绕我一命啊!”
静安不干了,冲过去想把柳公公从地上拉起来,嘴里骂道:“你个没种的男人,你跪她干嘛?她不过就是个蛇……”
那个“精”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舌头像根棍子一样在嘴里无法弯曲。
孔安从外面慢慢踱了进来,幽幽地说:“吵什么呢?”
罗布低头不语,再抬头已是满眼泪花,哽咽地说:“殿下,不要再对我好了,你一走,他们就这样难为我……”
孔安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我带他们出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转身离去,静安和柳公公忙跟着出去。
到了门外,孔安便一把握住静安的脖子轻轻一折——难为他了,静安胖的几乎没有脖子。
静安的胖脸转了90度,哼都没哼一声就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到地上。
柳公公吓得目瞪口呆,孔安看着他摇头,失望地说:“想不到柳公公是这样的人,你也知我在意罗姑娘,却纵容你姐姐对她出言不逊。”
柳公公一味地砰砰磕头,“太子饶命,我可是忠心大大地。”
“我知道你的忠心。”孔安对柳公公客气地说,“你可敢亲自把她送到万蛇洞?”
柳公公答应一声,费力地背起静安往外走,出门没走多远就觉得白光一闪,再睁眼已经身在皇宫里,细看正是太子殿的门口,有守卫过来问话,柳公公说了缘由,那个守卫就一路引着他到了万蛇洞。
到了万蛇洞洞口,柳公公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推开万蛇洞上的厚石板,然后把静安的尸体推了下去,随即他也被守卫踹入洞里,他和静安露水夫妻一场,终于修得同年同月同日死。
孔安心知罗布现在只记得一些过往不开心的事情,安排这些桃花庵的人来伺候罗布,本就是想顺着罗布的意杀了讨好她的,所以下手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心疼。
罗布本来只是照着宫斗的戏码假哭,听到动静不对突地有了不详的预感,细思极恐,总觉得身边应该有个人可以站在她的前面保护她,然而并没有。
“奴才嘛,不喜欢就换掉好了。”孔安回来后如无其事地说,指指站在一边一动不敢动的那些个宫女,“这些人里你有顺眼的吗?”
“我可以自己选吗?”罗布小心地问。
孔安傲然一笑,点头同意,也难怪他放心,这宫中和这袖里乾坤中都是他的天下,只有他随便杀人的份儿,那有人敢忤逆他?!
罗布擦擦眼泪,勉强笑着说:“刚才来看我的姐姐里面,有个叫妙真的很是和气,要不然……”
孔安点头,一个宫女躬身出去,很快就把妙真带来。
妙真在这里生活的比较滋润,容貌恢复好多,连手上的硬茧都几乎摸不到了,过来见罗布眼睛红肿,忙上前扶住,轻声慢语地说道:“罗姑娘这是怎么了?那里不舒服要说出来,哭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罗布用手扶了下额头,妙真忙把她往床上扶,“可是头晕,快歇下吧,别落下病根。”
罗布回头畏惧地看了眼孔安,孔安忙告辞出去。
待孔安走后,罗布才觉得略轻松一些。
妙真扶着罗布躺下,把被子一直盖到罗布的下巴,把她的手也塞到了被子里,轻声说:“你睡吧,我帮你守着。”
罗布点点头,闭上眼,各种零乱景象纷至沓来。
刚才一言不合孔安就暴起杀人,残暴可见一斑,可那个明月呢?为什么脑子里只有她的几个画面。
出手间整幢木屋都燃起熊熊大火,要把一个人拖到火海里去,抓着某个男人的头割掉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打爆某个兽人,看到别人杀人时的一脸漠然……
可是明月的残暴和太子孔安的残暴完全不同,无论明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罗布就是恨不起来她,这种感情和对孔安的畏惧、厌恶完全不同。
“我到底忘了些什么呢?”罗布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妙真见罗布皱眉,猜想她必定是有烦心事,轻声说:“罗姑娘啊,我知道你在意你的尾巴,我听说你的尾巴是那个不能说的人变出来的,她可以再把尾巴变回去。”
“你说什么?!”罗布腾地坐起,一脸诧异,反倒把妙真吓了一跳。
“姐妹们都在说这件事呢,我记得你以前很在意这条尾巴的,不是吗?”妙真讪笑着说。
罗布这才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蛇尾的事情,妙真不说她都忘记了,她竟然有条蛇尾!可这种理所当然毫无违和感的感觉是怎么来的呢?
妙真还要再劝,罗布捂住额头——这回是真的有点晕了,“你去外面帮我守着点,别让人来打扰,我想睡一下。”
妙真答应了一声,恭顺地出去了。
罗布重重地躺回床上,想起再以前自己确实有两条大长腿的,若能把尾巴还回去,也未尝不可,可是求一个无情、冷漠、杀人如麻的人来帮忙,是不是略有些过分呢?
隐隐约约记起有双大长腿的时候似乎和什么人发生了点不能描述的事情,可就是想不起对方的脸长成什么样了。
“也许只是一场春梦呢。”罗布感叹道,正胡思乱想呢,有一只小小的粉蝶从窗外翩翩然飞了进来,绕着罗布转了几圈,悄然停到她的耳边。
“罗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明月让我告诉你……”
罗布听到耳边有人低语,转头四顾,突觉脸上有什么东西,伸手摸了一下,竟然是只死蝴蝶!
“哎呀!”罗布吓得直甩手,惊动了守在门口的妙真。
妙真飞奔过来查看,赶忙打水来帮罗布清洗,她也颇感奇怪,笑道:“罗姑娘必是前世修来的,所以这些小东西才喜欢粘着你,我在这里几年了,连只苍蝇都没见过,更不要说蝴蝶了。”
“呵呵……”罗布心说你还真会说话,明明是我把它弄死了,你还说我这是前世修来的,勉强笑道:“还真是个干净的世界呢。”
这只粉蝶正是地行兽的耳目,有所发现,地行兽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信息,转而告诉明月,明月冷笑一声道:“贼猫……”
正在用金丹给自己脸上疗伤的九尾吓得手一抖,险些把金丹塞到鼻子里。
“你还真说对了呢,果然是孔安带走了人,看来我和他之间要有个了断了。”
九尾一听不是要把金丹要回去,这才放下心,奉承道:“主人你出手,必定能所向无敌。”
明月摇头叹息:“差得远了,搞不好就会死了的。”
“……”九尾不知明月这话是真是假,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没毛抢着说:“主人不会失败的,我永远追随主人!”
明月笑笑,看着没毛怀里的天残子叹道:“也许分别在际,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天残子瞪大眼睛,惊恐地说:“你喜欢我?可是我不爱男人婆啊!”
吓得没毛直接把手塞到它的嘴里让它说不出话来,尴尬地解释道:“我天天把它当球踢,可能是被我踢散了脑子。”
明月哈哈一笑,正色道:“我要说的是:在你背后下手害你的人是孔安。”
“唔~唔~”天残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简直都要把眼眶瞪裂了,想不到它一生保国为民、斩妖除魔,最后竟然被太子给杀掉了,整个人生的信念都崩塌了,天残子简直无所适从,幸亏没毛堵住了它的嘴,它才没有叫得天崩地裂。
明月看着半疯的天残子,再看看手疼心更疼的没毛,心中暗笑,拍拍手说:“那么,我们就去会会孔安吧?”
没毛架起妖云,个把时辰就到了京城,城门的哨台上面的士兵先发现了她们,一挥手万箭齐发,却都是射到城门口的空地上,拼成一个大字——“请”!
等没毛近了,更是发现京城的围墙上面写着大大的楷书:欢迎领导孔宣莅临指导。
每个字都有城墙那么高,唯恐别人看不见引起什么误会,当然也有些人消息不灵通,刚才恰好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结果被箭羽钉死,可并没有人关心他们。
天残子“呸”的一口吐出没毛那只被它咬得鲜血淋淋的手,哭着骂道:“这个混蛋!”
这声骂,是因为那些无辜受死的百姓,是因为上位者的无情,也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没毛无奈地拍拍天残子的头,就只“不顾旁人死活”这一条,孔安就已经完胜天残子了,无关乎技能。
城门被全部打开,皇帝孔淳盛装在身,亲自率领文武百官站在城门口迎接明月,甚至伸展手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明月冷笑一声,命没毛降落,当前走向孔淳,不卑不亢地说:“你是王,我也是,大家都很忙,咱们之间就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客套了吧。”
“呵呵。”孔淳假装伸展手臂做了一个扩胸运动,满脸堆笑地说:“本以为只是犬儿的救命恩人,没想到是妖王驾到,有失远迎啊。”
“犬儿?”明月微微皱起眉,伸手揪过九尾骂道:“狗杂种,你什么时候认的爹啊?”
“冤枉啊!”九尾都要哭死了,这话是从何说起。
“哼。”明月冷哼,“我就救过你这么一只狗,不是你认贼作父,还能是谁?”
没毛咬咬牙,把纠正的话憋回肚子。
九尾也是个机灵的,转头冲着孔淳喊道:“爹!你要为儿子做主啊!”
这次涉及到太子的名声,孔淳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眼中凶光毕露,沉着脸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是真命天子,你这个玩意儿算什么东西?”
“哈哈。”明月大笑,“我可没救过别人,仇家倒是不少,要不要叫你那个真命天子出来认认?”
“原来你才是孔宣……”
一团黑雾瞬间在明月面前出现,转眼间聚成人形,这般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然而并没有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