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啊?”明月为难地问,“咱们要野战吗?”

罗布气笑了,轻拍一下明月的胳膊表示不满,嗔道:“什么野战?那叫野营。”

明月苦笑一下,其实野营也没什么不好,幕天席地,吸取天地精华——若是没毛不在一边看着的话。

罗布对付妖怪不行,对付人情世故还是比较在行啊,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既然是崔夫人大婚,我们莫不如去她府上借住,就说是她的远房亲戚好了。”

明月沉吟了一下,不知道镇里的人对桃花庵被荡平这件事怎么看,若太子让罗布主动进宫找人,应该不至于她们一出现就人人喊打吧?

“我们来画个妆吧。”罗布笑着说,“我当老婆婆,你当老爷爷,再找个东西当礼物,去好好吃喝崔夫人一下。”

明月一笑,摸出一张符咒贴到罗布的头上,念动咒语,真的就把她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你怎么不变老爷爷啊?”罗布问明月。

“我这个样子多好看。”明月笑道,事实是很多符咒都不能用在人的身上,那些“诅咒”或是“迷乱心智”的符咒倒是偶尔可以用下,但那种邪恶的符咒怎么能用在自己身上呢?

好在见过明月的人几乎没有,也不怕人认出来,就连没毛也只是做个小童样子,不再需要什么变化,三人大摇大摆地向崔夫人府上走去。

崔夫人果真是有钱的成功人士,满城挂满大红双喜的灯笼,离崔府两里地开始红毡铺地,府门口更是支起帷幔、流水席不停。

明月瞥了一眼流水席上的大吃大喝的人,嫌他们粗鄙,拉着罗布直接进了崔府,罗布也只得随她了。

崔府门口的门子马上上前拦住,笑着迎道:“几位是?”

罗布上前答道:“我们是崔夫人老友,听说她大喜,特携宝物来贺。”

门子拦在罗布她们面前寸步不让,继续盘问道:“可否请教大名,我们也好通禀。”

“这……”罗布心里盘算着是说明月好呢?还是说罗布好,或是胡乱诌个名字,明月在一边插话,“我们是‘天下第一’的天残子道长派来送礼的。”

“原来是道长的朋友,夫人早有吩咐,快快有请!”门子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忙引着明月等人到待客的花厅坐下,然后小跑着去通禀崔夫人。

罗布想起刚才天残子的无礼,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月小声安慰她:“刚才我已经把天残子好好埋葬了,这样大的情分,借他名‘头’一用有什么不对?”

罗布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有婢女捧上香茗,明月她们只略等了一会儿,那门子就飞奔回来说道:“崔夫人有请。”

明月拍拍包袱,施施然站起身对罗布说道:“我这里有份大礼要送崔夫人,你们在这里等我就好。”

不等罗布反对,明月就已经拎着包袱跟着门子出去了。

一路蜿蜒小路直向花园深处走去,想必是崔夫人的闺房,明月暗笑:这崔夫人还挺在意天残子的嘛,那样就好办多了。

等崔夫人见了明月,果然遣走屋内伺候的婢女,上前急切问道:“我听说天残子道长被人杀了,尸首分离,可是真的?”

“怎么会呢?”明月大笑,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天残子乃‘天下第一’的术士,行侠仗义、降妖除怪,难免得罪人,老有人想把他的脑袋揪下来丢到茅厕里……”

说着明月用力拍了拍包袱里的人头,继续说道:“还好他知道‘祸从口出’,这才能有惊无险地活下去。”

崔夫人放下心来,叹道:“这样我就放心了。”随即有些喜色,好奇地问道:“不知他送了我什么礼物?”

“夫人莫惊!”明月解开包袱,“天残子知道夫人一心向道,又苦于□□乏术,不能日夜与夫人促膝长谈,因此用了无上的法术,做了个和他自己的头一模一样的摆件供夫人解闷。”

明月故作神秘,“此头乃百分之一百的等比例倒模,制作精良,手感真实,最有意思的一点是——他会说话!”

说完,明月把天残子的头从包袱里拿了出来,咣当一下放到桌子上。

经过一路修整,天残子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有些许的划痕还在,在桌子上冲着崔夫人咧嘴一笑。

崔夫人吓得倒退数步,捂着心口惊道:“怎么看着这么大……”

果然是有钱人,见多识广,见了如此诡异的人头竟然毫不害怕,只关心质量问题。

“不大、不大!”明月用手比划了一下人头,“你看这样多小巧啊,随便放到什么地方,需要的时候拿出来,陪你聊聊天、讲讲道,再没有更好的了。”

明月拎起人头命令道:“唱个歌!”

天残子眼睛一翻,残忍地拒绝了,“不会!”

明月拿着人头猛晃,歉意地对崔夫人说:“不好意思,毕竟是复制品,偶尔会功能失调,不听话的时候晃两下就好了。”

天残子被晃得眼珠乱转,叫道:“停、停、停,不要再晃了。”

崔夫人捂嘴笑道,“天残子本人也只会念经,不会唱什么歌的。”

“如此就好。”明月把人头摆在桌上的盘子里,笑道:“大礼已送到,我们就要回去了。”

“来者是客,在我这里住下,明天再走吧。”崔夫人劝道。

“如此就打扰了。”明月毫不客气地答应了,用手拍拍人头,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害得罗布哭,我就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天残子一脸惊恐地斜着眼珠看明月。

崔夫人见她和人头说话,倍觉有趣,左右看看,叹口气道:“虽说是个奇巧的物件,可看着还是挺吓人的。”

“用习惯就好了,小巧可爱,放在那里都可以。”明月拍拍人头,暧昧地对崔夫人说:“他的‘嘴’最好用了。”

崔夫人老脸一红,眼睛里闪过一丝色狼的光芒,拿块布把人头裹上,塞到床里藏好,因为觉得这礼太重了,坚持要亲自把明月她们送到住的地方。

有明月在,天残子是万万不敢开口乱说的,只得寄希望于私下求崔夫人放过。

路上崔夫人和明月说起最新八卦,叹道:“也不知道桃花庵得罪了哪路妖魔,一夜之间被毁,连庵里的人也都不见了,不知是吉是凶。”

“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多虑。”明月敷衍道。

崔夫人点头称是,到了花厅见了罗布并没有认出来,屈尊以平辈礼相待。

倒是罗布见了崔夫人大吃一惊,崔夫人一改上次朴素模样,一身嫩粉颜色的衣衫,眉毛涂得又黑又浓,脸上更是涂了厚厚一层胭脂,笑起来出现深深的皱纹,让人担心整块脂粉会一起掉下来。

去住处的路上,罗布打听起碧莲,没想到崔夫人笑道:“那丫头啊,也是命中注定,自己跑去京城,竟真的被太子相中,留下做了妃子。”

难怪崔夫人婚礼的排场这样大,想必有些人也是看着太子的面子来的吧,罗布颓然叹息:这就是命运吗?无论怎样反抗,终是逃不过去。

罗布闷闷不乐,崔夫人反倒无话可说,只得和明月有一句没一句的论道,到了住的地方就匆匆告辞离去。

明月见罗布不乐,问她怎么回事,罗布愁眉不展,说道:“那个崔碧莲总说自己是皇后命,没想到真的被太子选去做妃,想必冥冥中自有天定,我这蛇尾……”

“哈哈哈哈。”明月大笑,拍了拍罗布的脑袋笑道:“你就是我逆天改命的结果,却在这里感叹命运,傻了吧?”

“也对!”罗布握拳,“我要把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

明月哂笑,看着罗布拼命给她自己灌鸡汤也不阻拦,反而鼓励:“你开心就好。”

罗布晚上睡的很不踏实,眼前总是晃过天残子知道她是妖之后悲痛欲绝的眼神,还有桃花庵消失的那些人,无论如何罗布都无法接受她们集体跑去别的地方修道去了。

旁边的明月早就呼呼大睡,罗布辗转难眠,索性悄悄披衣下床。

此处应是崔夫人预留礼遇上宾的地方,不光有房间,还有个小小院子。

罗布趁着月色走到门外,在卧房门口坐下,没毛卧在外面进口处,耳朵微微抖了抖,却没有睁眼。

罗布看着头顶的圆月,细细想自己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发生的事情:生而带蛇尾,自己除了力气大点根本无法使用妖术,那个“爱阴司是他”说的穿越原理,这个世界女子的诡异稀缺,还有那个神秘的以杀人为乐的太子,诸事纷纷杂杂在脑海里翻腾,毫无头绪,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藏在水面之下,可又像幽魂一样捉摸不到。

突地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对话声,有个女人突地大声质问:“你竟然真的娶了我娘?”

“有什么不好?”男人也大声反驳,“你不也根本就没想嫁给我吗?何必装腔作势!”

“你,你无耻。”女生咒骂,“你骗了小的骗老的,还真是没下限!”

“随你怎么说。”男人无所谓地说:“来,爹爹爱你。”

“滚!”

远处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似乎还有男人闷哼隐隐传来,又有脚步声靠近,没毛嗖的抬起了头,警惕地盯着大门。

罗布也心生疑惑:难道是碧莲回来了?她不是入宫了吗,怎么可能轻易就出宫了?

然而那脚步声在外面来来回回几次,就是不进来,最后在门口骂道:“该死的,我明明记得门在这里的!”

没毛打了个哈欠,把头枕在前腿上继续睡觉。

“妈的,回去就把那几个老尼姑杀了,罗布你不是跟静月好吗?回去我先剥了她的皮!”那女人骂道。

罗布惊得就像睡梦中被淋了一头一身的冰水,忽地站起:到底是什么人在外面?!

可外面却又归于平静,没毛更是鼾声大作,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最后连罗布自己都怀疑刚才是不是做了个噩梦。

恍惚中有人把手轻轻搭到罗布的肩头,吓得她张口就要尖叫,未等发声就被人以吻封缄。

明月紧紧抱住罗布,就像怕她会凭空消失一样,用力的要把罗布的骨头揉进身体里。

“就算救她们这次,她们早晚也会死……”一吻终了,明月哀怨地说,语气中竟带了一丝乞求,“何必自寻烦恼,我们在一起就好。”

罗布抿紧嘴唇没有说话,把脸藏在明月的肩头,默默地承受明月大力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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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碧莲跪在太子孔安的脚下,恨恨地说:“殿下,我没找到她们。”

孔安挥挥手送走前来报告的某只鼠妖,弯腰把碧莲扶起,柔声说道:“不,你做的很好。”

孔安用手指托起碧莲的下巴,笑着说:“你真的很好,我都等不及了呢。”

碧莲激动得浑身发抖,又有点不解,面具后孔安的双眼幽暗深邃,眼神似乎越过她的脸对着另外一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