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月问罗布爸妈的时候,罗布是不想回答的,若是回答,无疑就是承认了自己是穿越来的,作为异类,可能会物以稀为贵,更可能的是又得被弄死一次。

“嘿嘿。”罗布干笑一声,“不是你把我孵出来的吗?我还想问你我的爸妈是谁呢?”

“少废话。”明月看罗布现在即死不了又不能上天,放心地松开双手,找了件换洗的衣服帮罗布胡乱套上,伸手把罗布的长发从衣服里面拿出来——因为明月不会梳头,罗布也不会,所以一直就那样披在身后,黑色锦缎一样。

“你昨天已经告诉我了,我就想听你再好好说一遍。”明月扳起罗布的脸,逼着罗布正视自己。

“……”看着明月坚定的目光,罗布心知躲不过,沉默了一下,把头扭向一边,沉着脸说道:“没什么,只是一场意外。”

“然后呢?”

“因为一个小孩子,后来他妈妈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原谅。”

罗布恨恨地想:所有的人都让我原谅,连法院都让我原谅,可我怎么原谅?我的父母就该死吗?!

想到伤心处,罗布用手掩面,无声地哭泣,心里的那道疤,如此深,如此痛,原本以为早已被时间治愈,其实只是被刻意忽视,一但碰触仍然会流血、痛得难以自已。

“原谅是什么东西?他杀了你爸妈,你就应该杀了他全家,以命抵命,天经地义。”

罗布勉强收住泪,苦笑道:“那那么容易啊,我们要以德报怨,共建和谐家园。”

明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眼睛一转问道:“那,后来你把那个小孩怎么了?”

相处多日,罗布摸透了明月的脾气,明月自然也知道了罗布的为人,罗布看起来整天笑嘻嘻的人畜无害,但看她对付静心和静安的手段,就知道她绝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妖)。

“我能怎么样?”罗布无奈地说,“我当时可是一个好孩子呢,可乖了呢,别人让我原谅,我就原谅了。”

罗布没说的是:我不光原谅那个小孩,后来等我有钱了,我还送给他一张中了头等奖的彩票,上帝想让他灭亡,必先让他疯狂,想想那坏小子的下场,咦——好吓人儿呀。

若当时那个孩子真的是一时大意,在山上弄掉了一块石头,失手酿成惨剧,说不定罗布真就原谅他了,可是那毫无悔过满是仇恨、嫉妒的眼睛,真让人忘不了呢。

罗布敢说她有给那个凶手第二次机会的,等他成年了,真的有了大笔可供挥霍的钱的时候,如果他本身品德高尚,有心悔改,自然会善用那笔巨款,可惜,他并没有,赌博、吸毒、玩女人,最后身败名裂,借贷无门,倒卧街头,饥寒交迫,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又能怪了谁呢?又能去乞求谁的原谅呢?

所以说,钱真是个好东西啊,是感情的试金石,也是品德的照妖镜。

罗布一脸纯良,心里则暗自得意自己手段高强,一抬头,看到明月又摸起那把匕首,惊道:“喂,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拿刀!”

明月皱着眉说:“虽然我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不过看样子对你很重要,我还是死了吧,然后帮你去找那个小孩子报仇。”

“喂~~~”罗布气极,“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刚刚才为了救你受了重伤啊!”

“我知道……”

“你先把刀放下!”

明月只好先把匕首放到桌子上,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见不得你难过,看你伤心就想杀人。”

罗布蹭下床,慢慢往桌边靠近,嘴上附和着:“是啊,你想杀人也就想了,干嘛老要自杀。”

“我死了以后会变得很厉害的。”

“呵呵。”罗布笑了,这是一个被佛教洗脑的可怜孩子,天堂也好,地狱也好,还不是一样有“人”一样的东西勾心斗角、等级分明,和人间又有什么不同?

这样执着于来世,一定是现在生活得不好,需要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人要活在当下,于是罗布说道:“你先别急着死,我现在有钱了,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我请你吃烧花鸭、烧子鹅、蒸鹿耳、蒸羊羔、老干妈……”

说着话,罗布终于摸到了桌子边上,抓起匕首用力从窗户丟了出去,那把匕首闪着寒光,嗖的一下就飞出了院子,似乎惊到了某只驴,有几声驴叫声从远处传来。

罗布奇道:“我的力气怎么变得这样大了?”

罗布那里知道因为喝了甘露水,她现在身康体健,体能爆表,一口气上五十楼不费劲儿。

“你干嘛乱扔东西?”明月不解地走过去,站到罗布身边。

罗布转身抱住明月,叹道:“你要好好的,父母死的时候,我一度坚持不下去,不相信他们真的已经走了,我那样孤单,那样苦,可我还是坚持活下来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无限可能。”

“我不怕死的。”

“那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牵挂的人,等你有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就舍不得死了。”

“可是……”

“咱们出去转转吧,看有什么好吃的,吃饱了再谈人生大道理吧。”罗布奸诈地一笑,拉着明月的手往外走去,打算用美好的食物增加明月活下去的勇气。

结果打开院门就发现有个女弟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院门外,脚边放着一个超级大食盒,一脸纠结,一副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的样子。

罗布看到食盒眼睛一亮,先窜上去套近乎,“小妹妹,你这是要找谁啊?”

“静月师叔让我把这个食盒给主持送来。”女弟子见到罗布松了一口气,指了指食盒对罗布说道,说完飞快地转身想溜走,看到身后的青驴又不知如何是好。

罗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个女弟子是用青驴驮着食盒来的,这青驴也真是丑,秃顶长疮,屁股上还插着一把刀……

刀?罗布心虚地仔细看了看那把“刀”,竟然真的有几分眼熟,正是刚才罗布扔出去,昨天李思拿着刺罗布的那把匕首。

罗布这才想起这头大青驴是昨天那个坏蛋变得,遂尴尬地笑了几声,自嘲道:“这也算物归原主啊。”

女弟子趁机问道:“这驴要怎么处理啊?”

明月也看向罗布,看罗布的意思决定怎么处置这头驴。

“这么壮的驴不用多浪费啊,牵去前边工地,让他们好好的用,也算咱们庵里尽的一份力——要是不能提前三天完工,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罗布也不知道原来工期是多少,索性多说点,就是怕这头驴歇着。

女弟子有点犹豫,小声说道:“可这驴是人变的,这样做是不是有违天合……”

罗布摸摸下巴琢磨着问道:“要是两头驴一起干活的话,是不是能更快一点?”

“那肯定……”女弟子没说完就收声,看罗布上下打量牲口一样打量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吓得脸色苍白,匆匆和明月道别,牵起驴一路小跑着去前院工地了。

“嘁!”罗布不屑地说:“好了伤疤忘了痛,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她出力,跑的比跳蚤都快。”

“你想让她也变成驴吗?”明月摸出一张符咒。

“……”罗布觉得明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挫败地说道:“算了,我说笑的,你别老是当真。”

罗布现在拎着沉重的食盒根本不费力,把食盒拿进屋子后放在桌子边上,食盒太大,桌子又略小,罗布只好等吃完一个菜,再端出一个菜,虽然都是素菜,但味道鲜美,食材色香味俱全,罗布和明月吃的满意无比。

吃到最后还剩下一个地三鲜,罗布实在是吃不动了,端出来摆在桌上,让明月:“姐姐,这好吃,你尝尝?”

明月也吃的很撑,向后仰靠在椅子上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不信你了,你不爱吃就让我尝,我都尝了好几盘了。”

罗布看明月确实吃不下的样子,只好作罢,一回头,发现食盒最底下还有一张纸条,拿起看了看,惊道:“咦,这里怎么会有道符咒啊?”

难道这是一个阴谋?罗布机智的脑内容物又开始飞快地运转上了。

明月坐直,往罗布手上看了眼,无奈地说:“你拿反了,这就是张普通的纸条。”

“……”罗布略有些羞涩,转过纸仔细看了看,只觉得纸上画的乱七八糟的鬼画符一样,还是看不出来写的什么。

“忘了你还不识字呢。”明月伸手接过字条看了一遍,面上也有些羞涩。

“哼哼。”罗布看了看明月的脸色,讽刺道:“你也不认识吧?”

“那倒不是。”明月把字条放回桌子,低下头静默了一下才说道:“静月要你把食盒里面的吃食分给大家。”

罗布吓得捂住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我们把全桃花庵的午餐都吃掉了?”看了看桌上的地三鲜,犯愁道:“让那么多人分一盘菜不太好吧。”

“不是午餐。”明月纠正道:“是所有人三天的伙食。”

“……”罗布气得想掀桌子,“静月也太抠了吧?又没有先说清楚!”

“她还没有付钱,这些菜是赊账来的。”

“……花(自己)钱买来的食物不可浪费。”

最后罗布把剩下的一盘菜也吃掉了。

吃人家的嘴短,罗布不得不带着明月往前院转转,看哪里能弄点吃的出来,桃花庵里十来张嘴,要喂饱也是很难的呢。

到了前院,工地上的工人正干得热火朝天,远远看到那头大青驴正背着沉重的木料往一处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罗布卑鄙地想:若是把桃花庵所有人都变成驴,吃饱草了再变回来,是不是能省一大笔钱?反正尼姑也是吃素的。

工头看到罗布和明月,走过来打招呼,“这个,你们拿了一头驴就想缩短三天工期是不行的,至少还得再加一个人工。”

“不够吗?”罗布轻轻松松就把锅甩个了别人,“你们去找张生啊,不行就让他自己来干活啊,要知道亲自动手建盖庙宇才是无上的功德和荣耀呢!”

“这个……”

“我们这儿可是尼姑庵,都是女人,你们不快点完工,难道是有什么恶劣的想法不成?”

工头咧咧嘴,没敢再说什么,要知道那个国家女人被作为珍惜动物保护,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所以这些老实工人见了桃花庵里的人,连头都不敢抬,就怕惹麻烦上身。

工头说完了话,低着头转身,想快点回去赶工,却又被罗布叫住,“你们吃午饭了没有?”

“还没有,放心吧,我们都是省事的,已经和人约好了,准备的都是素食,待会儿让人下山去取。”

就等这句话呢,罗布心中一喜,面上则是一脸凄苦,“说起来,我们桃花庵是清修之地,从不备隔夜粮,每天吃的都是化缘化来的呢。”

说着举举手中的食盒给工头看,“这是不懂事的小师傅买的食物,我现在就要送回去,顺便在山下化缘,就算太阳这样高、这样烈,山路那样崎岖……”

工头是个明白人,看罗布嘴动腿不动,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奉承道:“不劳姑娘费心,我让人多取些吃食上来就好。”

“啊,想不到施主这样大方!竟然愿意施舍给桃花庵上下……”罗布心算了一下,五个老尼姑加两个小尼姑,“七位师傅吃食,真是善哉、善哉,施主功德无量啊。”

罗布也不知道什么佛经典故什么的,就知道那么几句词,胡乱拿出来从场面,怕说多了露怯,转身拉着明月要走。

明月没动,指着旁边正在挖坑的工人问道:“那是在干嘛?”

“那是在打地基。”工头笑着答道,因为桃花庵在山上,所以房屋下面都是巨石,工人们只能用凿子一点点的敲打出浅坑,是盖房子最苦、最累、最耗时的工作。

“你叫他们让开。”

工头不知主持所为何事,看明月面上冷冷的,也不敢多问,忙叫工人躲开。

等人散尽,明月一张符咒丢了过去,砰地一声炸出了一个足足两米深的大坑,一时间泥土四溅、石块乱飞,吓得工人们抱头鼠窜,那头大青驴直接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许是伤到了膝盖。

明月反手拽住要跑的工头,问道:“这坑可够深了?”

工头伸头看看,感激地说:“够、够,加个地下室都够了。”

其实工头心里一直都是窝着火的,昨天干得好好的,蹦出来一个尼姑发疯,今天突然又送来头癞驴子要缩短工期,可对工钱的事却一字不提。

手艺人有手艺人的办法,工头原本是打算做些偷工减料的小动作,没想到明月露了一手,即帮了忙,又威慑住了这帮工人,再不敢偷奸耍懒。

这一手岂止吓唬住了那帮工人,连罗布也吓得够呛,没想到明月的符咒竟然有开山裂石的本事。

明月向来能动手就绝不废话,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这房子盖好之后另有别用,所以只好督促一下,看见成效,也不多言,拉着罗布想回住的小院。

罗布却拽着明月往庵门外走去,“先去还账吧,欠人钱我心里不安。”

这一去,又惹出麻烦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