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蝶恋花
我们之间横隔的不是距离而是身份。
不夜城的最东边住了一家延绵了六代的高门大户,虽说是高门大户,可也没有出过什么官家子弟,最大的官也不过县丞而已,而且那位县丞也不知是几辈前的事了。但是说到富裕,方圆几百里的小镇再也找不到能与之相较的人家。
不过说来也奇怪,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这无比的财富,就是捐个小官来当也行。可偏偏这家人却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只要有人露出想要当官的念头,必然会发生一些祸事。
马车叮叮啷啷响着,阿婼自从送走了施婧和少女之后,大松一口气,不过。。。阿婼看向了闭眼假寐的素和,面色白皙如玉,就好像刚才出现在脸上的红纹是幻觉一样。
“阿婼,盯着我看了很久了呢。”素和突然睁开眼睛欺身压向缩在角落的阿婼,不住的坏笑。“阿婼,很不乖。”
“我怎么了呀?”阿婼推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素和,理直气壮的回话。
“阿婼学会伪装了。难道你自己没发现你的一举一动和在宫里时有些变化么?”素和拉过阿婼的手掌,轻轻的用手指摩挲着。
“哪里变了?”阿婼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素和那双黑亮幽深的眼睛。
素和紧紧盯着低着头一副小媳妇模样的阿婼,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逗你的,你这是心虚了么?”
阿婼抬起头狠狠的敲了下素和的鼻头,正想进一步,这时外面的马却像是受惊了一样,凄厉的嘶叫起来。马车开始摇摇晃晃,阿婼一个不小心倒在素和怀里,正惊魂不定,素和吹起了口哨。清亮的口哨在小河边上回荡,阻止了马想要落荒而逃奔入水里的行为。
不过马蹄时不时会踏出来喳喳的湿泥声,让人心里还是忍不住一跳,不禁想掀开车帘,看看马是不是很快就要掉入激流之中。
阿婼便掀开了车帘,这一看,不由得庆幸还好素和吹的及时,不然马车都要跟着下水了。昏暗的天色下,浑浊奔流不停的河水里,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沉沉浮浮。
“素和那是什么?”阿婼手指了指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好像是个人沉到水里了。”素和打开车门,在马的眼睛上轻轻一拂,然后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河面回答道。
“我们要不要救他?”
“来不及了,那人已经死了。”素和眼神一转,正好和阿婼一起看到那人的魂魄从水里脱离出来,还没有消散,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猩红的影子一口吞下了男人的魂魄。
那猩红的影子吞吃完魂魄,抬眼冷冷的看了过来,很显然她发现了车上的两个人都不简单,甚至很强大,不过被怨气缠身的她,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依旧狠戾的瞪视了素和与阿婼,然后才消失在空气中。
“她不是水鬼。。。”阿婼呆呆的说,心里想着又是一个罪孽深重的魂魄,不知她的罪够不够被流放到绮罗流川。
“自然,她也不是厉鬼。身上的力量还有点奇怪。。。不管她啦,我们好好游玩便是,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我们还没有好好在一个小镇里好好游玩过呢。”素和边说便走出了车厢内,拉了下缰绳,将马儿引领到了正路上又回到了车厢内。
好在她们走的都是一些偏僻的林间小路,不然被人看到没有人驾驶的马车拉着华丽的马车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行走,任谁也会被吓到,猜想是不是遇到了山中精怪。
“不夜城。没有夜晚的城么?这名字我喜欢。”阿婼跳下了马车,深深的吸了口气,临近城镇,空气里的草木味道少了很多,倒是嗅到了浓郁的酥油饼香味。
“素和素和,我们快点进城吧。我都闻到里面传来酥油饼的香味了,勾人的很。”
不夜城有个十分气派的城门,虽然够恢弘大气,可是墙上剥落的小石块,无一不显示出这座城拥有很长久的历史。
素和与阿婼的进城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围观,这样的一辆马车在别的城镇或许很扎眼,可是在不夜城那是十分普通的。
不夜城里的民众个个锦衣华服,头上钗环首饰闪闪发亮,罗帽在最后一缕夕阳下泛出一*透亮的水光。
“哇,这里真的太繁华了。就是京城也不是人人都能这样的阔气啊。”阿婼惊呼,不过很快视线就被摆在路边的小摊贩吸引过去了。一个竹木制作的普通挑担,上面用厚厚的白布盖着热气腾腾酥油大饼,大饼焦黄酥香,上面的抹着一层亮亮的油,被热气一蒸,散发出极诱人的香气。
“我要两个大饼。”阿婼拿出银钱放在挑担上,可那生意人却头也没抬,只依旧一刀刀将大饼切成小块摆好,再用布裹好。
“我要买饼呢,小哥。”阿婼见他没反应,敲了敲竹担,指了指自己放上去的银钱。
“我的饼不是用银钱来买的,你没看到我担子上写的么?”小哥走出挑担,掀开耷拉下来的白布,指着一行字说“想要买饼赠血一碗。”
“有钱不赚非得要血?真是奇怪的规定,你喜欢喝血啊?”阿婼回头瘪了瘪嘴,看向素和。
“不是我喜欢喝,而是素楼的姑娘们爱喝。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素楼的姑娘们接客不再收银钱,倒是要人血一碗便可春风一度。我这个月已经去了几次,手腕割了不知多少处,可它已经流不出多少血。没办法,只好卖饼积攒人血,反正我也不缺银钱。”小哥看了看阿婼瘦弱的身板,摇了摇头,继续走回到挑担后面切饼子。
“素楼?这名字倒是风雅。”阿婼自然是明白了素楼是什么地方,心中好奇这古怪的规定。莫非这素楼里有妖物?不过也不至于所有的姑娘都喝人血吧。
素和眼睛扫了一圈路上的行人,男人即便是衣服再华贵也遮盖不住面色的枯黄,长袖下手腕上的白纱布若隐若现。
“阿婼,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在林中过夜的感觉倒也新奇。”素和明眸善睐,拉着阿婼的手便要离开,而此时的阿婼也不管那香气袭人的大饼了,亦步亦趋的跟着素和往城外走。
可惜夕阳已落,城门即关。
“看来这是天留客,客不得不从啊。阿婼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