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兰派人一路尾随着韩则。灌夫好歹是一位大将军,灌兰也从小还舞枪弄棒,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有些身手的,比起韩则这个被儒学蛀空了脑子的还病怏怏的木头来说,跟踪起来不被发现简直太容易了。

只见韩则一路溜溜达达的去了一间看似低调的大宅,一路跟踪的人还没等看清楚门上的牌匾呢,就感觉后颈一痛,随后眼前一黑。郭解站在那人身后,一挥手几个家将手忙脚乱的把人抬到远处去了,倒是没伤他性命。

郭解抱臂一叹气心想——自己以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挖坟掘墓的事情都干过怎么今天就对一个小厮手下留情了呢?可能是这人是弓高侯府的吧?郭解仰天眨了眨眼睛,一想到韩嫣那双带着些许精明算计可是却又纯真无害到极点的杏眼儿时,撇了撇嘴,怕他什么才不是呢!一个小毛孩子而已,最多算是……怕麻烦,嗯怕麻烦!

“阿嚏——”正在练剑的韩嫣冷不丁突然打了个喷嚏,握着剑的手一抖,一旁坐着看书的韩说就感觉眼前似乎白光一闪,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手里的竹简变成了两截。

韩说扔了书简扁着嘴眯着眼抬头看着韩嫣,韩嫣挠了挠脑袋装作没看见继续练习。韩说端起一盘糕饼继续啃,一边啃一边瞄自己哥哥。

韩则去哪儿了?看到了郭解也就不难猜出韩则的目的地了。刘陵笑眯眯的亲自出来迎接看起来垂头丧气的韩则,微微一行礼道:“韩公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韩则一副垂头丧脑的样子,刘陵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以前在淮南的时候她曾经见过一群在江湖卖杂耍的人去淮南王府唱大戏,很是不解为什么儒生总要被冠上小肚鸡肠和不懂变通的名号,现在总算理解了。

当然,刘陵虽然在心里说说,但是也没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只是仍旧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关切着看着韩则问道:“韩公子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罢,颇为温婉的亲自动手倒了一杯酒递给韩则。

韩则看也没看直接喝掉了,仍旧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刘陵低垂着眼眸微微思索一下,复有问:“也不能跟刘陵说?韩公子既然把刘陵当做可以吐露心声的知己,那么刘陵自然要为知己分忧解难。韩公子如果不方便说,那么刘陵猜猜?”

韩则看了一眼刘陵,闷声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情想左了而已。”

刘陵撑着下巴问:“什么事儿想左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我韩则也寒窗苦读十余载了,到现在仍旧是个在长安混日子的纨绔子弟罢了。”韩则一句话说的略有苦楚,刘陵心下冷笑,但是面儿上是一派忍笑的样子,宽慰道:“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我大汉朝自古实行任子治,让侯爷在朝堂上举荐一下不就好了么?”

“可是,任子制是只许家中子弟一人入央郎署为郎,这韩府已经出了个韩嫣了……”韩则有些迟疑,而且他有一种属于书生的高傲,那就是只能别人来求自己,而自己有文采有学识凭什么低人一头去求人家?而且他韩则跟韩嫣不同,他是从小被当成爵位继承人那么养大的,大家只教给他怎么用下眼皮看人。长这么大没受过挫作的韩则心里当然不平衡了。

刘陵微微无奈的一叹气,拿起自己的酒杯摇了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那么刘陵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韩则沉默着继续喝酒,韩嫣小时候可是全家最调皮的一个了,而且也是最能闹腾的一个,虽然聪慧过人,但是没什么城府,可是……韩则微微皱眉,似乎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韩嫣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自己在宫外的尚且偶尔还会被父亲跟祖父说教,可是韩嫣在宫内从没听说过他冒犯了哪位贵人,却经常得到赞赏。

越想越心烦的韩则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刘陵眼珠一转就知道韩则在想什么,她多精明啊?按照韩嫣的话说,插上根尾巴就比狐狸都精了,左右这事儿离不开跟韩嫣那点儿事儿。说实话,按照韩嫣现在的官阶完全可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但是这老的仍旧建在,以孝为万事之首的汉朝是绝对不会允许分家的。

所以韩嫣即便身居高位,但是也只能住在弓高侯府,这也难怪韩则看不上他。身为个庶子反而每天被全长安的权贵巴结,而宫里的赏赐也是源源不断,怎么能不让从小就觉得自己高人的一等的韩则不心塞呢?

想通了来龙去脉的刘陵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小声感叹一句:“唉,或许不是韩公子您不优秀,而是陛下瞧不上啊。”

“翁主什么意思?”韩则抬头看了一眼刘陵,只见刘陵微微一摇头:“刘陵偶尔进宫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随后欲言又止的皱了皱眉道:“算了算了,这宫里的话什么时候对过,都是以讹传讹的。”

“不是,是什么风言风语?”韩则隐隐觉得,这事儿八成跟韩嫣脱不了干系。

刘陵咬了咬丰盈的下唇,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韩则道:“呐,刘陵说了,韩公子可不许生气呀。”

“翁主但说无妨。”

刘陵用手指搅着一旁的碎发,小声道:“说陛下宠爱韩大人,比之前朝邓通……”

“什么?”韩则瞬间蹦了起来:“怎么可能,谁这么胡说八道编排我弓高侯府?”刘陵赶紧低头道:“都是刘陵胡说八道,韩公子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是真的是假的?”韩则微微皱眉,刘陵捂着嘴笑的开心道:“怎么可能?”然后小声嘟囔一句:“虽然陛下对韩大人是不错……”

“阿嚏……”韩嫣揉了揉鼻子,怎么今天总打喷嚏?韩说护着自己的糕饼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家哥哥:“生病了找郎中去!”

韩嫣没有搭理韩说,只是微微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为什么突然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感情细腻的小姑娘信奉什么第六感,但是这次,他的第六感却告诉他,风雨欲来风满楼。

于是等韩则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刘陵的府邸的后,走在路上一直在寻思着刘陵的话。虽说自古余桃之说就已经流传许久,可是这种事儿说出去还是很丢人的好么?韩则虽然经常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韩嫣,但是这事儿可是非同小可。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侯府的声誉,于是韩则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回了侯府,站在门口仰头看了看写着“弓高侯府”几个大字的牌匾,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走了进去。

灌兰站在院子的门前观望着,看到了韩则似乎心事更加重了的样子,问:“你去哪儿了?怎么……”

韩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似乎觉得灌兰烦人,预期不散的说:“妇道人家少管这些事儿。”

灌兰瞪大了一双眼睛,本来想发飙的顶回去的,可是想到那日自家娘苦口婆心的劝慰后,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甩甩袖子走了出去,念叨着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边又怎么了?”韩说蹲在一个石头柱子上嘴里叼着块儿糕饼指了指灌兰的背景。韩嫣看了一眼后敲了一下韩说的脑袋:“少管闲事儿。”

“你说的要尊敬长嫂。”韩说嚼着糕饼口齿不清的嘟囔着,韩嫣被气笑了,抱着胳膊问:“我还说过要你好好学习呢,你怎么没听进去?”

“唔……”韩说锤着胸口,被糕饼噎到了。

这边还算是其乐融融,但是皇宫那边倒是气氛压抑。刘彻青着一张脸拳头握的青筋暴出,王公公跟春陀小声的问了一声:“……陛下?”

“她真这么说?”刘彻语气低沉的问着,随着这几年刘彻越来越有帝王的气质了后,王公公等人就更加摸不准刘彻的心性了。

王公公看了一眼春陀,春陀到底是伺候过皇帝的人,于是便实话实话说道:“太皇太后娘娘不许陛下扩充军营,还问陛下是不是有挥兵北上的意思?”

王公公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春陀,那意思——你还真的敢说啊,不会委婉点啊?

春陀无奈的看了一眼王公公——你不说实话才会死的更惨好么?没见陛下在气头上啊?

只不过在气头上的刘彻没注意这头王公公跟春陀的“眉来眼去”,狠狠的一捶桌面。好歹是练过武的皇帝,这桌子上差点被砸出个大坑。惊得还在眼神交流的两个老头赶紧立正站好。

“该死,到底朕是皇帝还是她是皇帝?这个天下是姓刘还是姓窦?”刘彻一句话吼完,惊得俩老头膝盖一软,扑腾一声跪地上了,赶紧拉住还在冒火气的刘彻道:“陛下陛下,小心隔墙有耳啊,这话不能乱说啊。”

“呵?乱说?这天下朕都不能做主,想弄支自己的亲卫队还要她们特批,朕这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怪不得曾经赵绾曾经说——”刘彻火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了,惊得俩老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赶紧捂住刘彻的嘴,乖乖,在胡说八道下去后宫就又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