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一天一天过得很快,当然,忙碌的是宫人们而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又是一日阳光明媚的清晨,晨起的喧嚣声吵醒了还在酣睡的韩嫣,迷迷糊糊的韩嫣伸了伸懒腰,看了看睡没睡相还在咂嘴的刘彘,满脸黑线的将刘彘压在自己身上的腿挪了下去,披着外袍起来找了杯水缓解了一下嗓子里干涸的感觉,冷冽的清水划过神经的末梢缓了缓迷糊的神智,韩嫣慢腾腾的穿好了衣服忍不住的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堂堂汉武帝老是借着怕鬼的名头三番四次的来蹭床,以至于蹭到现在宫人们都习惯了早上带着换洗的东西到自己的屋子里来找自己主子了!

到底这是谁的地盘?韩嫣忍不住的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可是冷眼旁观的事实告诉他——现在是他父亲的,将来就是他的啦!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先忍了!韩嫣撑着下巴看了看还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刘彘自我安慰道:“他现在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你已经领了身份证很多年了……”其实以前跟好兄弟同榻而眠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就是没有一次的感觉这么别扭,史书上的寥寥数字暧昧记录让自己跟同学一起睡个觉而已都显得这么气短,即便无数次告诉自己历史上的韩嫣不是你,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的自我代入。

惶恐着史书上的结局,但是也同样惶恐着历史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变得飘忽不定,到时候自己现在的优势说不定会变成优柔寡断的劣势,韩嫣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颓然的趴在桌子上,船到桥头自然直,左右都是闹心,还是先放下吧!

今天是窦太后大寿的前一天,宫里面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韩嫣也应景一把换下了常穿的素色衣服,换了一身妃色的长衫,倒是也衬得皮肤雪白容貌精致的自己跟年画里抱着鲤鱼的娃娃一样的喜气可人。

似乎整个后宫都因为太后的寿辰而变得和睦恭敬,似乎一切的明争暗斗都随着春风吹出了未央宫的上空,就连这几天闹得景帝睡不着觉的立储问题都没人再提,眼前看着一片平静的未央宫,可终究只是暴风雨袭来的前兆罢了。

皇祖母过寿,那些分封在外的皇子们自然都日夜兼程的赶了回来,许久未曾相见自己的儿子的后妃们自然喜极而泣的呆在自己的宫殿内,企图通过短短的几天就将空缺的母爱补回来,儿子和争宠一对比,后者自然可以放一放,于是这一日的长信殿内不仅有久别重逢的窦太后和梁王,还有一堆前来给皇祖母请安的皇子们。

最讨厌看认亲大戏的韩嫣淡然的坐在自己的屋内,手上拿着竹简,时不时的端起茶碗抿上一口,再一次端起的时候,看了看空荡荡的茶碗,韩嫣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轻声唤过身后的小黄门帮自己添上一杯水,然后继续低头看书,缓缓的流水声响了起来,自顾自看书的韩嫣伸手拿了一下茶杯结果被溢出的热水烫了一个机灵,赶忙甩了甩手,狐疑的想了想:自己身边的小黄门做事都挺利索的,今天这个怎么毛手毛脚的?于是转头看了看,却看到了拎着水壶一脸尴尬的刘彘。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韩嫣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好了今天的午膳在长信殿用么?这么快就该吃午膳了?韩嫣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不解的挠了挠后脑。

“唉,别提了,今天父皇不开心,直接在皇祖母面前训斥了一番栗姬娘娘,饭也没吃就走了,皇祖母也不开心,直接让我们都回去。”刘彘撑着下巴扁着嘴,有些不解的道:“明明是个开心的日子,为什么要有人捣乱呢?”

略感到信息量很大的韩嫣,赶紧撩起衣服的下摆坐到了愁眉苦脸的刘彘眼前,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陛下为何不开心?”

刘彘耸了耸肩,就着韩嫣的杯子喝了一口道:“还能是什么事儿啊?不就是立储和立后的事儿么?本来这几天没人提,父皇好不容易开心了几天,这不,今日大行又上奏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太子母应宜号为皇后’而且听意思好像是栗姬娘娘授意的,父皇当时就不开心了,好像还砍了上奏的大行,刚才在皇祖母那里,姑母只不过提了两句要父皇多多看看那些不受宠的妃嫔,结果栗姬娘娘就不开心了,跟姑母顶了两句,父皇彻底恼火了。”

韩嫣看了看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说栗姬不好的刘彘,微微叹气,你把栗姬想的太聪明了,那里是她找的大行,分明是你母亲以大行的宾客之礼的职责去挑唆的,看来一直处于被动的王娡终于坐不住了。

“阿嫣,你说父皇会因此而怪罪于太子哥哥么?”嘟囔了许久的刘彘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开口问向韩嫣。

韩嫣闻言顿了顿,微微皱眉想了想迟疑的开口问:“殿下……何出此言呢?”

刘彘扁了扁嘴,左右看了看,看到了宫人们都恭敬的站在不远处,于是伸手冲韩嫣招了招,凑在韩嫣的耳畔小声说:“我刚才偷听到姑母和母亲说,父皇好像有易储的打算。”

这么快?韩嫣挠了挠下巴,小心翼翼的看着刘彘开口道:“殿下有何打算?”一双漂亮的眼睛转了转狡黠的问:“莫非……殿下想争储?”

刘彘听到“争储”两个字的时候眼神确实闪了闪,但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恹恹道:“想又怎么样?还有皇叔在呢,皇祖母一直都想父皇传位给皇叔。”

韩嫣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谁说的?今天下者,乃高皇帝的天下,汉初之约,父子相传。陛下怎么可能传位给梁王,别说皇子们不答应,满朝文武都不能答应。”

“此话当真?”刘彘闻言立刻瞪起亮闪闪的眼眸,看着韩嫣淡然的微笑急切的问:“父皇真的不会传位给皇叔?”

“殿下似乎很高兴?”韩嫣浅笑着不答反问:“莫非殿下也向往着那个位子?”

刘彘看着韩嫣清浅的笑容,稳了稳呼吸,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看着窗外的太阳字正腔圆的道:“如果我真的能做了太子,我一定要让天下黎民不在受匈奴蛮夷的侵略之苦,我不会再让姐姐们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受欺负!”然后转头看着韩嫣笑着问:“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愿意帮我么?”

韩嫣张了张嘴,看着这个渐渐亮出利爪的小雏鹰,眼神闪了闪不由得微微一笑的点点头:“当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韩嫣定当为殿下赴汤蹈火。”当然,先说好了,我只管帮你朝堂之事,□□那些破事你爱找谁找谁,李延年,李夫人,卫子夫之类的排着队等你呢,千万别来找我!

“阿彘阿嫣!”一声清脆的女孩儿声音打断了这对未来君臣的深情对望,只见阿娇提着宫裙跑了进来,看着刘彘和韩嫣对视的样子好奇道:“你们俩在干嘛?”

“说笑罢了,阿娇翁主怎么到韩嫣这儿来了?”韩嫣微微一笑,拿起一只茶碗倒了一杯水给阿娇,阿娇扁着嘴接过来,双手捧着茶碗小口喝着埋怨道:“当然是无聊啦,母亲在和王美人商量事情,把我撵了出来,我问了宫人,说阿彘在你这里,于是我就来找你俩玩啦,这漪兰殿闷死了。”

“不知长公主再和王美人商量什么事情?”韩嫣笑着随口一问,却听到了阿娇不耐烦的道:“谁知道啊,好像是找什么乞丐,跟栗姬有关的。”

乞丐?韩嫣和刘彘对视一眼,刘彘好奇的问:“阿娇姐姐,什么乞丐啊?”而韩嫣却若有所思的低头摸了摸鼻子,野史记载栗姬的父亲是个没落的乞丐,难道是真的?啧啧啧,这可是个大消息啊!

“谁知道啊,不说了,一提她就烦。”阿娇摆了摆手,一脸的嫌弃扯开了话题,想了想撑着下巴天真的问:“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好玩儿的?韩嫣和刘彘对视一眼,挠了挠后脑,不知怎么开口,看着阿娇期待的样子,犹豫着刚要张口说话,只听外面传来了王美人的笑声:“还想着玩儿呢,快来吃东西。”

“什么东西?”阿娇转过头去,刘彘也伸头看了看自己母亲,看到了王娡手上端着个盘子,里面有三枚黄色的果子,个子不大却奇形怪状,韩嫣转头一看,使劲的眨了眨眼睛,这不是鸭梨么?

王娡看着三个小孩震惊的样子,笑着放下了手上的盘子,一人分了一个:“西域进贡给太后祝寿的水果,因为不多,所以每个宫里只有十个,这三个是拿来给你们的,快尝尝。”

刘彘和阿娇试探性的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吃的两个小孩儿眉开眼笑,而韩嫣则看着手里的梨百感交杂,在两千年前的大汉能吃到新疆的鸭梨,这种怀念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