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韩嫣自从进了这长信宫的大殿就除了回答太后一个问题外在就从头到尾一直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准则一句不多说,可是还是成功的成为了关注目标,真是……韩嫣也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了,只有哭笑不得。

于是韩嫣只好放下筷子,一脸不解的样子看着栗姬认真问:“回栗姬娘娘,韩嫣在侯府的时候祖父曾教过《礼记》,其中有载,毋抟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嚃羹、毋絮羹、毋刺齿、毋歠醢。故,韩嫣只是遵照前人礼节而已,为何娘娘将韩嫣比之女儿家?”随后有点小委屈的看向上首的窦太后和馆陶:“难道祖父教的不对?”

我就不信你们会说不对!韩嫣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定定的看向本就看栗姬千般不顺眼的馆陶,馆陶倒是也乐的见栗姬落井,那么她岂能不下石?于是淡淡的放下筷子,拿起酒樽颇为赏心悦目的喝了一口,笑着道:“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母后,你说这古人的话就是有道理,这礼者不可不学也,我大汉以孝忠礼义治天下才有了这太平盛世,可见这礼仪之重,尤其是在这宫中,这在其位谋其政,越位可不好。”

韩嫣默默地端起杯子看着馆陶指桑骂槐,谁让栗姬曾经放话道她都是太子之母了,理应掌管后宫,结果惹了窦太后不开心?窦太后当时好像说过,后宫自有礼仪制度,虽然后位空悬,但是终究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妃子指手画脚。

于是被戳了痛处的栗姬打算怎么办?自然要跟馆陶呛上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长信宫里礼尚往来的互相嘲讽,一个是身份地位均在诸侯王之上的大汉的嫡亲长公主,另一个是在后宫横行霸道的栗姬,韩嫣倒是被勾起了兴趣,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究竟谁能赢?

当然,无论谁输谁赢最终的赢家都是他身边这个闷头吃饭的小豆丁的娘,韩嫣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着急还是装着急的王娡,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对面一个劲的拉着栗姬的刘荣,扯起一抹同情的笑容,可怜的刘荣啊,你可知你惨淡的未来多半也因着你母亲?

当然,长公主和后妃在太后的面前吵得不可开交,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丢的可不止一个人的脸!沉默着的窦太后听着栗姬越来越放肆的说着什么将来陛下大行之后怎么怎么样,于是老太太将筷子一拍,所有人都缩了一下脖子。

还在喋喋不休的栗姬赶紧噤了声,忐忑的看着上席上的那个威严的老太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刚才的失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下,只听窦太后沉声道:“哀家说了,谁再吵谁就出去,栗姬馆陶,你们俩把哀家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么?”

一看到太后生气了,众人怎么还能坐的下去?于是都赶紧站起来跪在大殿中央,请太后降罪,虽然韩嫣没搞懂他们这些没犯错的为什么也要跟着告罪,这个时候王娡柔声开口:“太后息怒,这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太后可不能带着气啊,这可有损凤体康泰。”

既不说长公主错,也不说栗姬错,只是围绕着关心太后身体,既表了忠心还一个人没得罪,果然是高人!

馆陶也顺坡而下,乖顺的请罪道:“都是儿臣不好,母后可别动气。”一旁的阿娇也赶紧帮衬着道:“皇祖母,别生气。”

到底是心头宝,窦太后板着的脸在馆陶母女的攻势下还是被击破了,窦太后无奈的叹了叹气:“你啊,就不能稳重点,那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见窦太后不板着脸了,馆陶笑了笑,坐回了窦太后的身边,笑着道:“儿臣不管多大,在母后面前都是小孩儿。”

窦太后笑骂:“你这辈子就长不大了。”随后一挥袖子对下面跪了一地的人道:“哀家累了,你们吃好了就告退吧,彘儿你可要和你的伴读好好跟着窦婴学习。”

刘彘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太后会提到他,于是赶忙一跪伏道:“孙儿明白。”韩嫣也赶紧跟着行了一礼。

窦太后点了点头,拍了拍馆陶:“扶哀家去休息吧。”在一片“恭送太后”的声音里转身而去,终究没有搭理栗姬和刘荣一下,刘荣看了看栗姬皱着眉眼睛不安的四处转动着,赶紧过去扶起还跪着的栗姬:“母亲,地上凉,快起来。”

有些忐忑的栗姬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依旧一脸恭顺的王娡,瞥了一眼王娡低眉顺眼的样子,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王娡倒是也不恼,只是依旧温柔的笑了笑,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刘彘和韩嫣,依旧轻声细语的道:“你们俩先去玩儿吧,记得回宫吃饭就好。”

刘彘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拉过一声“诺”还没说完的韩嫣就跑,被他拉了一个踉跄的韩嫣默默叹气一下,历史上哪个高大的武帝形象现在已经崩塌了一点。

乐宫里的景致其实也是不错的,可惜,古代小孩子们的娱乐项目真是少的可怜,韩嫣一直没搞懂那种一个人抓一群人和一群人抓一个人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与其疯跑了一头汗真是宁愿回去看书去啊,默默地打了个哈欠,首战告输的韩嫣坐在树荫下边喂鱼边看着追着宫女太监们跑来跑去的刘彘默默地嘀咕一声——莫非真的是自己老了?

其实韩嫣之所以提不起兴趣也跟着那些宫女太监们明显的放水行为有关,没有一点竞技精神的游戏玩不玩有区别么?真是不知道刘彘为什么还跑的那么开心!于是搞不懂的韩嫣默默地将这个问题归结到了“两千年的文化代沟”上。

终于,跑累了的刘彘满头大汗的坐到了韩嫣的身边,看了看穿着水青色长袍的韩嫣一手端着鱼食,一手轻轻地将鱼食洒在千鲤池里,一脑门汗的刘彘撑着小下巴默默感叹一句自己的伴读真的好好看啊。

“殿下看够了没?”韩嫣不温不恼的淡淡语气唤回了还在冲着自己发呆的刘彘的神智,看着刘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的样子,韩嫣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鱼食,拍掉了手上的残渣,拿出一条手帕对刘彘说:“殿下一头汗,见了风可是容易感染风寒的,还不擦擦?”

刘彘看了看韩嫣恬静的侧脸,以为他要帮自己擦汗,于是笑嘻嘻的把脑袋伸了过来,韩嫣愣了愣,眼波微微一转,将手上的手帕盖在了刘彘的脸上。

自作多情的刘彘:……

拿下了脸上的手帕后,刘彘眯着眼看了看又拿起了鱼食喂鱼的韩嫣,噘着嘴自己擦着脑门上的汗珠,韩嫣微微不解的看了看刘彘:“殿下干嘛这么看着我?”

刘彘看了看韩嫣一脸无辜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也反映过来了是自己刚才自作多情了,于是鼓着脸也伸手拿了一把鱼食,边撒边说:“没事。”将一把鱼食都扔了进鱼塘后,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也没等韩嫣自顾自的先走了。

这叫没事?韩嫣微微一笑,将手上的鱼食递给了宫人,他当然知道刘彘再不爽什么,想到此,韩嫣忍不住的弯起了好看的眉眼,没了历史上那堆冷冰冰的文字堆砌而成的形象,真实的刘彘其实也是蛮可爱的嘛,韩嫣笑够了后,也站了起来,随后微微一叹气不知道这份可爱可以坚持多久?

走在前方的刘彘转过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韩嫣,有些纳闷的催促道:“阿嫣,你还在磨蹭什么啊?赶紧过来!”

韩嫣看了看依旧咋咋呼呼的小刘彘,似乎突然觉得自己的忧虑有些杞人忧天的太早了,哭笑不得的唾弃一下总是忘不了史书里那些记载的自己,整理一下衣摆跟了过去:“知道啦!”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刘彘抱臂一副小大人模样看着韩嫣:“每天看你不是发呆就是发呆。”

韩嫣白了他一眼,要是自己在历史上的下场但凡好上那么一丁点,自己都不会这么战战兢兢如律薄命的过着每一天!发呆?我那是在想着自己的未来啊!于是韩嫣微微一笑:“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殿下以为韩嫣在发呆是在胡思乱想么?”然后微微一摇头,惋惜的走到了前面。

刘彘莫名其妙的快步追了上去,哭笑不得的问韩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韩嫣淡然一笑:“回殿下,字面儿意思。”

刘彘眯眼斜了一眼依旧风轻云淡的韩嫣,韩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刘彘不知怎么觉得韩嫣这幅样子莫名欠抽,还没等说什么,只听远处传来一声争吵声,女孩儿的声音尖细些,于是大老远都能听到那不服气的叫喊声。

韩嫣和刘彘狐疑的对视一眼,刘彘有点纳闷的想:“刚才的声音好耳熟。”

韩嫣看着刘彘抓耳挠腮的样子,莫名想笑,于是开口道:“去看看不就知道是谁了?”

刘彘有点顾虑的看了看远处的依旧能听到的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声音,迟疑:“母亲说宫里的事情不要多说多问和多看……”虽然自己真的很好奇。

好奇害死猫么?韩嫣当然也知道这句话的厉害性,但是如果真的是什么大事的话怎么办?韩嫣微微权衡了一下,挑起一侧嘴角:“悄悄的过去应该没什么吧?”

刘彘看了看已经循着声音走过去的韩嫣,摸了摸下巴……悄悄地过去看看确实应该没什么吧?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于是赶紧跟了上去:“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