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原本理直气壮的态度在彭泽说完这些话后顿时焉了下来,语气也没有先前的强硬,看在吴芬眼里无疑是心虚。
“你怎么会知道霍景超的存在?”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白银抬高了音量,用手指着彭泽,“那个门面的房东是你?”
彭泽一直端坐着,两只手无意识地绞着那些窗幔,外面的风吹进来,整个屋里的窗幔都迎风飘荡起来。
“不愧是我的小姨子。你们两姐妹现在是依靠我的庇护才能在这个县城生活下去。你们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想着摧毁我,也不动脑子想想,霍小爷那样的人物岂是你姐那种货色攀得起的?”此时此刻,彭泽也不再留情面,提起昔日的爱人来眉眼都没有动一下,那个刻薄的词语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砸得门外正准备推门的王金泪如泉涌。
神情恍惚间,门咣当一声推开了,王金浑身发抖地站在门口,“彭泽,你真得变了。以前老是听学校的同学说经常看到你在外面厮混,当时我还不相信,一厢情愿地搬离家里就是想等你回来。可你呢,变本加厉地花天酒地,你对得起我的痴情嘛?在爸妈死后,我真的是恨透了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吴芬看到王金说着就往墙壁上靠,整个人如同虚脱了般,便急步走过去将她环抱着,手放在她通红的面颊上,触手一片滚烫。“金子,你发烧了,快别说话啦,我送你回去。”
白银这个时候也慌了。开始见到姐姐毫发无伤归来时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可还没得及问候便听到吴芬的叫喊,吓得整个人懵在那里。
“还不快将她扶过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彭泽突然间一瘸一拐地赶到了白银面前,举起拐杖就往她身上敲了一记。
“啊?哦。”白银被敲得手臂通红一片,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将人给扶了过来。
王金脚板上有伤,每走一步都会生生将伤口撕开,可她却咬牙不出声。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秀美的侧脸淌了下来。旁边站着发颤的彭泽看在眼里,心隐隐抽痛着。
“我没事。彭泽,你没去帝都城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你的腿会受伤。”王金坐在椅子上,头枕着吴芬的小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站在原地的彭泽将脸朝向门外,忽略心里的酸楚与不忍。冷声说道:“在今年以前,我没有对不起你。你爸妈的死讯我很意外。只是我真的尽力了,在灾难面前,我也无能为力。”
“尽力?什么意思?”白银这会神志清醒得很,在姐姐还没有说话之前。便抓住了这个敏感的词。
彭泽踉跄了几步,直接坐在门槛上,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字面上的意思。我当时离叔叔阿姨很近,只是这么近的距离都抵不过意外的偷袭。他们就是在我面前发生的事故。”想到去年那次泥石流事件,彭泽至今还心有余悸。
王金看到彭泽眼底流露的悲痛,心里有些挣扎。“我们终究是爱得不够,你的放荡不羁让我饱受折磨,我为此曾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不管你与黄敏、彭娟娟之间的事情是暧昧还是情投意合,我都不会再为此浪费精神了。至于我跟霍景超的事情,是真是假,是分是合,都与你无关。”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的爱情已经被磨得只剩下棱角,除了互相猜忌和伤害还能做什么,别期待会有朋友的关系存在,那样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白银本以为姐姐为歇斯底里地将这场报复进行到底,没想到最后会是重重抬起,却轻轻放下。只是姐姐要将这场闹剧收尾,白银即使满腹的怨气,也只能狠狠地瞪向彭泽。
彭泽也是意外,三年没见的恋人此刻相对却是无言,之前自己还是恨她入骨,被她的背叛和伤害给刺得遍体鳞伤。可是等自己已经开始反击时,对方却息鼓收兵了。
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那天从硫锌矿回来,自己和侄女的关系便传进了家人的耳朵,随之而来的是爸爸的大怒,在接受软禁的两天里,他还曾想过要切断与黄敏的不正经来往,躲过小侄女的引诱,重新追回王金。
可幸福来得突然,噩耗也是来得震惊。彭家刚攀上的霍家却发出了通牒,要彭泽为孙原平的死买单,这是一场制作出来的笑话,但是己方势弱,只能如刀上鱼肉任他宰割。
想到这里,彭泽双眸通红,恨意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是的,他恨霍景超,更恨彭家的势力,除了奶奶,他这个小公子在彭家只是为家族卖身求荣的傀儡,外表光鲜亮丽的替身罢了。
彭泽的情绪失控不仅吴芬和白银注意到了,一直暗自留意他一举一动的王金更是看在眼里。
“霍景超是为了血铃铛而来的,他知道我爸爸曾经留意过它的消息,还去很多地方访问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他来找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不管你将它看成是高攀还是勾引,我只能说你看人流于表面,这次的事情霍家是导演,彭伯伯却是主谋,我和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罢了。”王金原本没想过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她这些天来将其一直隐藏在心底,连妹妹都瞒过了。
可是这会,就在两人即将背道而驰时,她终究是不忍心,将原先的误会解开了来,只是彼此都清楚,从此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我们回去吧。”不理会瞠目结舌的彭泽,王金站起身来,拉着吴芬和白银就往门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姐,原来这才是真相。你究竟编了多少个版本来哄骗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的压力有多大,看到你报复彭泽时我欣喜不已。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是雾里看花,越看越眼花。”白银等出了彭家的侧门,便拉住王金的手埋怨了一通。
吴芬也是被这事给绕得云里雾里的,什么霍景超,血铃铛的,这些人物和事情怎么如同看戏般,让她听不明白。看不真切。
“王小姐。请留步。”后面一个穿着佣人装的女工小跑了出来,“这是泽少爷给你的东西,是你爸妈的遗物。”
王金闻言。眼眸闪过不解,跟白银相互对视了一眼,便伸手接了过来,随后又紧紧地抱在怀里。
三个人搭乘的士车回来时。吴芬看到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六叔,让白银扶着王金去休息后。这才看向刘六子,盯着店里的钟表看了一下时间,不解地问道:“等久了吧。是有什么急事么?”
“我们回去吧,今天中元节你忘记了?”刘六子往店内楼上的夹层望了望。心里嘀咕着这两姐妹如同变戏般,飞快地跑出门,却垂头丧气地回来。
吴芬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家人的事情。忙找到王金和白银提出告辞回家。
“那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我会让白银跟你联系的。”王金善解人意地说道。又让妹妹去送了吴芬。
等两人消失在视线中,王金才无声地哭了出来,抚摸着爸妈留下的日记,心里又是一番自责与后悔,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
而吴芬自出了店门,跟白银道了别,便随着刘六子到了车站,等吴芬上了车,刘六子也回了二中的网吧。
车子缓慢地行驶,经过山区时摇摇晃晃,让吴芬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等回到租的房子门口时,已是夜幕降临。
“回来了?快到楼上冲个澡吧。”程小兰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女儿下车的身影,忙迎了上来。
吴芬见屋里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有些不解地看向妈妈:“请了这么多的客人?”
“嗯。”程小兰不方便跟女儿说太多,只是拉着女儿的手进了屋。
“芬芬回来了?”刘水琴正在大厅里忙碌着,回头就看到吴芬的身影,忙将儿子往前推了推,“程军正好找你有些事情。”
吴芬挑了挑眼眉,看了满面通红的老同学一眼,语气平缓地回道:“刘姨,程大哥,你们等我一会,我先去楼上洗个澡。”
“没事。”程军小声地说着话,头快低到胸口了。吴芬眼尖地发现他裤管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青紫的皮肤来,不过她也没吭声,视线往客厅里扫了一眼,想着外婆可能在厨房帮忙,便直接去了楼上。
一进房间,吴芬就看着正满床打滚的朱萍,脸色立即黑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次差点被她妈妈给害得入狱的事情嘛,要不然怎么还会没心没肺的在自己床上玩呢。
正想得入神的朱萍听到这声吆喝,顿时慌了手脚,忙从床上爬了下来,看到脸黑得如锅底的吴芬,小声地嘀咕道:“你妈妈请我们过来的,要不是有程军在这里,我可没空过来。”
她是来看程军的?吴芬联想到刚刚的一幕,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神情也冷了几分。“你下去吧,我要洗澡。”既然是妈妈请过来的,吴芬倒不好赶人了,看着皱巴巴的床单,脸上写满了烦躁。
朱萍不习惯这种低气压的交流,听到吴芬没有发火的话语,“咚咚”地跑下楼。
等声音渐行渐远时,吴芬才放下小包,这一天在外面奔跑真是疲累,想到彭泽是那个门面的房东时,心往下沉了沉。
随手拿起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吴芬舒坦地洗浴了一番,摸着越发白嫩的肌肤,待洗完后又涂抹了一层木槿花的汁液在脖颈。鼻间闻到这抹淡淡的雅香时,吴芬将手背上的睡莲放在水龙头下,时间悄然流逝,亲眼看到睡莲上面的水珠滚落下来时,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上次睡莲会喝水,这回却全部流了出来,那图案更是没有任何变化。吴芬一眨不眨地盯着睡莲,看了半晌,还是没有动静,便只能将此事放下。
出了浴室,将头发用毛巾擦干,拿起梳子将它们往后梳顺,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便下了楼。
客厅里,程小阳正在帮忙摆菜,吴芬走过去时,两桌菜已经上齐了。“芬芬,你让开点。”程刘氏看到外孙女回来也很高兴,扬了扬手上的火盆,“外婆要供饭了,你们都站在里面来,别挡着桌子。”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站在客厅里面,脸朝向餐厅。吴芬环视了一圈,没想到除了家人以外,妈妈还请了这么多人来。
程刘氏麻利地将火盆放在门外,先是在地上摆了三杯酒,然后又在火盆里烧纸包,等它烧成灰烬后,才将酒洒在地上。然后来到桌子的正座前,将所有凳子往后挪了挪,将桌上的饭添半碗的样子,最后才是摆酒、烧包。
等忙完这些程序时,外面放起了鞭炮,只见程刘氏悄悄地站在后面,静静地站立了十五分钟,才将桌上的米酒一一洒在地上。
“各位落座吧。”程书楠神情严肃,盯着老婆子完成最后一道程序,便出声邀请大家上席。
“程叔叔真是太客气了。”朱秀英站在最前面,听到老爷子发话,带头在外面这桌坐下。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坐了上去,吴芬站在旁边,随手端起一碗米饭,夹了些青菜站着吃了起来。
由于是中元节,大家聊天的兴致都不太高,等吃完饭便纷纷提出告辞。
程刘氏和程小兰在前面送客人,吴芬便留下来收拾桌上。
“吴芬,你能借给我英语四级的磁带么?”站在一旁拘束了好久的程军趁着人不多的时候,来到了吴芬身边轻声地问道。
吴芬瞧过去时,程军马上将头低得更低了,这就让她纳闷了,什么时候这个初中的班长居然这么害羞了。看了眼不远处正往这边热切回顾的朱萍,吴芬也不为难他,直接回道:“有啊,你是想借么?”
程军听到这话,脸庞抬起来又低了下去,声音小得如蚊子:“我弄坏了朱萍的磁带,她催我赔,所以你这盘磁带能借给我么?等我回学校勤工俭学赚了钱后再还给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吴芬爽快地应了下来,看着困窘成这样的程军和远处正在扮鬼脸的朱萍,她居然为这个前途光明的大男孩感到深深地惋惜。(未完待续)
重生之木槿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