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芬醒来时,窗外的一束阳光正好射进来,洒在堂屋的地面上,星星点点,不由地翘起唇角,心情也明亮了起来。
转过头,看见弟弟吴清源早醒了过来,这会正玩着手指头,吴芬弯下腰,用手轻轻掐了一下弟弟白嫩的小脸,这一掐可惹火了小家伙,小眼睛瞪过来,两只手在吴花脸上拍了几下,看到吴芬捂着脸做出一副哭脸的样子,蹬了蹬小腿,咯咯地笑出声来。
程小兰打水进来时,就看见两姐弟正玩得欢,走过去将吴清源抱起来,给他换上干净地围兜,拿了口罩浸了开水将他的眼睛轻轻地擦拭了一遍,看到前几天被眼屎糊住睁不开的眼睛这会好了很多,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又拿起早上从村里正在做月子的妇人那里借来的半碗奶,用干净的纱布泡了泡,在儿子的眼睑和眼角涂了一圈。
吴芬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将蚊香灰倒在外面的矬子里,又将窗户半开,回过身来,看见妈妈正望着弟弟发呆。
“妈妈,弟弟的眼睛我看着快好了,刚刚醒来也没哭闹,可懂事呢。”吴芬想转移妈妈的视线,忙夸着弟弟。
“噗嗤”程小兰看见女儿逗她开心,也笑出声来,温柔地抚着儿子的小脸,瞧这一病都瘦了,心里涌起一阵心疼。
“你弟弟这么小哪看得出来懂不懂事啊。到是跟你小时候很像,玩得高兴时就尖叫出声来。”程小兰回头看着女儿,清秀的五官,忽闪忽闪地大眼睛,要是皮肤白点的话,像极了瓷娃娃。
“呵呵,妈妈,我小时候真的让你和爸爸操尽了心。”吴芬无奈地看着妈妈提起自己以前的调皮捣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程小兰听到女儿提前丈夫来,却没有再接话。吴芬刚说完就感觉自己多嘴了,这会看见妈妈恍惚的神情,哪里还不明白,连忙从妈妈怀里抱起弟弟出了堂屋。
外面,黄凤英正站在走廊上走来走去,面上一脸地焦急,嘴里嘟哝着,看到这会天色大亮了,三个宝贝女儿还没过来,又想到自己把那份可以换大钱的本本当废纸烧了,身体就一阵哆嗦。她可是尝过那三个女儿发火的样子,吓死人了,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坏了大事,那还不知道会怎么罚自己呢?昨天半夜,她嘴馋了,随手拿起床单下用干稻草裹着的小包袱,就当柴火点燃用来烤肉吃了。黄凤英这会恼火死自己了,怕万一大钱真没了,自己不能天天吃到肉,就打不起精神来,垂着头靠着一旁的柱子唉声叹气。
吴芬站在灶屋里,看着满屋地狼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昨晚那好吃的奶奶半夜起来烧东西吃了,想到还要在这里呆六天,就忍住心里的烦躁,慢慢地收拾起来。
闻着一屋的肉味,吴芬皱了皱眉头,捏着鼻子将肉渍清理干净,又将地上的垃圾扫成一堆,从外面拿过矬子来,把垃圾扫进矬子里,正准备直起身子时,看见一角有着“保险”黑色粗体字的纸片,伸手扒开旁边的东西,捡起纸片,正反面看了一下,又听见外面一阵比一阵急的脚步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利索地将垃圾又重新往矬子里扫成一堆,放下扫把,走了出来。
黄凤英这会急得嘴上冒泡,听见后面有人出来了,用手扯了扯下脸皮,故作轻松地站在一边,也不回头,从衣服口袋里抓了一把南瓜籽,胡乱地往嘴里一塞,眼睛偷偷瞄向后方,又故意吃出声来,听见脚步声近了,心虚地咳嗽一声,几颗南瓜籽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不小心给噎住了,黄凤英急得翻白眼,连忙弯了腰身,将手伸进嘴里,想将吃下去的南瓜籽给抠出来。
吴芬站在后面,看到黄凤英的动作,像看小丑一样,嘴角抽了抽,真是抱应啊,又想着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奶奶,就连忙小跑过去,攥紧粉拳,重重地往对方背上拍了一下,黄凤英感觉到背上一阵大力,这一拍差点将她拍得背过气去,正想发脾气时,发现喉咙没事了。
黄凤英直起身,转过身来,瞪着吴芬,看到对方在自己的目光下畏畏缩缩,连气都不敢出,又撇了下嘴角,哼地一声进了自己屋里。
等听见奶奶把门拍得“嘭嘭”响,吴芬才挺直腰背,将弟弟放在厅屋的小摇床里,进了灶屋去做早饭。
早饭很简单,就是白粥,从米缸里量了二竹筒米,淘好米,放了半锅的水,点了柴火开始熬粥。从坛子里用筷子夹了一把酸豆角,用井水冲洗了二遍,切成小段小段的,又从碗柜上的簸箕里拿了几颗辣椒,烧了大火炒了一盘辣椒炒酸豆角,将菜用空海碗罩上。从水缸里舀了一勺子水洗干净双手,就从灶边上端了一小碗米汤,边用调羹搅拌边走出了灶屋。
走到摇床边,看见弟弟正打着哈欠,连忙将米汤放到旁边的摇蓝边沿上,小心地将弟弟抱起来,放在臂弯里,又怕打翻了米汤烫着弟弟,顺手抓过旁边的一个小板凳,将米汤碗放上去,耐心地给弟弟喂起米汤来。一会儿,等程小兰提着一桶衣服出来时,吴芬正贴着弟弟的小肚皮玩。
程小兰无奈地看着女儿又用手弹着儿子的小脸,放下木桶,去灶屋看见粥已经熬好了,连忙揭开锅盖,用海碗装了三碗粥端到厅屋大桌子上,一回头,就看见程书楠和廖恒正往这边走过来。
连忙把菜也端了出来,程书楠和廖恒这会面色沉郁,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吴芬看着外公和小姨父脸色不好看,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待弟弟吃饱后,连忙放回摇蓝,盖上小被子,就朝着桌子走了过来。
还没等吴芬开口,程书楠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说道,“真是欺人太甚,吴常义刚死,刘六子就过来抢地基,当我程家没人了是吧?。”
吴芬心里咯噔了一下,刘六子这个名字听村里人说过,流里流气,人比较滑头,跟小姑吴花走得较近,去年还听说小姑父夏国仪去找刘六子打了一架,具体为了什么事,吴芬也不太清楚,好象是因为刘六子在打谷场时摸了姑姑一把吧,当时这事闹得挺大的,村里人都鄙视刘六子眼光差,那会吴芬当着笑话听。这时听外公话里的意思,刘六子要抢这老屋的地基?。
吴芬拿不出主意,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廖恒这会也咽不下这口气,端起海碗吞了一大口粥,但比起程书楠来,毕竟是做统计出身,说话就显得冷静多了,“爸,刚碰见刘六子时,他拿出的押条有点奇怪。为什么时间是姐夫还了征收款之后呢?我记得姐夫当时跟我提起过,准备用老家的地基作抵押向银行借钱。那时我还问过单位的老同事,对方说是现在政策宅基地是集体财产,要个人抵押的话,手续上会很麻烦。我后来也将老同事说的话跟姐夫重复了遍,当时他听了没作声。”
“哼,刘六子这是明抢,我看他就算条子是真的,也抢不过去,无非是跟吴花勾结在一起,看你姐姐老实可欺罢了。更何况,听你这么一说,条子肯定不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等吴花过来,仔细观察下她的脸色,再作判断。”程书楠听见小女婿这么一分析,也冷静了下来,端起桌上的粥,夹起几根酸豆角,吃了起来。
吴芬站在一边,吃见外公和小姨父的对话,也听明白了,这是刘六子和小姑吴花打地基的主意了,上辈子也有这事,不过当时自己没有多想,看见小姑的热情总认为对方是贴心的亲人,有什么好处也让着小姑,结果却养肥了一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