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飞扬回到自己家,赵青灵已经在家等他很久了,和她一起的还有孙之清孙教授。

廉飞扬一看他们两个的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这一趟美国之行算是又白跑一趟了。

之前孙教授打电话给他,告诉他那只经过换血之后恢复正常的小白鼠又有异样了,身体里的类红细胞死灰复燃。廉飞扬和他一起飞了一趟美国,去见孙教授的博士生导师怀特先生。

“飞扬,你放心,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医好你。”孙教授拍拍他的肩膀“你上次跟我提到的何医生,那个年轻人很不错,积极向上,他身上的问题也带给我们不少突破。”

廉飞扬点点头报以微笑“多谢您了。”

孙教授推辞了廉飞扬的晚餐邀请,匆匆赶回实验室。

“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赵青灵说,此刻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一直是廉飞扬的最大心愿,希望越大往往失望就越大。

“去九月阁。”廉飞扬说。

这个时候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廉飞扬是要找祁教授喝酒去了。

赵青灵跟在他身边多年十分了解他,九月阁他轻易是不去的,只会在一些特别的纪念日,还有就是他特别伤心失落的时候。九月阁在琉璃厂,它的前身是杨家老宅,廉飞扬失踪之后杨家老掌柜变卖房产铺面散尽家财四处寻找儿子,老宅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辗转,到了祁连的父亲祁隆盛教授手中,他将它打造成了一个私人的艺术馆。

车子驶入狭窄的巷子,幸亏是赵青灵驾驶技术好,开的又是她自己那台小型白色奔驰,车子再大一点点就进了巷子了。九月阁并不对外开放,低调隐秘就像祁教授的为人。

还没驶出巷子,赵青灵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了,正闭目深思的廉飞扬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廉飞扬看她神色紧张。

“我……好像撞到人了”赵青灵慌慌张张的说“刚才有个黑衣女人突然从旁边胡同出来,太暗了我没看清楚。”

两人连忙下车,果然车前躺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头发很长,垂在面前遮住了脸,看不清她的样子,在这昏暗的巷道里有几分倩女幽魂的感觉。她一只手肘撑着地半支起身子挣扎着想爬起来。

“小姐,你有没有受伤?”廉飞扬慌忙上前探问“你先别动,别起来,小心伤到。”

女人闻声抬起了头,声音似喜似悲“杨大哥!”

廉飞扬一愣,借着车的灯光他看清楚了她的脸,是陆莹。

“陆莹?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廉飞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陆莹看起来十分虚弱,她两只手紧紧抓住廉飞扬的胳膊,眼泪就掉了下来“杨大哥......我......无处可去了。”

她素着一张脸,完全没有当初还是叶小姐叶老板娘的气势,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因为没有打理胡乱的缠在身上,再加上梨花带雨的神情,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赵青灵心中微微叹气,怎么会有种不祥的味道?

“你受伤没有?”廉飞扬关切的问,心中是真的有几分紧张。当初杨书林联合当地公安机关端掉尊皇□□的时候,他有事先跟杨书林知会,如果抓到老板娘叶小姐告诉他一声,容许他去见一见。可是后来杨书林回他说虽然是突袭抓人,可是没有抓到人,尊皇里的工作人员包括鬼姬几乎全部落网,独独少了老板娘叶小姐。

想不到她会在琉璃厂这附近出现,而且就在这靠近杨家的老宅的巷子里。

“你有没有受伤?”廉飞扬又问了一遍。

陆莹慢慢的摇头“我没事,就是刚刚被吓了一跳,脚好像崴到了。”

廉飞扬稍微拉开她的长裙看了看她的右脚,尽管灯光昏暗但还是能看到脚踝肿的老高。

“我送你去医院吧。”廉飞扬说着伸手就要扶她起来,陆莹一个趔趄跌进了他的怀里,廉飞扬无奈只好把她抱上车。

“青灵,咱们去附近医院吧?路你熟,你来开车。”廉飞扬说。

“不去九月阁了?我们跟祁教授可是约好了的。”赵青灵挑了挑眉问他。

廉飞扬看了一眼后座一脸痛苦的陆莹,“先去医院。”

赵青灵不再多说,关了车门系上安全带,转弯开出巷子,往最近的第三人民医院驶去。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陆莹的大半个身子已经靠在廉飞扬身上了,廉飞扬居然没有恼,还一直小声的安慰着她。

赵青灵满肚子疑问,她跟在廉飞扬身边这么多年,除了苏小迷,这个女人是第二个让他如此紧张的。但是直觉告诉她,她不喜欢这个女人,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一种直觉。同样的一身黑衣打扮,苏小迷给她的感觉是孤胆侠女,这个女人却是一种深不可测。

“杨大哥......”陆莹轻声的小心翼翼的说“我,我不想去医院......”

“不行,你的脚肿的厉害。”廉飞扬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陆莹低着头,一副可怜又无奈的样子“我不能去医院。”

廉飞扬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

陆莹半抬起头看着他,泫然欲泣“我......我是......魅。”她声音细弱如蚊蝇,只有廉飞扬听清楚了,他不由得心中一叹。

她是百年鬼姬修炼成的鬼魅,虽然有着和人十分接近的形态,但终究不是人,她和自己一样,是不能走进医院的人。

“那我们回家吧。”廉飞扬说,似乎是对陆莹说又似乎是对赵青灵说。

陆莹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谢谢你,杨大哥。”

回到廉飞扬的宅子,福伯忙把人安顿在了客房又找了一瓶自己泡的药酒过来给陆莹擦。

陆莹歪在沙发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鬼魅是有实体的鬼姬,跟人一样有呼吸心跳和体温,但是鬼魅非常脆弱免疫系统非常差,就算只是一场小感冒都可能要了她的性命,让她重新变成鬼姬,而且就算生病医院的医生无法医治她,需要找道行高深之人帮忙。成为鬼姬之后要修炼成鬼魅十分不易,就跟山里动物修炼成精差不多,除了需要时间还需要机缘。

廉飞扬看她虚弱成这样是没有办法自己擦药了,拿了药瓶就要给她擦。

“我来吧”赵青灵夺过他手里的药酒“这些事你哪里会做,哪次你缺胳膊断腿不是我给你安上的?”

廉飞扬失笑,指着赵青灵对陆莹说:“这是我的朋友赵青灵。”然后又对赵青灵说“这位是陆莹,我的……我的故人,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赵青灵白了他一眼“交友广泛啊廉总,也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看看,我差点就把陆小姐给撞了,罪过罪过。”

陆莹客气的冲她点头微笑“幸会了,赵小姐,杨大哥有你照顾最好不过。”

赵青灵一边忙着帮她揉脚踝一边砸么她这句话的内容。

信息量很大啊,找机会要好好问问廉飞扬这来龙去脉才好。

福伯送来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陆莹身体太虚先吃些流食比较好。廉飞扬看了一看粥里漂着几根香菜,微微皱了眉,他记得陆莹是不吃香菜的。于是他拿起筷子,把里面的几根香菜全挑了起来。

赵青灵余光看见又望了一眼陆莹,她低着头红着脸,一副纯情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啊!”陆莹尖叫了一声,是赵青灵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陆小姐你忍一忍,会有点痛”赵青灵说“不过你放心我这按摩手法是找专业人士学的,经过我这么一揉一捏,不出两个小时你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廉飞扬笑道:“青灵这可不是吹牛,她这手法抵的过当年的黄大夫了。”

赵青灵不知道黄大夫是谁,陆莹却清楚,那是当年她家布庄斜对面的跌打大夫,在整个北京城都是排的上名号的。

捏的差不多了赵青灵就赶紧出去了,在跟他们呆在一起多一分钟她这急性子就要当场问个明白了。看他们一副很有默契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她心中像打翻了一大坛老陈醋。

廉飞扬是她只能仰望的存在,但是她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梦。这个梦在苏小迷出现之后被她彻底的放弃了,可是在这个陆莹出现之后却又悄悄滋长。她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你休息一会儿吧。”廉飞扬看着她喝完粥,嘱咐了她几句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杨大哥……”陆莹叫住了他“对不起,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怎么会?我们是朋友,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廉飞扬说。

“我看赵小姐好像……不太高兴……如果……如果我打扰到你们”陆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我脚好一点之后会马上找地方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