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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爷子一席话着实让贾赦垂头丧气了好些天。可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看得透彻,如今自己不论是从文也好从武也罢,且不说自己能耐如何,单说当今圣上也不会给自己多大机会去。若是真想给了,那捐银子的时候自然也就顺手赏了不是?
不出一月,梁疏又访。此回来意贾赦自是清楚。假意寒暄几句,梁疏便道:“恩侯兄,今日登府实为那日你堂上报官一事,如今这案子也算是有了个结果,我特来告与将军知晓。”
“梁大人辛苦,直讲便是。”
“实不相瞒,恩侯兄这案子我也觉得疑点颇多,只是那二人都是硬骨头,难啃得很。我也是多方查问,后才知道这假王聪乃是一混迹京城的街头小混混。他是被那假王获雇来的。他本想跟着那假王获骗些钱财,哪知道假王获竟死了。也是假王获提起这字值钱,便动了心思。这才借尸讹诈。至于那投毒的却是死活不开口。审了两日,竟然在狱中自尽而亡。这假王聪告状在前,诬告在后,一律打了板子。不过十来岁的娃儿,一顿板子下来也是难捱,我已请大夫医治,不过怕是凶多吉少……”梁疏摇了摇头。
这番话跟贾赦自己推断的也相差无几。反正就是梁大人你也审了,有用的结果一句没有,两条性命却没了。
“恩侯兄,依下官看来。如今此案再查也无从下手。更何况宁荣二府乃国之栋梁,有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去招惹。这事也就是小人贪财起意,如今这案子也就算个了结吧。”
贾赦拧着眉,“梁大人,我之本意不过是想请大人查证这是否有人处心积虑寻我府中麻烦。既然梁大人说此案只是小人贪财起意,那便是了。”
梁疏听了一喜,原本自己还好生准备了一番话去,如此倒都用不上了。忙将这结案文书捧出递与贾赦,又说了一堆好话,方才告辞离去。
贾赦瞅着那张纸,冲管家道:“去,找个不错的装裱店,将这文书给我裱好,挂在我的书房。”
包管家一听愣了,这字画装裱倒是平常,哪有装裱结案文书的?贾赦见其愣住,冷笑道:“可别小瞧了这两页纸去,这可是最为名贵的,薄薄一页纸上两条人命去。你且去照我意思办好便是。”包管家哪里敢不听,忙拿了那文书去了。依着贾赦意思装裱一番挂在书房,位置还是正对着贾赦书桌,但凡来人见了此都免不了要上前看看,问个究竟,这也是后话了。
这一日王夫人早早便来给贾母请安。史菲儿见其面有喜色,倒是有些好奇。
“老太太,今日有桩好事要来求您示下。”王夫人脸上一片喜色。
史菲儿瞧了瞧刚上桌的两碟子点心:“这是新做的粟米芸豆卷和焦糖奶冻,你既然来了,我就不用派人再跑一趟了。这点心你一会儿给大姐儿带过去吧。”史菲儿也捏了块糕细品,盘算着这糕点能否可以给白鹭的连锁店当今年的点心主打产品。
“老太太最疼大姐儿,早起奶娘还说,昨个夜里说梦话还找老太太来着。”王夫人一笑,“今日媳妇来请老太太示下的事,也是给大姐儿寻的。”
史菲儿这才回了神,“你方才说是什么好事?莫不是你那嫁入薛家的妹子生了吧!”
“老太太怕是您记差了去,上月我那妹妹送信不过是方才验出有孕。哪能这么快就生了去。”
“也是也是,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记性不如忘性,这话转头就忘了。你那妹子这也是第一胎吧?你这做姐姐的,虽说如今离得颇远,但还是要好好照应照应。”史菲儿捏手指一算:“这么一算咱家大姐儿可是要长了她们家的六七岁去。”
“老太太算得不错呢!如今大姐儿也跟着女先生读书识字。不过我想着还是要再请两位嬷嬷教导教导更为妥当。”王夫人赶忙将自己心中的事说了出来。
虽说这元春降生闹了一档子事。自己也几乎认定那癞头和尚是信口雌黄胡扯八道。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档子事去,况且元春抓周时,这一桌子满满当当的金玉好物,可她什么东西都不要,转了一圈偏偏从老太太头上拔下根御赐的簪子来。这抓周可真是瞧人性情的。说不定大姐儿还真有这等陪王伴驾的机缘,自己自然知道老太太是不太乐意此举,可若真是一朝选在君王侧,那也是福气。那时就算是老太太反对,也无济于事。所以这教导一事倒是应该先准备起来。今日就是自己好容易挑中两位从宫中退下的嬷嬷,来请贾母示下的。
史菲儿自然明白王夫人的意思,既然如此一说定是有了人选,这大户之家请嬷嬷来教导女儿家也是再寻常不过事,先前王夫人便提过,自己也应了,如今也没必要拦着。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若是有了人选不妨见见。若是好的留下来也是不错。”
听贾母应了,王夫人自然欢喜,“谢老太太。正巧前几日有人给我推荐了两位,都是极妥当的。不如也请来与老太太见上一见。”夜长梦多,赶早不赶晚,王夫人想趁着老太太心情不错,不如早早定了。
“老太太,元春给您请安了。”贾元春欢天喜地的进了屋。史菲儿瞧着欢喜,免了礼叫其坐到自己身边。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念叨你呢,你就到了。”史菲儿笑道:“我还说让你家太太给你带点心回去吃呢。”
“如此一来,元春倒是来得正好。”元春一笑道:“这样还免了太太奔波劳累了。”
“我家大姐儿旁的不论,这嘴倒是真甜。去吃块糕吧。”史菲儿一指,元春兴高采烈地奔过去了。王夫人瞧着这动静,微微摇了摇头,元春此举若是这管教嬷嬷瞧见了,定是不依的。
史菲儿瞧见王夫人眼中的不满,开口道:“我倒是觉得此事还要听听大姐儿的意思,若是留下也是日日在一起的。毕竟宫中退下来的嬷嬷与寻常的管教嬷嬷很是不同。大姐儿性子又烈,还是找个与她性子相投的,也处得长久。”
王夫人倒是没想到贾母会如此一说。先是一愣,只听过这老师挑学生的,哪有学生挑老师的道理。可细想又觉得贾母说得又理。依元春的脾气若不是找个脾气相投的,估计自己也会跟着热闹。
“老太太您说是选什么?”元春吃了糕过来问。
“选个管你的嬷嬷。”
“管我的?这府中上上下下都能管我啊。平日里老太太、老爷、太太管着、奶妈看着、丫鬟瞧着、哥哥训着。”贾元春板着指头一个一个细数起来,“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加在一起已是不少了。老太太怎么还要再专门选人来管我?”
“就属你能说。”王夫人嗔怪道:“老太太只说了一句,你倒是说了一堆。这请来的嬷嬷就是要管你这言行举止的。”
听自家太太这么一说,元春小脸上的笑意倒是减了几分。撇了撇嘴去扯贾母衣袖。王夫人瞧着知道其又是去拉贾母当救兵去了。
“太太自是好意。”史菲儿自己虽不喜,但此事又拦不得,只得宽慰道:“况且太太允许你自己挑个和你性子脾气相投的,也不错。”
听闻贾母说可允许自己挑选,元春这才又展了笑颜。看向自家太太问道:“母亲何时开选呢?”
“若是今日老太太无事,那下午,我便让嬷嬷来见老太太。”
“那便就选今日吧,正好我也是无事。”
“还有我!”
“是是是,还有你,今日我许你半日假去。陪老太太顺便见见嬷嬷。”王夫人无奈道。
“谢谢太太,那是不用,昨日先生正将淝水之战讲了方才讲了一半去,若是今日不连着听,倒是失了味道。”元春说道,歪头想了片刻,“不如人来之时,再叫我也不迟。”
“怎么又是讲战事。前几日你不是与我说起才讲过渭水之战么?怎么先生每日都讲些此物?你这《女则》、《女诫》、《列女传》习了多少去?每日念书若只念些无用的,或许应换个先生才好。”
元春脸上讪讪,眼巴巴瞧向贾母寻求援助。史菲儿开口道:“这先生教书应是有章法,这些应是每日必读的。不过读书也甚是枯燥,想必是这先生每日给其讲些故事哄着好好念书吧。”
听贾母如此说,元春立刻点头道:“这是因我背书不错,先生才讲的。”
王夫人见二人一唱一和,也实属无奈。只是又叮嘱元春要多读些有用的书去。午膳之后,两位嬷嬷便入了府。史菲儿也与二人聊了聊,不由心中一阵感慨。这的确不愧是从宫中退下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分寸有度。这样自然是挑不出半分错去。可惜在史菲儿看来却是别扭地利害。仿佛这人的灵气都被消磨光了,余下的只是一副不会出错的空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