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史菲儿领贾府女眷去张府贺寿,机缘巧合顺带也将自己的手工皂推销了一把。因惦念大太太许久未回娘家,便留下张夫人让其小住几日。待宾客散了,张老太太便拉着女儿说起体己话。
“看来这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好处,你嫁去贾府几年,行事做派比之前稳重不少,再也不似娘眼中那个总也长不大的小妮子了。”张老太太笑着说,“原本我还担心你嫁去后,你这性子不讨你婆婆的喜欢,你会过的会不太习惯,毕竟我们两家门风差别甚大,但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张夫人给母亲捶着肩:“母亲说的极是。起初几年的确不太习惯,但现在越发好了。原来我也对婆婆有些不解,但如今看来,这老人家行事作风都站得高看得远,别的不说,就说她上次救了瑚儿的事,我便是要感激她一辈子呢。”
张老太太点点头,“是的,是的,我只是得到信说是瑚儿落水,就已经唬得不行,也难为她如此年纪行事如此果断,不服不行啊。”
张夫人住了手又将茶递了上来,“说的是呢,当时我还有了身子,一听此信,腿都软了。万幸有老太太在。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张老太太接了茶,慢慢饮了一口,“对了,上次收到你的信说是贾府要归还朝廷银子一事,这是怎么回事?”
张夫人听母亲问起,便详详细细将事情来龙去脉说给母亲听。张老太太皱着眉听完,叹了口气,“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平常也就只见了王公贵族家的排场,却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事。不过你婆婆处处为你们二人着想,这也是你们夫妻的福气。难得她又做事不偏不倚,行事端正。”
张夫人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又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虽说家中老爷和老太太想了不少法子将亏空的窟窿填补了不少,可作为媳妇却不知该怎样为家中解忧,这也让我颇为不安。”张氏看向母亲,“我也希望母亲能为我指点一二。”
张老太太应道:“我们府上遇到的事自然比不上国公府,好歹祖上也出过帝师,也不是一般寻常人家可以匹敌的。今日之事对于荣国府有些难处,但也不是无方可解。向朝廷归还所欠欠款,若依着我看倒是不必太过着急,以荣国府的实力,如今又有生财之法,填补那亏空的窟窿应不是难事。”
张老太太这话说得张夫人一愣,“生财之法?母亲指的是?”
“今日你是不知,那南安郡王妃竟然向你婆婆要起东西来了。”张老太太拍了拍张夫人的手道:“你可不知,我与南安郡王妃打小就认识,对其性格熟得不能再熟。她向来眼界颇高,寻常物件怎么能入得了她的眼去。今日竟向你婆婆讨个东西。我便是好奇也多问一句,哪知她竟是要的是那手工皂儿。你婆婆说也送我了一份,我好奇能让郡王妃惦记上的会是怎样的物件,便命人取了礼单,拿了来当众一览,果然是个好物,也怨不得她能瞧上。我看当时在场众人,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保不住也想了。”张老太太一顿:“你那婆婆是聪明的,见此物受欢迎,还会不多做些?”
听了这一番话,张夫人心生感慨,这阴差阳错的还是让这皂儿当众展示了一番。怨不得贾母见自己回来也都没问一句自己推广的事呢。原来她自己已经抢了先占了鳌头。张夫人点头道:“那东西好是好,就是做起来麻烦,等得时间又久。原本是老太太一时兴起做了给自家用的,可是只做几块也不够费事,便做了许多,虽说这也能放些时日,但久了必不如新的,如今有些多的便放在铺子里。”
张老太太一听打趣道:“今日替亲家做了宣传,来日必要再讨两块做着劳苦费。”
“是是是,不用您张口便送来。”
“对对对,就数你机灵。虽说这添补亏空的窟窿麻烦些,但应该不算难事。再寻些进项,府中略略节省些也就有了。只是何时归还倒是件难事。既要事出有因,又要漂亮体面,若是能还博得圣上荣宠这才是最好不过。”
“我家老太太也是这样说呢,也劝我们先不着急慢慢筹钱,要好好选个时机。阖府上下先开始试着节俭一二,免得还钱时让人眼热生疑。只是荣国府虽可袭爵,但到了我家老爷这一世,已经降为一等将军,而他又没有实职,且又不擅长结交官员,所以这时机什么的就颇为难觅了。此番女儿还想求母亲对两位哥哥说一说,若是合适时机还望告知一二。”
“就说你是个机灵鬼,这主意都打到自己娘家来了。”张老太太嗔怪道,“真是女儿嫁了人,心都想着婆家去了。”
“哪里,母亲这么说,便是不疼我了。”
张老太太笑着戳了戳张氏的脑门,此时收到女儿的信时,自己就已经和自家老爷儿子商量过了。毕竟两家连亲,本就是为了相互助力。若荣府衰败,对于亲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商量了一番,都觉得眼下并非合适时机,也打算告知其先不要着急,等到他们寻到合适的机会,必然会告知。
张夫人又提到为皂儿取名一事,张老太太让其明日见了父亲,让其父亲取上一个。折腾了一日,又与女儿细谈了颇久。张老太太睡去便有些晚。第二日醒的自然也比平日略晚些。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的丫鬟服侍自己穿衣并非是昨日那件金丝暗纹福寿夹袄,确是换了一件其他料子颜色近的。便问丫鬟为何不穿昨日的那件,自己尚在贺寿,自然还是那件合适。况且那衣服的福寿都是两个儿媳绣上去的,穿了才对得起人家的一番孝心。
贴身服侍的丫鬟本来就有点战战兢兢的,听老太太问那家衣服,更是“扑通”一下跪倒。张老太太不知其何以,便问怎么了。
丫鬟如实回答,本来是想今日还穿那件的,但没想到今日将衣服拿来一看,前襟处不知何时染了污渍,昨日白天还不曾见,约莫是晚上碰上的,因灯火灰暗夜里看不大清楚。今日白天就明显了。所以才去取了一件相似的换上。张老太太听了,倒是不太在意,让丫鬟起了身,将衣服取来看了看,果然前襟一片污渍。张老太太平日节俭惯了,这衣服又是儿媳两人合力缝制,光是刺绣便花了三个月的工夫。张老太太觉得着是可惜。那张氏昨夜和老太太歇在一处,因此早起也瞅见了。
张夫人见了倒是不急,将自用的皂儿取出,命人打了水,将衣服泡了,又用皂儿打出沫子,小心揉搓一番,只是片刻,那污渍便洗得干干净净。张夫人命丫鬟将衣服拿去晾了。张老太太看见这东西将衣服污渍洗的如此干净,又颇为省力,更是称赞不已。张氏又拿出用来洗脸洗手的皂儿给母亲用,张老太太一用也觉得甚好,更觉得此物比那香胰子强了百倍。
清早,张夫人拜见过自己父亲兄弟,闲话一番后,便求众人为这皂儿取名,张老太太也将早上一事学与其听。众人你言我语论了半晌也没定论。一旁静默沉思的张老爷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下两字递与张夫人。张夫人接过一瞧点头赞道:“芳漱?倒是蛮合。此番就先代我婆婆谢过父亲了。”
史菲儿回了府,翌日命人又择了几匣花式喜庆的手工皂给南安王妃送去。才坐定便有下人来报说是蘅荟阁的掌柜一大早就在二门处等着了,说是今天一定要见到老太太,见不到怕是要出人命了。
史菲儿一愣,这都哪跟哪啊,忙让人将人带进来。一进门就见那蘅荟阁的掌柜眼也青了,嘴也肿了,一见到贾母立刻跪倒哭诉起来:“老太太,老太太,那群人太可怕了。”这没头没尾一句让史菲儿更惊了,连让白鹭将人扶起,又赏了杯茶,让掌柜冷静冷静慢慢说。
这蘅荟阁掌柜也是史菲儿新任的,选的不是旁人是白鹭的兄长唤做福贵。虽说都是一个娘胎滚出来的,这长贵比起白鹭不知差了多少,只是难得忠心,史菲儿倒是觉得,与其用个聪明的,还不如用个听话的,况且自己卖的在这世上也不算寻常物件,太聪明反而易生麻烦。只是如今东西还没卖,怎么这掌柜倒像是被暴打了一顿似的。
“老太太,昨日上午还都没事,到了下午,忽然就有人来问这手工皂的事。我便按照老太太吩咐的,说下月十五才开始售卖,今日货还未到。头几波还算客气,可后来的是理国公和治国公家的采办到了,也是要买,我好言相劝了半天,两人俱是不听。老太太您也知道这两家间本就有些不对付,没买到东西,两家言语起了冲突,后来竟在店里打了起来。立刻去劝结果我也被打了。这两家放话还说要是今日还买不到,便要来砸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