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双龙的话,老人并没有表示相信与否,沉吟片晌,道:‘飞马牧场四大执事里,论才智武功,均以柳宗道稳居第一,照理在一般情况下,他绝不会插手厨房的人事安排,他看中你们的可能是别的东西,或者是你们的外表和资质吧!‘
徐子陵恭敬问道:‘前辈必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可否赐示?‘
吴若棠立刻摆出一幅及其恭敬的姿态,老人很惊讶的看了看这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但随即嘴角牵出一丝骄傲的笑意,似若漫不经意地道:‘即管宁道奇见到老夫,也要尊尊敬敬唤一声‘鲁老师‘。唉!这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饮恨在那妖妇手中,一世英名就此丧尽。‘
徐子陵和寇仲都眉头大皱,想不起江湖的前辈人物里有那个是姓鲁的。
“吴兄似乎知道老丈?”徐子陵轻声道。
“天下第一全才,举凡武功、医学、机关、易经、天文、园艺、建筑、兵法、赌术等皆有涉猎!”吴若棠的声音很低,只有他和徐子陵听到。后者立刻露出极其震惊之色。
寇仲并不知道吴若棠会知道老者背景,又不好意思直问,只好再旁敲侧击道:‘那妖妇究意是谁?‘
老人腰板一挺,双眉上扬,锐目隐泛杀气,狠狠道:‘你们听过阴癸派吗?‘三人同时脱口叫道:‘‘阴后‘祝玉妍!‘
这回轮到老人愕然道:‘你们倒不简单,竟知有此妖邪。唉!我生平做过两件后悔终生的事,其中之一就是爱上了这女人。想我鲁妙子自负平生。竟一错再错,造化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寇仲只觉鲁妙子之名极是耳熟,苦思片刻才猛然醒起沈落雁曾提起过他。还说他是天下第一巧匠,她那张怪网正是来自他妙手的玩意。难怪这堡内园林的一树一石,布置得巧若天成,皆因有他在暗中主理。
鲁妙子双目现出泪光,一副不堪回首的欷歔神悄。
忽又摇首沉叹,低声道:‘你们还是回去睡觉吧!明天若有空,就找个时间到这里来,我还有话跟你们说。‘
三人起身就要离开,鲁妙子忽然道:“吴小兄请留步!”
双龙好奇的看了看吴若棠。独自离开。
吴若棠看着这位智绝天下的老者,不禁有种潸然泪下的感觉,整部六十余卷的大唐传,鲁妙子的戏份不多,甚至又点少的可怜,只不过是幽径小轩的数日盘桓,对于他来讲,不过是对既逝的生命的一种感叹,却在这种感叹中。将自己的生命,悄无声息的延续了下去,且延续的生机勃勃而没有半点的勉强,这对于他来讲。该算是一种命运的眷顾吧。
这个妙手的老者,天文地理机关建筑无一不通并以此傲然世人,可争得名噪一时便又如何。非是黄沙一捧,却是失去太多。
待幡然回首后。也不过是皓首蹉跎的点点惆怅罢了,若非雕栏空对月。怎回知一个爱字了得;若非寂寞锁清秋,怎会懂一笔思念的沉重;若非君负伊人千般意,怎会诺以残年之约,相守于小轩楼中之风烛。只是错就是错了,负就是负了,纵是豁达一生也需潸然泪下。
“吴小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否说出来听听!”鲁妙子注视着吴若棠道。
“先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吴若棠看着鲁妙子,淡淡道。
“故事?”鲁妙子莞尔一笑,这一辈子,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又沉默片刻,吴若棠缓缓道:“先生可知小棠这次是为何来到飞马牧场?”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鲁妙子摇头,意兴阑珊道。
“陪一人而来,或许可以说,是陪那人的外孙女而来!”吴若棠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鲁妙子的表情。
果不其然,原本还万念俱灰的鲁妙子,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可是东溟单美仙的女儿?”
“正是!”吴若棠微笑。
鲁妙子短暂的精神后,又再次颓废:“来就来吧!”
吴若棠看着萎靡不振的鲁妙子,又急又怒!
“先生乃人中龙凤,为何会变得如此毫无雄心壮志?”吴若棠痛心疾首道。
鲁妙子似乎不愿多去思索,一个劲的摇头道:“吴小兄,你不懂,你懂!”
吴若棠真的不懂吗?不,他当然懂!他知道这些话对鲁妙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小径幽林的阁楼不过是他来去江湖中的一个驿站罢了,在他年少轻狂时,这个小小的驿站如何绊得住他击剑长歌、醉卧红颜,也便待醉醒与温柔之后才惊觉阁楼中那双盼归的深眸,只是自己回望的时候已经是两眼浑浊,或许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小小的驿站竟成了他生命的终点,又成了他生命的起点。
其实,驿站本就是旅人的终点。
其实,驿站本就是旅人的起点。
其实,风霜流年后,奔波的旅人才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原地打了一个圈,而所谓的追求和终点的结果,不过是最初的拥有。
“先生,过去的事已然过去!你又何必恋恋不舍?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为场主,你也应该振作起来!”吴若棠努力劝诫道。
吴若棠的话语,如同铁锤一般,敲击在鲁妙子的心头,他依稀还记得那痛苦的声音“什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怎及得上你深情的一瞥。”试想倘若最初的选择不是祝玉妍,倘若自己可以早点醒悟一些东西的珍贵,那是不是就可以圆满很多,也或许,这当中本就不会有完美吧。
鲁妙子有心结,他因为喜欢的人,而伤害了喜欢自己人的心。商秀珣的母亲青雅。给他的感觉不是可敬,不是可怜。不是可叹,而是一点点的可惜。从商秀珣的身上,可以推想一下她母亲青雅依稀的风华,秀美而不流于妖媚,恬静而不失于意趣,也会去执著,却在失去时把这份执著埋起来而不落入偏执,可爱的女子,可惜的境遇。
鲁妙子恨自己当初的绝情,恨自己当初的抉择!更恨自己伤害了一个好姑娘的心。
吴若棠摇头叹息。如此悲廖的气氛,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他有一种使命感,一定要让鲁妙子这样的悲情英雄振作起来。但是,这又谈何容易?
青竹林,小轩窗,两个历经别年的人在方寸棋盘的黑白间演绎这许多的沧桑,局终而人散,胜负以不是结果,留下的是淡淡平静中的一点埋怨。埋怨对弈的他来的有些迟,埋怨与他对弈的自己已不能有太多的时间来陪他。
倘能让鲁妙子少点愧疚的是自己能留下来陪她了。
倘能让鲁妙子多点欣慰的是自己的一生心血在这里得到了延续。
狂过、负过、恨过。
时也、运也、命也 。
多一点的是可敬可贵,敬之半世的成就,一生的傲骨。贵之便是一生的傲骨终也要低头于绕指的柔情。
少一点的是可惜可叹,伊人芳华早逝,便是愧疚万般却又如何偿还。唯以残年的岁月凭吊远久的痴情,惜之!叹之!
没有的是可怜。一生的跌宕起伏,却终能淡笑风云。云卷云舒,花开花谢,终是以个淡字,此胸襟何怜之有……
“先生,我相信,如果她活着,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天下大乱在即,您更应该振作起来,不光为你自己,还有场主,还有飞马牧场!若是他们有个什么闪失,九泉之下,您有何面目去见她?”
鲁妙子一脸没落,似乎并没有在听吴若棠说话。
“大丈夫立足于天地,往大了说,是为家国天下尽责!但往小了说,是尽丈夫的责任,父亲的责任!前者您没有做到,难不成后者您也不想做?前者是因为年少轻狂!但后者您有什么理由不做?我言尽于此,请您三思!”吴若棠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一脸忏悔的鲁妙子老泪纵横。
回到客房,吴若棠发现单婉晶跟锦瑟迷香正在黄晕的烛光下等候自己归来,心中不禁一暖。
“是不是跟双龙跑去玩了?”锦瑟迷香打量着一脸笑意的吴若棠道。
“聪明,不过遇见了一个牛叉人物?”想到鲁妙子,吴若棠有些伤感。
“嗯,谁?不会是鲁妙子吧?”锦瑟迷香猜测道。
“迷香,你这么聪明不好,会让老板很难受的!”吴若棠敲击着桌子道。
单婉晶忍不住噗哧一笑,这个小棠,不是一般的风趣,若是能嫁给她为妻,不知道每天有多快乐呢!想到这里,婉晶公主不禁微微脸红。
锦瑟迷香兴奋的建议让吴若棠招募鲁妙子,但小棠棠却是痛苦的摇头,不解开鲁妙子的心结,估计这老家伙都活不了多久了!难呀!
再次上线时,吴若棠径直被双龙拉到了鲁妙子那里,原来李秀宁等人今晚就到。商秀珣发话了,让双龙准备烤肉、熏肉那类东西。做个饼什么的,双龙还凑合,烤肉熏鱼这么高大上的食物,可就不是他们能驾驭的了。俩人想来想去,觉得可以求助下鲁妙子。但是二人跟鲁妙子关系不是很熟,不大好意思贸然前去打搅。于是乎,就拉着吴若棠去冲锋陷阵。那晚鲁妙子单独将其留了下来,想必俩人关系应该不错。
“我说你俩胆子真够大的,这滥竽充数的把戏都玩到这了!厉害,佩服!”吴若棠打趣道。
寇仲不以为意的摇头道:“吴兄此言差矣,什么叫滥竽充数,我们连竽都没有!”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还有脸说?”
“为啥没脸说,这点脸皮都没有,怎么夺取天下啊?小棠,你说是不是?”寇仲场外求助。
“是是是,寇兄说得对!不过你们可别被场主给逮住,不然的话。你们一定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吴若棠坏笑道。
三人正互相打闹之际,忽然。有人从身后冷哼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啊?”
“因为插在了牛粪上!”吴若棠说完,双龙哈哈大笑。三人得意的转过身,瞬间满脸死灰,单婉晶跟商秀珣正一脸邪恶的注视着三人。
“咳咳,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吴若棠忽然一本正经道。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吴若棠缓缓道:“因为它看见了场主和公主美丽的脸!”
短暂的沉寂后,寇仲鼓掌道:“好,说得好,说得太对了!”
商秀珣和单婉晶俏脸一红,俩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千金。何曾如此被人调侃过,但是不知为何,心中却不是那么生气。
“油嘴滑舌,还不快向秀珣姐道歉!”单婉晶知道吴若棠要隐瞒身份,所以严肃批评道。
“道歉,为什么道歉呀?场主和公主漂亮的就跟山上鲜艳的花朵一样,不,比花朵还要漂亮一千倍,一万倍。难道我这句话有错吗?”吴若棠挠头装纯道。
商秀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盯着三人道:“不要在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了!傅陵,傅宁。我不是让你们准备熏肉吗?在这里做什么?”
“额,额!”双龙哑口无言,总不能说我俩不会做。准备去请别人帮忙吧。
吴若棠看了看不给力的队友,亲亲咳嗽一声道:“场主。是这样的,我曾经教过他二人厨艺。这不,这次听闻来的是贵客,傅陵和傅宁怕自己驾驭不住,所以请我去帮忙!”
“你?”商秀珣狐疑的注视着这个青年,似乎心里在想,你小子除了嘴上花花外,还会做菜?”
“是的,场主,吴兄的厨艺那叫一个厉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得!只要能吃的,他都能做,跟皇宫里的御厨相比,御厨给他洗锅都不配!”寇仲吹牛的本事那叫一个厉害,一不小心,就吹大发了。
单婉晶是知道吴小棠的根底的,没听说过他会做菜呀!这次牧场要招待的是贵客,若是小棠帮出倒忙,给办砸了,那岂不乱套了?
“小棠会烧菜,我怎么不知道啊!这次客人的身分非同小可,又是显贵之家,对饮食至为讲究,你在这方面只要道行差些儿,便变成班门弄斧,所以可否先告诉我们制熏肉的手法?‘单婉晶轻声细语,是想让吴若棠尽快露出马脚,别跟着后面瞎搀和。
商秀珣终抬起螓首,美目往吴若棠瞧过来,同意道:‘说得对!你们且说来听听。‘
寇仲和徐子陵顿时傻眼,他们以为,吴若棠这回要歇菜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没人场主的注视下,吴若棠淡淡道:‘熏肉最紧要是调校味道的佐料,需以老火上汤配以花椒、桂皮、丁香、砂仁、豆蔻、大蒜、鲜姜、酱豆腐和甜面酱,成品才能既有鲜艳的色泽,又香浓味美。‘
“嗯?”商秀珣忍不住轻轻惊叹,看样子这个吴小棠似乎有点真本事呀。
吸了一口气后,吴若棠继续道:‘其次就是熏制的手法,先要把精选的肉料在锅中与酱料拌和,然后以柏木烟熏制,包保皮脆肉嫩,表里一致,肥不腻口,瘦不谐荩风味独特。‘
吴若棠口才了得,用辞灵活动人,生动传神得好象一盘火热辣的佳肴已香气四溢的摆在台上那样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当然,最震惊的就是单婉晶,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吴若棠有精妙的厨艺,她竟然不知道?现在看看,会武功,人品好,有官职!会做饭!天哪,无论放在什么时代,都是上等黄金单身汉呀。
双龙更是一脸钦佩,这个吴兄弟,牛叉!
商秀珣也微微动容道:‘果然是有真才实学之辈,非是蒙混之徒。‘
“那是!”吴若棠高傲的甩甩长发,一幅酷酷的样子。
商秀珣看到吴若棠耍帅的动作,忍不住想笑,但是场主的尊严提醒她,要严肃,要严肃!
‘既然如此,今晚你们除了负责这道菜外、还要弄些甜点。退下!‘商秀珣高傲道。
“是!”吴若棠和双龙脚底抹油般溜了。
“婉晶,你这个护卫挺不错!”商秀珣看着吴若棠的背影,颇为欣赏道。
单婉晶骄傲的笑笑:“那是!”
吴若棠和双龙来到一僻静处,见周围无人,寇仲这才拍着吴若棠的肩膀道:“吴兄,你牛啊!”
“想不到吴兄还是美食行家!既然如此,咱们就别去麻烦鲁先生了,吴兄直接去厨房帮我们做便是!”徐子陵笑呵呵道。
面对二人的夸赞,吴若棠却是熏苦笑:“这熏肉我虽知制法,但也只是纸上谈兵!骗骗未吃过熏肉的人还可以,想要那些北方贵客赞不绝口,只是梦想而已。‘
“不是吧,我看你说得眉飞色舞的,还以为你是行家里手呢!”寇仲哀嚎道。
“你觉得可能吗?我这样的一个大老爷们,哪会有心思钻研厨艺啊!”吴若棠撇手无奈道。
“得得得,看来还得去鲁先生那里走一遭!”徐子陵拍拍额头,很是无奈道。(未完待续。。)